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陣風
第47陣風
兩人臨時去九重天吃飯,周最和徐長安夫婦倆原本并不在。可接到晏竟寧的電話,聽說這兩人要來,二話不說就回去了。
晏竟寧和司濛前腳剛到,這兩人就到了。
周最穿着休閑的燈芯絨外套,雙手插兜,一派從容淡定。
他爽朗地說:“大嫂,你可真是稀客啊!”
司濛亦笑,“臨時決定要過來,冒昧打擾了!”
站在周最身側的徐長安忙熱情地說:“大嫂,客氣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我巴不得你能天天來呢。”
周最應和着自家老婆,“大嫂,長安如今閑的要命,你來還能多陪她說說話。”
徐長安招呼兩人:“阿最,把大哥大嫂帶進去,我下廚。”
晏竟寧:“長安,兄弟間吃頓便飯,交給底下人弄吧,沒必要自己動手。”
徐長安淺笑吟吟,“大嫂還沒嘗過我的手藝呢,今個兒必須嘗嘗。”
周最帶着兩人去了606包廂。
特大的VIP包廂,寬敞明亮,裝修典雅。
司濛随意掃了兩眼,覺得這包廂的環境很是清幽寧靜。
四個身穿九重天統一工作服的服務員早就在包廂裏規規矩矩侯着了。
周少爺擺擺手,“包廂裏不留人,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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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服務員齊聲道:“好的周總。”
服務員退出包廂後,周最親自給兩人泡了茶。
幾片青綠色的葉子在茶水裏漂浮,将水也染綠了。
周最:“漱明茶,我岳母今年新采的,大嫂嘗嘗看。”
“謝謝。”司濛端起茶杯,握在手心裏,微笑道:“青陵的漱明茶,遠近聞名。”
“原來大嫂懂茶呢。”周少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敢不敢,只是這茶名氣大,想不知道都難。”司濛低頭呡一小口,唇齒間皆是清新的茶香。
晏竟寧慢條斯理地品茶,默默聽着兩人的對話。
給兩人沏好茶,周最建議道:“難得在一起吃飯,我打電話把二哥三哥也叫上吧?”
晏竟寧點點頭:“可以。”
周最立馬捏着手機退到包廂外去打電話了。
晏竟寧轉頭對司濛說:“延熙和二弟妹你在婚禮上都見過,離衡你應該也見過的,就是三弟妹你可能沒見過。咱們婚禮那天,她沒在。”
“商太太,我知道的。”司濛淡聲道。
“哦?”晏竟寧頗有些意外。
“商太太是天一大師的愛徒,我早年在永安寺住過一段時間,和商太太早就熟識。”
“原是這樣。”男人抿嘴微笑,“都沒聽你說過。”
司濛眨着一雙大眼睛,笑得俏皮,“你也沒問過啊!”
晏竟寧:“……”
兩人說話間,周最就已經打好電話,回了包廂。
周少爺将手機扔在桌上,“二哥陪二嫂去老丈人家了,三哥三嫂馬上就到。”
晏竟寧說:“那得讓長安多加幾個菜了。”
周最:“我已經跟她說了。”
周最在橫桑也是個風雲人物。身為他的太太,徐長安的身家背景早就被人給扒幹淨了。據說她并非出身高門大戶,而是來自青陵的普通人家。可憑司濛和她這兩次有限的接觸,這位周太太舉止大方得體,談吐雅致,端莊高貴,完全不向是小戶人家教出來的女兒。說是大家閨秀也沒人會懷疑。
司濛對徐長安這姑娘頗有好感。覺得她活得通透又睿智,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司濛起身,輕聲告訴晏竟寧:“我去給長安打打下手。”
晏竟寧忙拉出她,“你安心坐着吧,別去幫倒忙了。”
司濛:“……”
晏先生對她還真是一點都不放心。
司濛板起臉,“別這麽小瞧我,炒菜我是不會,可擇個菜,洗個菜,我還是會的。”
說着就離開了包廂。
見司濛離開視線,周少爺就不再有所顧忌了。翹起二郎腿,臉上挂着狡黠的笑容,完全就是一只狐貍,“大哥,看樣子和大嫂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嘛!”
晏竟寧故意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麽明顯啊!”
周最:“……”
倒是一點都不否認。
周少爺:“看你這滿臉□□的笑,日子鐵定過得很滋潤。”
晏竟寧:“……”
晏竟寧抄起手邊的杯蓋作勢就要砸過去,“好好說人話。”
“好好的,別抄家夥啊!”周少爺頭皮一緊,趕緊抱頭躲開,卻見那人只是吓吓他,并非真的要砸他,立馬又放心了。
周少爺悠閑自在,一副過來人,老生常談的模樣,“我跟你說大哥,女人這種生物認死理,一根筋。你一旦收服了她,她以後就跟定你,只會一門心思對你好。你讓她往東,她就不敢往西。”
晏大哥氣定神閑地呡口茶,喉嚨輕輕滾動兩下,茶水便下去了。
他輕輕放下杯子,“你家長安是這樣的?”
