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淡煙橫素
眼看舒令嘉一臉三貞九烈,擡爪子就要扒拉,系統連忙說道:【這是少女狐療傷套裝!帶上它有助于加速傷勢複原!可以讓你的療傷進度加快30%,請宿主珍惜珍貴道具!】
這個名字對于舒令嘉來說又是一記暴擊,他皺眉道:“男子漢大丈夫,叫什麽亂七八糟的少女狐,拿下來,我不戴!”
臉都沒了,還有什麽療傷的必要?不治了,毀滅吧!
系統也拿他沒辦法,畢竟面前這位狐貍大爺是個面對他師尊都敢叫板走人的猛士,對他根本沒辦法來硬的。
它只能說:【這是小桢姐妹的謝禮,代表她們的心意,你随便扔了合适嗎?】
舒令嘉沒說話,爪子還扒着蝴蝶結上的帶子沒松開,系統又道:【剛才茵娘想跟你一起玩,你不願意,都把她惹哭了。如果你扔了這個蝴蝶結,她們也會産生心意被辜負的感應,兩個小姑娘那麽可憐,你忍心嗎?】
茵娘哭聲的威力猶存,仿佛再一次在耳畔回響。
舒令嘉粗聲粗氣地說道:“姑娘家有幾個不愛哭的,多哭幾次就習慣了。我不戴。”
系統放出了一段茵娘哭聲的錄音。
舒令嘉:“……”
錄這個做什麽?有毛病啊。
他将目光瞟向一旁,避開水中那讓自己鬧心的倒影,蝴蝶結的帶子擰緊又被放開。
舒令嘉道:“我變成狐貍已經很丢人了,再戴這麽個東西,還是粉色的,如何在外行走?”
系統連忙道:【不會!這是有時限的,狐貍狀态戴夠三個時辰便會自動消失。如果能夠蹭到一些反派的氣運值,還能再縮短。】
【等你的傷勢治好,功力大增,說不定還能長大個呢!到時候闖蕩江湖,威風凜凜,豈不快哉?】
舒令嘉再朝着河水中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立刻又閉上眼睛,慘不忍睹地撇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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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扔下這句話,舒令嘉非常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轉過頭來,蹭蹭蹭向着夜色中跑去。
好在景非桐并未走遠,在系統的指引下,舒令嘉很容易就找到了碧落宮包下的一家客棧。
他過去的時候,景非桐難得的正在淺眠。
其實以他的修為,吃飯睡覺都已經不是必須之事,不睡不會有什麽影響,但當疲憊或是心神不定時,睡一睡也有益處。
窗外兩三聲夜鳥輕啼,夢境伴随着春風與花香,穿過半敞的窗間,悄然而至。
“師兄。”
景非桐聽見有人在他耳邊喊了一聲,笑着說道:“我這就走了啊,等回來的時候,給你帶我上次回家時在樹底下埋的桂花酒。先說好,這可是我親手釀的,不管好喝不好喝,你都得給我喝完,一滴也不能剩下!”
迷蒙中,景非桐下意識地叮囑:“你回去之後注意安全,別摻和你那些兄弟們争搶王位的事。我知道你跟他們的關系向來很好,但誰來找你也不許心軟,聽見了沒有?”
“你真啰嗦,‘藝高人膽大’聽過麽?這麽一句話叮囑來叮囑去,好像我多不中用似的。”
對方卻不以為然,十分沒心沒肺地回答道:“行了師兄,我有分寸。”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是輕松熟稔,顯然關系親近,論理話說到這份上,笑一笑便也過去了,景非桐卻神經質地又重複了兩遍。
“你要注意安全。聽見沒有?”
