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飯
許諾回到輸液室，趙苗已經拔了針頭，剛才那個搭讪的中年婦女正拉着她聊天。中年婦女眼尖，發現許諾回來，忙止了話頭，一臉意味深長地看着許諾。
趙苗已經被她纏得不耐煩，忙拎起許諾的背包準備走，哪知那中年婦女又笑嘻嘻打聽道：“唉小姑娘，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啊？”
許諾此時就像一只刺猬，一聽人提到奚含章，就渾身豎起尖刺。聞言不由瞪了那個女人一眼，鼓着臉道：“管你什麽事！”
趙苗扯了扯女兒，回頭沖女人假笑了一陣，“小孩子不懂事……”
母女倆出了醫院，八月底仍是酷暑，但半夜卻已經涼快很多，只是外面蚊子也因此多了起來。
Y市的出租車管理不善，正規出租車都像黑車一樣，到了深夜本就很難打車，再加上兩人往醫院門口一站，旁邊草地上的蚊子就蜂擁而至。
趙苗一邊拍着蚊子，一邊對許諾說道：“還是打電話叫你哥過來吧。”
許諾一想到許展剛才急着回家的樣子，想再叫他出來恐怕又要看他臉色，然而對着只有路燈相伴的大街也只能這樣。
她想了想便拿出手機撥號，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車鳴，擡頭看去，只見那輛熟悉的路虎在她跟前停下，奚含章降下窗戶，笑道：“我送你們回去。”
趙苗對奚含章的态度愈發親和，一番客套之後，便拉着一聲不吭的許諾上了車。
奚含章在後視鏡中看了許諾一眼，嘴角微微一揚。
這一路過去只有趙苗在與奚含章交談，但更多時間是趙苗一個人在說，奚含章偶爾答一句。許諾不斷拉扯趙苗的衣角，趙苗卻反手拍拍她的手背，與奚含章聊得更加投機。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就已經一一了解了他的年齡，學歷，生活經歷。
奚含章輕車熟路地把車開到小區門口。
母女倆下了車，奚含章把她們送到單元樓下，“伯母，你跟許諾上去吧，我等你們燈亮了再走。”
不過半個小時，他已經喊趙苗“伯母”。年代久遠的小區公共設施破敗，路燈早幾年就已經不會亮。許諾在夜色中翻了一個白眼，想到以他的年齡喊自己媽媽伯母，便覺得一陣惡寒。
奚含章卻像有感應一般，視線一轉便朝她看來，許諾連忙低下頭去，冷冷說道，“謝謝您，奚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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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苗愣了愣，感受到女兒的不配合，連忙打圓場，“小孩子家的，真是不懂事……”
奚含章看了趙苗一眼，目光又落回許諾身上，夜色中發出一聲類似“呵”的淺笑，“沒關系，女孩子是該有點脾氣。”
趙苗一聽，笑着打哈哈。過會兒，又請奚含章到家裏去坐坐。
許諾咬了咬下唇，奚含章看了她一眼，義正言辭地拒絕，“伯母，今天太晚了，不太方便。改天我再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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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許諾母女倆上樓之後，奚含章又回到車上。他并沒有馬上開走，而是在車裏看着那格亮着的窗戶。
許諾對她的媽媽幾乎言聽計從，所以他要與趙苗打好關系。但同時，他也不能逼得太緊，慢慢地施加壓力才能讓許諾一步步走進他的懷裏，而一下子将她逼到絕路，只能讓她遠離。
這個久別重逢的女孩，他不想輕易放手。
奚含章想到剛才趙苗的邀請，他又擡頭看了一眼，燈光還亮着，登堂入室的機會，以後有的是。
他笑了笑，再看時，整棟樓已經一片漆黑。奚含章拿出手機，用快捷鍵找出“許諾”，編輯了一條短信。
他極少發短信，手指有些不大熟練。
不一會兒，許諾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響，打開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上面寫着，“伯母好像對我很滿意”。
奚含章換了個新號碼。
許諾反應過來，氣得眼眶一熱，她洩憤似的把手機摔在床上，恨恨地咬着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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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楠打來電話的時候，許諾還在睡覺。昨天因為趙苗的事折騰到半夜，後來又因為奚含章的短信，翻來覆去睡不着，等到天微微亮，好不容易才有了睡意。
被吵醒的許諾脾氣不太好，她皺着臉從被子裏探出頭，手在枕邊胡亂摸了一圈，總算摸到手機，也沒看來電顯示，直接就滑了接聽。
