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夏予添咳了兩聲,“這是我能免費聽的內容嗎?”
“你要想先下線也行。”
葉嘉禾說,“你們小少爺這個腦回路有點問題。剛好葉哥有空,給你正一正。”
付安陽還震驚于他的上一句,沒回過神來又劈頭蓋臉的挨頓訓,“說到底你就是慫了吧。有能耐就先把自己以前的事全記起來,再往別人身上找原因。”
“你就不奇怪為什麽老記不起以前的事嗎?說不定壓根就不是什麽好日子,所以你潛意識才不願意想起來。連你自己都不願意往回想,非讓別人說清幹什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沒學過嗎。”
葉嘉禾長嘆一聲,“為了你們倆這點破事還要我半夜翻那些本心理學的書找辦法,真麻煩。”
“我問你付晏晏。就算沈聞敘像你期望的那樣一五一十的把來歷都交代了,你真就能心無芥蒂地接受他了麽?才不會吧!真正的問題還在你自己身上,這會兒只是轉移給別人借此逃避壓力而已,等到無處可逃了,到最後不還是得自己扛着,自己想辦法解決。”
看付安陽一直沒說話,他還稍微收斂了些,免得把不谙世事的小少爺打擊得一蹶不振。最後總結道,“像你們這種喜歡跟自己較勁的人,吃苦頭都是活該的。”
夏予添在旁邊都聽得缺氧,“過,過分了啊,好歹我們還是友軍。”
“誰說我是友軍啊。”葉嘉禾說,“我混亂中立自由人,哪邊好罵罵哪邊。”
“喂……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夏予添擔憂地望了眼好友,想說些什麽話勸慰他,但也知道有點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怕弄巧成拙欲言又止。
付安陽沉默了很久才擡頭,“他說得沒錯。”
他看完了整箱的日記,氣急敗壞地沖到沈聞敘面前質問,喊着“不知道你為什麽對付晏晏這麽執着”。其實更像在掩飾自己的惶惑——“不明白為什麽付晏晏對沈聞敘那麽執着”。
那樣深刻地依賴一個壓根就不存在于他生活裏的人,讓他覺得自己很孤獨,孤獨得好像全世界只有沈聞敘可以跟他對話。
可說到底,都是他搞不懂自己才會有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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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沈聞敘的錯。
“你們這個展子開到幾點啊。”
看情況感覺自己任務完成得差不多了,葉嘉禾原地打轉催進度,“我只有半天假休息,等下可還得回去加班的。”
夏予添:“啊這……”
“去找沈聞敘吧。”
付安陽說,“你們先去出口那等,我找到他來跟你們彙合。”
後半句都飄在離去的風裏,夏予添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已經跑遠了,風中呆住:“等下……這就結束了嗎?我還想去玩的诶。”
“玩去呗,他倆肯定還得磨叽一陣子,幹等着多無聊啊。待會兒再去出入口集合也來得及。”
葉嘉禾掏出手機回了兩條消息報告進度,這一天過的可比憋在辦公室裏有意思多了,“往哪邊走?”
“……”
付安陽有意落下他們倆,循着印象裏沈聞敘三人離開的方向去找。
逛展的人群比剛進來時更擁擠了,熙熙攘攘的看不清路。他對這裏的布局毫無頭緒,也完全不了解他們會去哪個區域,只是憑着本能亂轉。
某一個時刻裏,他差點被過路coser背着的巨大道具擊中腦殼,閃身避開時轉了個方向,目光所及之處豁然開朗。
黑色衛衣的背影清晰地出現在視野裏。沈聞敘站在攤位前垂眼打量各種小物,在等兩個女孩子挑貼紙。
陌生的感受在心底滋生,奇特而微妙。付安陽沒再急着往前去找人,而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被奇妙的滋味攥住了心緒。
人群不再擁擠。剛剛還吵鬧喧嚷的游客在這一刻莫名都流走了。
好像無論周圍有多少人,他永遠都在那個很特別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關绮綠先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敏感地回頭,找到他後開心地揮手示意,“在這裏!我們就快買完啦。”
付安陽走上前點了點頭,近日少有地跟沈聞敘對視一眼,彼此都沒立刻說什麽。
“接下來就只剩一個我喜歡的漫畫家簽售了!啊呀還剩十分鐘,得快點過去才行。”
關绮綠眉眼彎彎地笑,拉着嚴謹火速退場,“我們先去排隊啦!待會兒在出口那彙合吧!”
“……”
恰巧攤前其他游客也悉數散去。忽然變成兩個人,氣氛又有點凝重了。
付安陽正在琢磨怎麽說。帶着點別扭的羞恥感不太好開口,不防聽見他先說了聲“對不起”。
沈聞敘今天來意外的被開拓了眼界,各種意義上。剛剛被一對小姐妹傳授了許多相處之道,其中就包括特殊情況下遇事不決先道歉,現學現用。
卻沒料到付安陽說,“你有什麽可對不起的啊。”
沈聞敘還沒學到這裏,“那我收回?”
“……”
付安陽沒好氣地“喂”了他一聲。但多虧了他,順勢也能更輕易地說出口,“對不起。”
輪到沈聞敘反問,“為什麽道歉?”
