第21章 ☆、心意
房間裏安靜得只剩下鍋裏“咕嘟”的聲音，而且因為已經關火，這聲音也越來越弱。
顧熙琳覺得，他們兩個人都是缺少愛的人，忽然被一份真切而深厚的感情砸中，就像是窮困潦倒的乞丐猛地撿到了一塊幾十斤重的金磚，第一反應是開心得忘乎所以，而接下來，恐怕就是深深的擔憂，生怕這些不過是黃粱一夢。
當這份擔憂被正兒八經的擺到兩個人面前的時候，他們倆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已經不再屬于那個相信誓言和承諾的年代，縱然他們依然有能夠為對方付出一切的心意，卻不可避免的要在現實世界中重新認識彼此，畢竟，此時的他們倆，其實可以說還不太熟。
手機的響聲打破了此時的沉默。顧熙琳看了看，是薛秀蘭，她看了宋钊一眼，側了下身，沒有避着他，卻也不會讓薛秀蘭看到宋钊，這才按了接聽。
宋钊的全部精力都在顧熙琳身上，自然看到了她的動作，他也不做聲，幹脆在她對面坐下來，一起聽着。
“小琳啊，你沒睡覺呢吧？”薛秀蘭似乎還在看着什麽別的，眼睛并沒有對着手機。
顧熙琳應了一聲：“沒有呢，我爸呢？”
“你爸當然去上班了啊，那個工作沒啥前途，可是也不能不好好做的嘛。”薛秀蘭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也是在上班的好吧？沒時間跟你多說哦，就一個事。”
“嗯，那您說，我聽着呢。”顧熙琳擡頭看了宋钊一眼。
“今天我又碰到宋钊的姑姑了，你這個孩子啊怎麽回事，人家那麽好的條件，你就當多認識一個朋友嘛，這個時候你倒是畏畏縮縮的，真是不争氣。”薛秀蘭一臉的恨其不争，總算扭臉來對着手機屏了。
顧熙琳面無表情：“就這個事啊，您不怕被校長發現上班時間談私事？”
“你知道我擔着風險就好，還不是為你操碎了心？”薛秀蘭就差拿手指着女兒了，“算了算了，我也不能多說，你不要不當回事，條件好又合适的人不多，你要有分寸！外國人也可以談，但是要家境好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好多外國人還不如咱們呢，不許你跌了身價！”
“行了，好好上班吧您，小心惹校長不高興，沒事兒我挂了。”顧熙琳随手按過，把手機扔在一旁。
宋钊往前探身，拉過顧熙琳的手，捧在手心裏，盯着顧熙琳看。
顧熙琳深吸口氣，朝宋钊笑了笑：“不用等你回來了。”
宋钊沒跟上她的思路，順着她低垂的目光看去——那是她被他握住的手。
他的心跳驟然加快。
其實他真的只是想要給她一點安慰而已，剛才的通話他都聽到了，知道顧熙琳一定是心情很不愉快的。可是似乎，她要說的是另一件最為重要的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顧熙琳說得格外慢，努力找一個最恰當妥帖的說法，“我不能說你是我的一切，但是你在我心裏顯然是最重要的人。如果一定要給這種感情定性的話，我只知道，你是我想要一輩子相守的人，或者說，除了你，我不能想象怎麽去跟別人在一起，靠近一點也不行。”
宋钊認真的聽着，幾乎要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刻到心裏去。雖然她沒有直白的表達出确定的感情，可他覺得，這就已然足夠了。他快速的挪到顧熙琳身邊，伸手把她抱個滿懷——而那姑娘，也一點兒也沒有掙紮，柔順的靠在他胸前。
“這次不是意外，也不是特殊情況，”宋钊低頭，在她耳邊說，“就是我想抱你，男女之間的那種抱，知不知道？”
顧熙琳揪着他的襯衫衣角，在他懷裏點頭。
宋钊深吸口氣，再問：“你如果不願意，不喜歡，就推開我，好不好？”聲音越來越輕。
顧熙琳點點頭，又搖搖頭，手還是抓着他的衣角。
宋钊幾乎是屏住呼吸等着她的反應，這時候再也忍耐不住，側頭吻在顧熙琳的臉頰。
當然他并不敢過于癡纏，表達了一下感情就好了。
“我都不想走了。”宋钊想想就覺得郁悶。
顧熙琳的聲音也很低：“我還是覺得，你現在走挺好的，咱們冷靜冷靜，不對，是沉澱沉澱。”
其實她一直處在認愛與不認的糾結中，似乎前一天剛說的話，第二天就會反悔。她也不知道這是自己個性如此，還是這段感情的特殊使然，想來，說到底，她還是不怎麽懂得感情吧。
她總是在翻來覆去的想，這樣對不對，是不是對他們兩個人都好，可是她的心、她的感情卻又十分幹脆利落的奔向了宋钊。雖然她比旁人多了一世的生命，可是她其實還比不上那些看着言情劇長大又在豆蔻年華有過朦胧戀情的小女生們懂感情。