他說:“無論遇上什麽事,都一定要把自己保護好。”
沉默。
片刻之後,那個聲音忽然問道:“師兄,我如果死了,你會哭嗎?我可最怕看見別人哭鼻子了。”
景非桐“哼”了一聲,說道:“你想的美。你若是死了,我就變成一個滅世的大魔頭,把你氣的在地底下跳腳,也沒法跑出來罵我。”
對方輕輕笑了一聲,就此無聲。
你若是死了……
我就變成一個滅世的大魔頭……
景非桐忽然驚慌,伸手向着方才聲音的來處摸去,卻摸了滿掌粘膩的鮮血!
血腥之氣沖上鼻端,一陣疼痛從左胸處透出來,仿佛要将整個心髒絞碎。
景非桐咳了兩聲,從淺眠中睜開眼睛,一口血從喉嚨中直嗆了出來。
他用袖子抹了下唇,盤膝在床上坐好,緩緩調息。
在外人眼中,景非桐性情溫潤,身份尊貴,年紀輕輕便已從天下第一大劍派出師,又在修真界幾大勢力之一的碧落宮中身居高位,可以說是萬事順遂,了無缺憾。
然而內裏,他這幾年的心魔卻是發作的越來越頻繁,甚至會時而出現一些精神恍惚,噩夢不斷的情況。
最要命的是,連景非桐自己都難以找到這心魔發作的源頭在何處,也不知道他睡夢中出現的這道聲音又是來自何人,他印象中從來就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但好在他根基深厚,定力非凡,沒用太久,便已經調息恢複過來。
這時,窗戶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景非桐以為是自己的下屬前來關切他的情況,正好此時他也有幾分口渴,一邊繼續閉目調息,一邊道:“進來。”
窗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景非桐覺得不對勁,睜眼一看,卻只見竟是白天見過的那只小白狐貍,站在窗臺上。
這回,他的耳朵上多了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顯得更加可愛嬌嫩了幾分。
小狐貍一爪推開窗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進了房間之後頭也不回,尾巴一甩,“啪”一聲把窗戶給抽上了。
天知道這狐貍是被什麽玩意給養大的,居然很有幾分歹徒進村一般的嚣張氣勢。
——當然,不戴那個粉色的蝴蝶結就更好了。
景非桐靜靜地看着他。
【任務發布:世上最真摯的關切就是“多喝熱水”,請為“身心俱傷”的反派倒一杯溫熱而充滿真情的白開水吧!】
舒令嘉為了自己的面子考慮,盡量做出兇悍威猛之态,而且似乎還算成功,因為景非桐沒動也沒說話,顯然是被震懾住了,對此他挺滿意。
景非桐看着這只狐貍從窗臺上跳到桌上,身姿還挺矯健優美,然後他用爪子拍了下茶壺,又看了自己一眼。
似乎在問:“你要喝水是吧?”
“……”景非桐試着道,“是?”
說完之後,他覺得自己的心魔可能确實越來越嚴重了——甚至已經上升到了腦子。
但這小狐貍竟然真的将桌上的一個空茶杯扒拉過來,對準茶壺口擺正位置,然後他擡爪在壺把上一推,裏面的水流便涓涓倒了出來。
等到杯子将将盛滿,小狐貍直接用尾巴一卷,将杯子放到了背上,縱身躍至床頭,水竟然一滴沒灑。
他把杯子沖着景非桐一推,像在說:“喝!”
景非桐好生開了一回眼,接過杯子,又看看狐貍,默默無語。
這是真的狐貍嗎?