“沒有為什麽。既然你都先說了那我也說一個。”
付安陽朝他伸出拳,故作鎮定道,“這樣就算扯平了。”
拜托就這樣和好吧。
原本想說的話很多。但真見到面以後,總覺得都是多餘。
沈聞敘莞爾,剛和他碰了下拳,餘光裏瞥到攤主亮晶晶的眼神,捧着個臉看看他又看看付安陽,一臉起勁的表情像在看兩位演情景劇。
看我表演遲早是要收費的。
付安陽小氣吧啦地把人拽走了。
沈聞敘被拖着胳膊,半點不反抗地跟他往出口走。逆着人群離開熱鬧地帶,嘈雜的背景向後褪去,聲音越來越清晰。
“晏晏,你可能忘了。我們家以前一直做些不幹不淨的生意,不想幹了也帶着身麻煩。從住在你家裏往前和往後,都被麻煩跟了很多年。我的生活裏只有這些,所以沒什麽可拿出來談的。”
他沉着地說着,聲音不緊繃也不顫抖,完全聽不出決定的背後經過什麽掙紮,“我可能做過很多令人讨厭的事。但如果你想聽,以後也會告訴你的。”
“嘁,管它是什麽樣的事。無所謂,我樂意聽不就行了。”
付安陽拽着他往前走,不回頭地說,“我之前腦子壞了亂發脾氣。如果你不想說,那不說也沒什麽。我也不是非得知道……又不是你不說就要跟你絕交的。”
想起自己滾進湖裏的經歷,又羞恥到不行,現身說法,“再說我幹過的丢臉事肯定比你多多了。跟我比你那點事算得了什麽啊,又不會笑話你。”
說到這他都沒好意思回頭,除了透紅的耳廓,只有不斷收緊的手指在洩露緊張。
沈聞敘低頭看看自己被攥出褶皺的衣袖,停下腳步的剎那間被拉扯得變形。
內心卻奇妙的松弛。
感受到阻力,付安陽也停下來。松開了手,不回頭地站在前頭亂嚷嚷,“走啊。不是說讓我罩着你嗎。我可是說到做到的。”
忘記有什麽大不了的。以後的時間還有那麽長,再重新找到不就行了。
——他曾對這個人如此執着的理由。
沈聞敘沒說話,往前兩步,牽住了他的手。
付安陽猛地一顫,耳朵紅得更加過分了。
卻沒有甩開。
一雙步伐再向前,變成了同頻率的并肩。
“晏晏,你有群很好的朋友。”
“那是。”
“我也會試着跟他們做朋友的,但跟你不行。”
沈聞敘一本正經地說,“我們不是那種可以用‘朋友’概括的關系。”
“夏予添他們麽……你跟他們當然不一樣啊。”
付安陽低聲說,“你是特別的。”
你是特別的。
對沈聞敘而言,從這一刻起,連日以來堵塞在心中的悲哀情緒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別的一切都無足輕重,無關緊要。
——只是想親耳聽到這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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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裏的每個部分都順利完成。關绮綠直到回家時也沒再想起那只随口編撰的露露醬,更沒有哭出一條河的沖動。心情相當愉快。
“集體活動對增進感情很有幫助吧?以後要經常一起出來玩~”
事實上只有他們去玩了。計劃裏主要針對的兩位對象反而沒怎麽逛,兩人會面後直接回到出口等他們等了很久。
感情倒是有被增進。和一開始的預測一樣,對漫展并無興趣,只是為了對方來的。
這樣總結起來,确實玩得都還不錯。
再回到學校,教室裏的氛圍融洽多了。唯一感到無聊的人只有葉嘉禾,“你們可以每隔半個月吵一次架嗎?這樣生活比較有情調。”
“你可以每隔半個月額外加次班嗎?”
沈聞敘微笑回應,“這樣或許能少挨葉叔叔的罵。”
“……”
正常狀态下葉嘉禾根本說不過他。甚至連付安陽也被一力護住,頓時失去了兩個可以霍霍的對象。人生寂寞如斯。
“不如學習。”付安陽鬥志重燃,“下次我一定會是第一名的!”
到時候我就不會再被這兩個人圍住了!誰也別想擋住我進步!
“太好了。”
沈聞敘積極鼓勵,“那我就努力考第二名吧,這樣才可以跟你繼續做同桌。”
付安陽:“……”
差點忘了第一名連同桌都不能挑,還考它有個屁用。
就躲不開了是嗎。
沈聞敘日常盤着懷表,心情很愉快,“啊,下節課用哪只手呢。”
“你為什麽左右手都那麽好使啊。”
付安陽這時候才想起來問,“天賦異禀?”
葉嘉禾耳朵一豎:“這我知道!”
“我自己會說。”
沈聞敘理所應當道,“和天賦關系不多,我們家的人從小都是這麽訓練長大的。兩只手都要練。必要的時候,如果一只手沒了,另一只手可以立刻派上用場。”
“……”
付安陽抖了一抖,“為什麽會有這種如果啊。”
“那就是另一個鬼故事了。”
沈聞敘笑眯眯地收好懷表,兩只手在他面前攤開晃了晃,“牽嗎?”
十指骨節分明,指腹和關節上覆着一層薄繭,幹淨溫暖,手掌看起來柔韌有力。
還好一只也不缺。
聽多了鬼故事付安陽心裏居然有點慶幸,轉眼又惡聲惡氣,“牽個屁。”
“那牽哪只呢。”
“……”在學校牽什麽手啊!
“在漫展上明明就牽得很好。”
“……”那是剛和好沒忍心再打擊你!
一時心軟的後果是不勝其煩。沈聞敘恢複到之前的黏人形态,每日必問,從課間問到飯點,在付安陽心裏新晉了個牽手狂魔的定位。
不知為何,從食堂到教室的路上圍出了不小的區域放了路障,還有許多工作人員忙碌,路過的學生都投以看熱鬧的目光。
付安陽乍看到些眼熟又陌生的機器也感到好奇,午休回到班裏時關绮綠幾人正在聊,“班級通知今早就發了,讓大家不要聚集圍觀。”
“說是今天有劇組來我們學校取景。”
作者有話要說: 來唠!
雙更成功
驕傲地拉起小被子
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