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讓她的起床氣一去無蹤，許諾的臉上幾乎是一瞬間綻開了笑容，從床上之氣身子，甜絲絲道：“一楠，怎麽這麽早給我打電話？”
林一楠在那邊內疚道：“對不起諾諾，昨天晚上加班實在太累，手機沒電也不知道……要是知道你一個人半夜坐車回家，我……”
許諾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對于深愛的人，她一向有着最高的寬容度。所以她微微一笑，反過去安撫他，“沒關系啊一楠……我這不是好好到家了麽！”
事實上，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心虛，畢竟她是怎麽到的家不能告訴林一楠。雖然自上次吵架之後，林一楠再也沒在她面前提起過奚含章，但是她知道，對于林一楠來說，奚含章就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當然，奚含章對于她，也是如此。
電話裏林一楠輕輕舒了一口氣，随即，他告訴許諾一個令她振奮的消息，“我現在在Y市的火車站，我對Y市不熟，好怕迷路……所以，美麗的女孩，你能不能做我的導游呢？”
自從實習以來，林一楠已經很久沒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了。他的實習工作很忙，所以乍一聽到這番話，許諾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從床上跳起來，“帥氣的先生，請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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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換好衣服從房裏出來，許展還沒去上班，剛手忙腳亂地在廚房翻找，見了她，随口問道：“妹，媽今天沒做早飯啊？”
許諾愛她的哥哥，但看他這副模樣也不由來氣，繃着臉道：“沒早飯你不會動手做？再不濟，樓下不是有包子鋪麽？媽昨天挂了點滴你不知道啊？”
許展被她說得有些讪讪，往趙苗房間看了一眼，說道：“那我上班去了，你記得照顧媽啊……”
許諾哼了一聲，待他走後，下樓買了粥端去趙苗房間。
趙苗剛才也聽到了兄妹倆的對話，邊喝粥邊道：“小諾，你哥不争氣，媽媽只能靠你了。”
許諾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是點了點頭，“我一直很努力，平時給人做口譯也能賺點生活費，等我拿到筆譯證書，就……”
趙苗倏然打斷了她的話，“小諾，你不明白媽媽的意思，我是說，不管怎麽樣，身邊還是要有個有用的男人照顧……”
許諾隐約知道她要說什麽，心裏不免又罵了奚含章一番，然後趕在趙苗的重點出口之前，借口要跟高中同學去書店，溜出了家門。
走出小區之後，許諾便直奔公交車站。她一心想着林一楠還在火車站等她，并沒有看見那輛路虎從馬路的另一邊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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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含章從車子裏看到許諾背着單肩包，手忙腳亂地擠上公交車。他想了想，最終減速調頭，車子緩緩從站牌前開過。
随意掃了一眼，很好，終點站是火車東站。
奚含章在小區外停好車，并沒有立即從車裏下來。他的手指有節奏地瞧着方向盤，目光落向小區的大門口。
能讓許諾急急忙忙趕去火車站的人會是誰呢？奚含章慢慢地回想着，腦中将許諾的人際關系網過濾了一遍，最終将目标鎖定在兩個人身上。
他給公司人事部打了電話，得知今天實習生們還有一個工作彙報。
奚含章唇角微勾，随意地轉着手機。除了剛上大學時，他已經很久沒有為一個女人，不，确切來說應該是一個小女孩，話這麽多心思了。
他目光微轉，正好看到趙苗挎着籃子從單元樓裏出來。奚含章收斂了表情，換上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從車裏下去，闊步走到趙苗面前，“伯母，這麽巧，我正想上去拜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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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在火車站見到了林一楠，幾乎是撲進他的懷裏。林一楠有些好笑地推了推她，“許諾小姐，這裏可是公衆場合，你不覺得咱們這樣有礙觀瞻嗎？”
許諾可不管這些，她抱着他的腰，不顧過往的人流，皺了皺鼻子道：“這是因為我想你啊，哪怕周圍是人山人海，也不能阻擋我表達對你的想念！”