周少爺:“那必須的。”
晏竟寧咧嘴輕笑,毫不客氣地拆穿他:“也不知道是誰,隔三差五就跪鍵盤,還是不許敲出字的那種。”
周少爺:“……”
周少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哥,你瞎說什麽大實話。”
兄弟間的談話,無傷大雅。不過晏竟寧卻覺得自己如今是真的收服司濛了,這個女人終于想要和他好好過日子了。
——
司濛問了工作人員才早到了九重天的廚房。那麽大的廚房,各個大廚一身白,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美食的烹饪。
她掃了兩眼,卻沒如預期見到徐長安。
她随便逮住一問切菜的廚師,問:“周太太呢?”
“隔壁小廚房。”那小哥被人問到問題,依舊專注切菜,刀功靈活流暢,腦袋都沒擡一下。
她去了小廚房。
徐長安正在處理活魚。一條紅鯉魚通體金紅,在她刀下一下子就斷氣了,被剖腹開膛了。
場面血腥,可女人卻熟視無睹,專注做事。動作無比娴熟麻利,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長安。”司濛站在門口看了兩眼,這才擡步走進去。
“大嫂,你怎麽來了?”徐長安擡頭看到來人,會心一笑,“廚房髒,當心弄髒衣服。”
司濛微笑道:“我來幫你打下手啊!”
徐長安倒也沒跟她客氣,直接吩咐:“那你幫我把那盆蛤蜊處理掉吧。”
司濛:“…………”
處理蛤蜊?
一上來任務就這麽艱巨吶!
司濛完全不會啊!
她站在原地不動,笑容僵硬了兩分,“我沒處理過蛤蜊。”
徐長安一拍腦門,大笑道:“你看我這腦子,你別弄那個了,把邊上的豆角擇了吧。”
擇豆角司濛會。她爽快地應下:“OK。”
“你好厲害啊,都敢殺魚。”司濛由衷地敬佩徐長安,“我連活魚都不敢摸。”
徐長安利索地給那條紅鯉魚清洗魚身,水池裏水聲瀾瀾,年輕女人的嗓音又輕又軟,帶着江南人特有的甜糯,婉轉動聽,“我家是單親家庭,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是我母親把我一手帶大的。家裏沒有勞動力,我自小就要比別的小孩做得更多。別說殺魚,殺雞、殺鴨都不在話下。”
“你母親沒有再嫁嗎?”司濛問。
“沒有,她擔心後爸對我不好,索性就沒再找。”
司濛聽徐長安這樣一說不免有些動容。一個寡居的女人該是怎麽的強大,才能将年幼的女人一手帶大,并且撫養成才。又該是有多麽的蕙質蘭心,才能将女兒培養得這麽清雅脫俗,身上不沾染哪怕是一星半點的世井人家的市儈之氣,完全就像是名門望族走出來的名媛淑女。
司濛不免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的母親出身優良,溫柔賢淑,同樣蕙質蘭心。只是可惜心思單純,沒有任何心機,不識人心險惡。加之性子太軟,沒有主見,容易被表象所迷惑。不然當年司潆的種種所作所為,她不可能毫無察覺。
父親以自己的事業為重,整日裏不着家。他肩負遺命,将司潆視如己出,對她比對親生女兒還好。他哪裏知道姐妹兩個在私底下糾纏至此。
偌大的司家竟然沒有一個人覺察到了姐妹倆的不對勁兒。要怪只能怪,她當年太過渺小,存在感太低,誰都容易忽視她。
“大嫂在家不做飯吧?”徐長安柔聲問。
司濛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會做飯。”
徐長安一聽無比羨慕,“不會做飯的女人才是最幸福的,遠離庖廚,能年輕不少。”
司濛笑了笑,“你不下廚,周最還能勉強你不成?”
“那倒不至于。”徐長安說:“我喜歡給阿最做飯。他為我付出得太多了,後半輩子我只想竭盡所能對他好。”
看來又是一個波折起伏的故事。好在結局是好的,也不枉兩人中間經受的磨難。
“給自己喜歡的人做飯會很幸福,你可以試試。”徐長安清洗幹淨魚身,快速放到砧板上切片,刀功流暢娴熟。
“那我要先向你取取經,學兩道你的拿手好菜。”
徐長安爽快地說:“你想學随時都可以。”
司濛很快就擇出了一碟豆角。又替徐長安刨了土豆,洗了空心菜,處理了龍蝦。
兩個女人一邊幹活,一邊說話,有條不紊,非常有默契。
“大嫂,你還記得那日在永安寺我跟你說的《瓦爾登湖》裏的一句話嗎?”也不知過了多久,徐長安突然冒出這麽一個問題。
“The mass of men lead lives of quiet desperation and go to the grave with the song still in them. ”司濛思考一瞬,循着記憶流利地說出來,“‘大多數人過着一種平靜的絕望生活,他們心中的歌和他們一起埋入墳墓。’你告訴我,佛法或許不能渡所有人,但人可以選擇自救。”
徐長安将魚片裝碟,悄然擡頭,“你去看了這本書?”
“沒有。”司濛輕聲說:“但我能記得這句話。”
“那你自救成功了嗎?”徐長安抿嘴輕笑。
“成功了。”司濛的臉被燈光照亮,瑩白如玉,“與其說是自救,倒不如說是治愈。”
是晏竟寧治愈了她,讓她重拾信心,有勇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