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原配虐渣記(28)
午夜的公寓靜悄悄的, 樓棟太靠後,連遠處車輛疾馳而過的聲音都聽不到, 只剩下鐘表咔噠, 還有急緩不一的呼吸聲。
徐汀蘭靠坐沙發,整個人微微蜷縮, 顧朔風拉長的影子正當當落在她身上,幾乎将她整個罩在其中,明明是比顧朔風還略高挑些的身材, 此刻卻顯得格外的嬌小又柔弱。
顧朔風單腿跪上茶幾,另一腿橫跨過去,兩手按在沙發兩側, 探身貼到她近前,紅唇張開, 唇瓣分離的輕響清晰入耳。
“怎麽不說話?是不是看到短信了?”
徐汀蘭的呼吸幾乎都要凝滞了, 摟緊了懷裏的抱枕, 兩人離得太近,仿佛一眨眼就能刷到彼此的睫毛,徐汀蘭緊貼着沙發背, 緊張的幾乎轉不動自己的舌頭。
“什,什麽?什麽短信?”
顧朔風身形未動, 指了指身後。
茶幾上, 她的玫紅色手機和徐汀蘭的純白同款手機, 左角碰右角, 就像兩個小人兒額頭碰着額頭, 微微傾斜着擺在一起。
顧朔風手指的方向,既像是她自己的手機,又像是徐汀蘭的。
徐汀蘭斜咬着下唇,看了眼自己手機閃個不停的提示燈,強裝鎮定道:“你是不是在路上給我發短信了?我還沒看,我現在就看!”
不等她借機推開顧朔風,顧朔風開口道:“我是說,我手機裏改改的短信,你看到了吧?”
她還是問出來了……
徐汀蘭愁苦地閉上眼,眉心擠出了紋路,懷裏的抱枕不自覺收緊。
她幹嘛突然問起這個?還非打破砂鍋問到底?就不能稀裏糊塗過去嗎?
這問題真的是太措不及防,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是承認?還是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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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認的話,太尴尬了,以後還怎麽相處?
可不承認,她似乎也不會相信,反而更尴尬。
她不過是想離個婚而已,怎麽會遇上這種事?
徐汀蘭還在絞盡腦汁想着對策,顧朔風突然嘆了口氣,再開口的聲音帶着幾分黯淡的沙啞。
“抱歉,讓你覺得惡心了,我以後會盡量離你遠點兒。”
兩側微陷的沙發喧騰起來,顧朔風真的撤開了身,離她遠遠的。
“剛才芝芝給我發了短信,說有事找你,你趕緊給她回過去吧。”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有些沉重,徐汀蘭下意識睜開眼回頭望去,顧朔風已經進了卧室,反手關了門。
她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徐汀蘭顧不得回電話,放下抱枕,趕緊起身走過去敲了敲門。
“陳希瑤,我,我絕對沒有歧視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抱歉,我不該偷看你短信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麽會突然對我……為什麽?”
卧室靜悄悄的,門縫沒有透出絲毫光亮,簡直像沒人一樣。
徐汀蘭耐心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動靜。
看來她無意的舉動真的傷了她,也或者……她其實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自己的問題?
徐汀蘭嘆了口氣,剛想轉身離開。
咔噠。
門開了。
顧朔風縮在門縫裏,紅着眼圈望着她。
“你真的……不嫌我惡心?”
徐汀蘭趕緊搖頭,“不惡心,怎麽會惡心?我真的只是覺得奇怪。”
“奇怪女人為什麽喜歡女人?”
“不是,我是奇怪……你不是和王建飛在一起的嗎?怎麽會突然喜歡上……我?”
顧朔風扶着門邊,似乎更往後縮了縮,“不是突然,我早就……喜歡你了,只不過,以前是崇拜,現在是……愛。”
“早就?”徐汀蘭微微睜大眼。
顧朔風隐在卧室暗影中,像個羞澀又膽怯的小女人,偷瞄了她一眼,趕緊垂下眼睫,話還沒出口,臉已經粉到了耳朵根兒。
“這個……說來有點話長。”
“沒關系,你說,我聽着。”
“可是芝芝……”
顧朔風看了眼遙遠的茶幾,沙發擋着,并看不到關了靜音的手機跳動着老太太的號碼,屏幕剛滅,芝芝的號碼又跳了出來。
徐汀蘭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道:“她的性子我了解,她要真有急事,哪怕我關機,她也會一個接一個不停的打,這會兒沒打,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你說吧。”
頓了下,徐汀蘭微側了側身,“不然咱們去沙發說?”