【氣運值:+50。】
【任務二:對反派抖動毛茸茸的耳朵,展現屬于聰明狐貍的驕傲!】
舒令嘉也不管景非桐喝不喝這水,反正任務完成了就行,他的目标很明确,只想快點讓這個見鬼的粉色蝴蝶結消失。
但不得不說,這樣道具雖然很醜,但是真的管用,舒令嘉明顯地感覺到,這回氣運值再增加的時候,自己傷勢恢複的速度也在加快。
景非桐将杯子放下,見小狐貍蹲坐在床頭上,歪着頭瞧着自己,便也看向他。
這只狐貍實在太有靈性了,景非桐總懷疑他其實已經成了精,但是通過氣息與血脈的感應來看,他又無法從對方身上找到半點特殊之處。
到目前為止,只能解釋為他是一只特別聰明、天賦異禀的狐貍。
這世上的妖族,有一部分是天生妖種,血脈傳承,到了一定年齡便可以自然而然地化成人形,修煉功法。也有一部分是普通族類,機緣巧合,借助天地精華或者修真之人身上的靈氣成精。
景非桐猜測,這只狐貍可能就是想蹭些自己身上的靈氣,徹底化成人形,所以才會一路跟來。
不得不說,他的猜測其實已經跟真相相去不遠了。
景非桐略彎下腰,讓自己與小狐貍的視線平齊,問他道:“你是特意來這家客棧找我的嗎?”
舒令嘉沒搭理他的問題。
他只是姿勢乖巧地蹲坐在那裏,表情莫名的嚴肅,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然後,他在景非桐的凝視下,毅然決然地,抖了抖毛茸茸的小耳朵。
【氣運值:+5。】
那兩只小巧的耳朵上絨毛細碎,泛出些粉色,一側的蝴蝶結随着抖動的動作晃來晃去。
小狐貍抖完了耳朵之後,仰起頭,用圓溜溜的黑眼睛看着景非桐,像是在要求表揚,可愛到簡直讓這天下的任何人都難以拒絕。
景非桐當時根本就沒過腦子,不自覺地将手伸了出去,在舒令嘉的耳朵上輕輕撫了撫。
他有些潔癖,從小又金尊玉貴的講究慣了,素來挑剔愛潔,不喜歡與他人觸碰。
後來有了心魔,景非桐無數次地在夢境中朝着某個人伸出手去,但每一回總是會沾染上滿掌粘膩的鮮血,令他這個毛病更加的變本加厲。
當手指堪堪碰到狐貍耳朵尖的時候,景非桐自己先反應過來,心中本能地閃過一抹抗拒。
但随後,他便感覺到幹爽的絨毛與暖熱的溫度,薄薄的耳朵被攏在手中,蹭着他的掌心,像是生命的韻律,如此鮮活。
一點也……不讓人厭惡……
方才從夢境中帶出的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消失了。
這個世上,不止污濁。
【氣運值:+2;氣運值:+5;氣運值:+10……】
舒令嘉沒想到景非桐看着這麽矯情且事多的一個人,會突然主動伸手來碰自己的耳朵。
但是随着景非桐的手在他耳朵上輕撫,氣運值倒是開始快速增長起來,簡直像是天上突然下起了錢雨。
由于有道具蝴蝶結的加持,所有的氣運值都要再多算上30%,舒令嘉幾乎是轉瞬間就完成了任務目标。
但俗話說了,男人的頭不能摸,原則問題,不應該為利益所動。
舒令嘉很有原則地用爪子推開了景非桐的手,站起來優雅地抻了下腰,然後轉身一躍,踩着桌子跳上了窗臺,推窗而去。
床頭上放着的杯中水猶有熱氣,這只莫名其妙又很冷酷無情的小狐貍就已經跑的頭也不回。
他的背影有種莫名……眼熟的潇灑。
景非桐起身下床,走到窗前,發現那只粉色的小蝴蝶結掉在了窗臺上,便撿了起來。
正在端詳,外面忽然再一次傳來了敲窗子的聲音。
緊接着,窗戶被推開,一只毛爪子僵硬地伸進來,沖着景非桐做了一個“要”的動作。
景非桐将蝴蝶結放在了爪上,窗外的小狐貍蹭地一下,就跑沒了影子。
景非桐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将窗子關上,撚起那只倒滿了水的茶杯,垂眸看了片刻,然後慢慢啜了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昨天舒令嘉走後,景非桐唱的是李白的《久別離》,照應這一章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