林一楠心滿意足，兩人找了一處甜品店就坐。許諾挖了一勺冰淇淋道：“你的實習結束了嗎？”
林一楠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愛意，“沒有，不過看到你的短信，我就提前結束了。”
許諾心裏一甜，嘴上卻道：“那多不好啊……”
林一楠道：“諾諾，想笑就笑吧，你的臉都快憋得扭曲了。”
許諾輕輕哼了一聲，嘴角怎麽都放不下來。
出了車站，兩人又在市中心逛了一圈，經過一個花店，林一楠道：“我們買點東西？”
許諾歪了歪頭，正要答話，冷不防手機響起，是趙苗的號碼，以為她有什麽事，連忙接起來，結果趙苗只是問她什麽時候回家吃飯。
許諾為難地看了林一楠一眼，撅着嘴道：“媽，我們還沒買完書呢……”
“幾本書能買多久，我做了一桌子菜，在家裏等着你。”說完，便挂了電話。
林一楠看着她的表情也能猜到是誰的電話，笑着安撫她，“既然阿姨打電話過來，你就回去吧。”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你自己也說媽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對不對？”林一楠說着，轉身跟花店老板買下一束開得正旺的康乃馨，許諾根本來不及阻止，肉疼地看着他手裏的花束，跺跺腳埋怨道，“你買這個做什麽？”
林一楠笑道：“你媽媽病了，我既然來了Y市，總該看望一下吧……”他頓了頓，把花塞到許諾懷裏，“粉色的康乃馨，祝母親永遠年輕美麗。”
許諾一愣，看着他的笑臉動了動雙唇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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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苗挂了電話之後，轉身對坐在客廳的奚含章笑道：“奚先生，昨天你幫了我們家這麽大忙，今天可一定要留下來吃飯！”
奚含章溫和一笑，“伯母，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要是不嫌棄，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趙苗笑容更盛，連聲道：“這怎麽好意思……”
待趙苗進廚房做菜，奚含章看了眼牆上的鐘。
十一點零三分，快要開飯了。
許諾跟林一楠一起下了公交車，手裏的康乃馨在陽光下愈發明麗。兩人并肩走到小區大門，許諾看了一眼自家住的單元樓，回頭沖林一楠道：“你真的打算上去嗎？”
她的面色有些為難，林一楠自然知道她的為難來自于哪裏。第一次登門許家拜訪的場景，兩人都記憶如新，許諾自然是怕他難堪。
林一楠笑了笑，摸摸許諾些微汗濕的臉。
他了解許諾，正如許諾了解他一般。
“諾諾，有些事情總要面對，”他溫言道，“我相信我們的愛情能感動你的媽媽。”
許諾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凝重，最終點點頭道：“我們上去吧。”
林一楠笑着揉揉她的發頂，牽起她的手。許諾做了個深呼吸對他展顏一笑，正要轉身往樓裏走去，卻冷不防，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停車位。
在一衆小車中，一輛眼熟的車嚣張地停在那裏，許諾呼吸一滞，定睛看了車牌號，忽然明白媽媽為什麽非要喊她回來吃午飯。
林一楠因為她還站在原地而回過頭看她，見她面無表情，以為她還在緊張，寬慰道：“怎麽了？該緊張的人應該是我吧？”
許諾聞言轉眸看他，林一楠正朝着她笑。她最愛他的笑容，林一楠向她告白時，臉上也是這樣的笑，正是這種陽光般的笑容，讓她認定他就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當然，她也記得不久前，因為奚含章，林一楠的臉上笑容盡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陰霾。
“一楠，我們……”她與視線不由自主地往那輛車上一落，卻又心虛般很快地轉開，看向林一楠的時候，臉上勉強挂上笑容，“我們還是不要上去了吧，我們去外面吃飯好不好？”
林一楠有些不贊同地看着她，“諾諾……”
烈日下，許諾身上早已經熱出了汗。她抹了抹額頭，不顧一切，一手捧着花，一手抱着林一楠的胳膊往回走，“你明天也可以見我媽媽啊，你不是要待到後天麽？”
她不想讓他上去，在樓下看到奚含章的車子她就能猜出媽媽的用意。林一楠上去，只會再一次被媽媽趕出來。她不想這樣的事再發生，而且還是當着奚含章的面。
她舍不得林一楠受一次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 千算萬算算錯了字數，字數不夠沒上榜，但接下來一周還是會在22、24、26號晚22點更新╰(￣ω￣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