顧朔風輕搖了搖頭,“還是這樣吧,感覺……更好開口一點。”
她幾乎已經全都縮到了門後,只剩半只扶門的手,還有遮了大半的臉。
徐汀蘭了然,微點了下頭:“好。”
顧朔風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睑,娓娓訴說着埋藏了多年的心事。
“我從小就……特別喜歡畫畫,但是爸媽覺得畫畫就是歪門邪道,平時偶爾在家畫畫還要挨罵,說我不好好學習,更別提專門幫我報班。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所以每節美術課都很認真的聽,然而并不是每個老師都很認真的講,他們大多就像應付差事一樣。
我最喜歡的是我的初中美術老師,她是個師範剛畢業的小姑娘,還帶着剛步入職場的那股子熱情,從來不會因為美術是副科就不好好教。
她時不常會帶來些雜志報紙上刊登的畫給我們看,告訴我們這些畫的優點在哪裏,作者又是誰。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副名為《醉》的油畫。
那副畫乍一看很簡單,就是一只虎皮貓卧在草叢間,風過草葉彎,頭頂有彩蝶飛舞,爪邊還有一團逗趣的彩色毛線,可那虎皮貓看都不看一眼,只目不轉睛盯着角落。
畫幅有限,并看不到它視線落處,可它那專注的豎眼裏卻映着一角淡紫色的輪傘花序。
那是一株貓薄荷,并沒有在畫中畫出的貓薄荷。
虎皮貓沉醉在它最愛的貓薄荷裏,好像這世界其他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了。
當時我就想,是不是畫這畫的人也像我一樣喜歡畫畫,每每都沉醉其中無法自拔,所以才畫出這副畫來傳達她對繪畫的喜愛?”
顧朔風頓住了,擡眸望向徐汀蘭,妩媚的眉眼不複風情,幹淨的仿佛一望到底。
徐汀蘭心頭最頭最柔軟的一處像是被輕輕抓住,癢癢的,麻麻的,細不可察地蕩起一絲淺淺的漣漪。
她微動了動唇,溫聲道:“我也覺得……她是這麽想的。”
澄澈的眸子瞬間劃過一道璀璨的流光,顧朔風不由手下用力,攥緊門邊,指肚都攥得隐隐泛白。
“我原以為,那會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畫出來的,甚至以為是國外的知名畫家,卻沒想到,那是一個九歲的小女孩畫的,還是我們華夏人!
那幅畫參加了歐亞藝術大賞,榮獲少年組一等獎,有人出價五十萬,她卻賣給了一個華僑老爺爺,只收五萬塊。
可即便只是五萬,在當時也是天文數字,那時候的萬元戶跟現在百萬富翁差不多了。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我震撼,我原本真的以為,學畫是沒有出路的,頂多當個美術老師。
是她給了我希望。
雖然最後我還是沒能抓住這希望,依然中規中矩考了普通的大學,學了普通的專業,可至少她撐起了我的人生觀,讓我知道,喜歡畫畫是沒有錯的,錯只錯在我年紀小,沒有能力抗衡命運。
但是我可以等,等到有能力的時候,我就可以去抗衡我能抗衡的。
比如……
我沒聽家人的話畢業後乖乖回家找工作找男人結婚生子,而是選擇留在了這個城市打拼。”
話音落下,顧朔風目不轉睛望着徐汀蘭,清媚的嗓音仿佛還回蕩在這小小的公寓,帶着一絲空靈,豔而不膩。
徐汀蘭的心莫名鼓噪着,不是之前緊張的鼓噪,而是……仿佛十幾年前初次得獎,初次賣出畫作,初次遇見她人生第一個知音的那種鼓噪。
當年,爸媽詢問她的意願時,她毫不猶豫就選擇把畫賣給了那個華僑,只因為他說,看到這幅畫,他終于下定決心落葉歸根,那是他這輩子無時無刻不在惦念的祖國,是他的故鄉,他的貓薄荷。
十幾年了,那個老人早已去世,她也在歲月蹉跎中漸漸失去了曾經的靈氣,就像是伯牙失了子期,再怎麽撫琴好像都不會有人懂。
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創作沖動!
她想畫,特別特別想畫,畫她從沒嘗試過的人物,畫眼前這個幾乎要被黑暗吞噬,卻探着一只澄澈的眼眸,烏靈靈望着她的少女。
沒錯,少女,明明已經二十多歲,她卻覺得她就像一個少女,滿身媚骨都遮掩不住的清透純真。
徐汀蘭已經完全忘了之前問顧朔風的問題,她就像是突然來了靈感的愛因斯坦,只想趕緊拿起畫筆,把腦中所想全都畫出來!徹夜不眠瘋狂的畫出來!
她克制不住這久違的創作激情,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顧朔風攥在門邊的手。
“我,我能畫你嗎?!”
啊?
什麽?!!
顧朔風愣住了。
這……這怎麽跟她預想的有點不太一樣?
以徐汀蘭的性格,正常反應不應該是誠懇的表示感謝,然後她順勢解釋清楚。
她是為了守住自己的貓薄荷,不想妥協回家結婚生子重複無聊的人生,剛好王建飛勾引她,她才走上的邪路,然後又在看到她這個深埋心底多年的偶像,瞬間被救贖改邪歸正。
她原本是想趕在她早就知道王建飛有老婆這件事跡敗露前,先提前圓了謊的,徐汀蘭怎麽不按套路走?
顧朔風已經九萬年沒有沉迷過任何事了,看到徐汀蘭這個突然瘋狂的藝術家,一時竟有些……不能适應。
這,這真的是知音體都市婚戀小說嗎?
她記得很清楚,徐汀蘭直到全文結束都沒再畫過一幅畫,哪怕是後來王建飛和小三風流快活,她獨自一人遠去他鄉,也再沒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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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也不說了,我繼續肝,争取六點再來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