除了不懂怎麽才算是真正的愛情，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和宋钊相處。一方面他是她兩世裏最信任最依賴的人，可另一方面，他又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會吃喝拉撒不會做飯不會買東西的半陌生的男人。她總是習慣于提前規劃，即使是未知的挑戰，她也會控制在一個适當的範圍內，可是宋钊，顯然是例外的。
這讓顧熙琳很是無措，所以她矛盾了，怯懦了。一向幹脆利索行動力頗佳的她，這次居然一反常态的磨磨唧唧起來，走兩步退一步，拖泥帶水，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宋钊卻并不在意她的糾結态度，對他來說，能夠平等的站在她的對面，看着她說出心聲，就已經極好極好，而今确定了她的心意，更是兩世的人生都圓滿了。
他伸長胳膊，穿過顧熙琳的膝彎，把她托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密密實實的摟着她，把自己的下巴也架在她的肩頭，臉埋在她的頭發裏，很有些心旌搖動。
“哎呀，你這是幹什麽。”顧熙琳連忙躲他，一邊往後仰一邊去搬他的腦袋。
她往後仰得有些急，沒控制好力氣，就要仰躺在沙發上了，宋钊看着她臉泛桃花的樣子，眉眼之間都是笑意，幹脆一撒手，放任她摔在沙發上，當然，并不疼就是了。接着，他自己好像被顧熙琳帶倒似的，也趴下來，只用兩個手肘支撐着上半身，不至于直接壓在她身上。
突然間四目相對，一個人雙眼裏都是笑意，寫着柔情也帶着幾分戲谑，而另一個人呢，似乎有些驚愕又有些尴尬，還帶着些羞惱，于是立刻轉開視線瞟往別處，只有不停忽閃的睫毛，似乎多少洩露了些主人的心事。
宋钊覺得，如果不是自己算得上自制力很強，這個時候恐怕一定會做出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來，因為這樣的氣氛和姿勢，實在是太引人忘形了。他只好努力把視線集中在顧熙琳的臉上，去說些比較破壞氣氛的話題。
“阿琳，我覺得，不然你就跟你母親說，咱們認識，然後我在追求你，這樣她也就不會總說那些話了。”
顧熙琳搖頭：“我為什麽要如她所願？她不過是想控制我的人生罷了。”
“可是早晚都要說的啊。”宋钊笑笑，意味深長的說。
“不介意的話，你給我說說你的家庭吧。”顧熙琳聽懂了他暗示的意思，有些臉紅。
“我爸很有錢。”宋钊很直接，“也有很多女人。我是跟着我媽長大的，我媽人不壞。”
顧熙琳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反倒笑起來：“我媽一定不知道，她催着我攀上的是個假的‘富二代’。”
“我花的錢是我自己掙的，當然我的房子是我媽買給我的。”宋钊覺得，他的一切，都沒什麽不可說的，“早些年，我媽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買了房子，還借了錢，不過瞎貓碰了死耗子，這些錢升值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房子，所以，我現在就跟有錢人似的。”
“所以你一度是在還債？”顧熙琳皺眉，“日子也不好過吧？”
“沒什麽不好過的。”宋钊搖頭，“其實這也不能完全算是我的經歷，原來的宋钊性子沉悶，很大程度上說也是跟經濟情況有關系，初中的時候家庭破裂，高中的時候老媽開始買房子，家裏就過上了借錢的日子，那時候房租還不高，收回來的房租都不夠還貸款的，還得從老媽工資裏挪一部分出來，至于親戚朋友那些錢，就壓在母子倆頭上。”
“後來呢？”顧熙琳看他坐正了，也坐起來。
“一直到大學畢業，工作賺錢了，房租也漲了起來，母子倆才折騰着把裏裏外外的欠賬都還上。然後又工作了兩年，就拿着攢下來的錢出來讀書了。”
“所以你有好多房子？”顧熙琳面色有些古怪。
宋钊點頭：“是，我跟我媽一人住一套之外，我還有五套房子在出租。”
“難怪我媽這麽熱心呢。”顧熙琳嘴角的嘲諷完全不加掩飾，“她可能以為那都是你爸這個土豪買給你的呢。”
宋钊想到什麽，臉上笑意也冷淡下來：“倒不一定是她想多了，可能是有人誤導了她。”
“這有必要嗎？”顧熙琳問。
“往自己臉上貼金呗。”宋钊哼一聲，“以後如果見到我姑媽，不用理她。”
對了，這位對兄弟無比上心、對侄子侄女更是“視如己出”的姑媽，還是給自己和宋钊“牽線搭橋”的人呢。顧熙琳想到這裏，覺得似乎是明白了什麽，不過，“你好像，母子關系不是很好？”
宋钊沒有正面回答：“阿琳，跟我關系最好的女人是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