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從得知雲皓熙和雲皓辰七天後要下山的消息開始,魏丹筠就很郁悶。她把前三天的時間都花在了淩钰錦和雲靖明身上,軟磨硬泡,無所不用其極,要不是因為對方是長輩,她或許連美人計都用上了。目的只是希望兩位叔叔能說服自己的父親,同意她和那兄弟二人一起下山。可是雲靖明始終一副這事我不管,高高挂起的态度,而淩钰錦實在太像只狐貍了。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整整三天,魏丹筠一點好處都沒得到不說,還被淩钰錦勸說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計劃。
魏丹筠也不是個認死理的孩子,知道什麽時候該執着,什麽時候該放棄。既然不能和他們一起下山,就日後找機會在江湖中相遇,到那時雲靖明和淩钰錦總不能再說什麽了吧。下定決心的魏丹筠,便只想利用雲皓辰出發前僅剩的四天時間好好的陪在他身邊。
魏丹筠知道雲皓辰經常和玄墨離在一起,所以當看到每天和玄墨離同出同進新蓋好的獸舍,那個霞姿月韻的少年時,自然而然的就以為是雲皓辰。她每天想盡辦法制造各種機會,和他們在路上偶遇,只為了能和眼前的“雲皓辰”說幾句話。
雖然之前發生的事,長輩們沒有追究,可畢竟差點要了雲皓辰和玄墨離的命。魏丹筠也知道是自己的錯,擔心雲皓辰還在生氣,倒不敢像之前那樣直接糾纏上來,反而接近得小心翼翼。可出乎魏丹筠預料的是, “雲皓辰”好像并沒有太介意那件事,反而對她也愈加溫和了。這個認知讓魏丹筠十分開心,也不再那麽任性了,雖然她還是本能的不喜歡玄墨離,但是也能笑靥如花的目送着他和“雲皓辰”一同離開去獸舍。
不知道為什麽紫琉和嘯月非常不喜歡魏丹筠,只要她靠近草坪,兩只靈獸都會發出嗷嗚嗷嗚的警告聲。畢竟這兩只靈獸在草坪上可以自由活動,尤其是它們還屬于雲皓熙和雲皓辰,雲蒼劍派的每個人都對它們很好。魏丹筠也不敢太過靠近,心中委屈的想着,萬一這兩只畜生傷了自己,估計都不會有人給自己做主。不然的話,她真想時時刻刻都陪在雲皓辰的身邊,看着他和動物相處時露出溫柔的一面。
到了獸舍,玄墨離問道:“皓熙哥哥,為什麽不解釋?”
雲皓熙說道:“是她自己分不清,我亦沒有承認。”
玄墨離腹诽,看來雲蒼的這位大公子也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溫和雅正,每每都能使人覺得如沐春風。
因為魏丹筠的錯認,真正的雲皓辰反而很清淨,每天都想着應該帶些什麽靈藥,該為幾乎沒有武功的玄墨離準備些什麽。他日日泡在醫館裏,向醫師請教各種各樣的問題,弄得醫師疑惑不止,這位二公子是不是打算棄武從醫了。
晚上,淩钰錦帶着雲皓熙和雲皓辰,宴請雲蒼劍派的小輩們,這次沒有找雲靖明作陪。所以當雲靖明來找淩钰錦時,理所當然的又撲了個空,出發在即,他無奈的想着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吧,于是起身去了淩钰錦宴客的地方。
玄墨離也沒有參加,他去看紫琉和嘯月,嘯月傷過玄墨離一次,所以雲皓辰有點擔心他和嘯月接觸,怕嘯月再對他不利。可是雲皓辰并不知道,那次嘯月的行為失控完全是玄墨離用藥物所致。以至于現在嘯月見到玄墨離都想離得遠遠的,不知道是因為傷害過玄墨離有些愧疚,還是擔心再被玄墨離利用。
雲靖彬剛好也來看紫琉和嘯月,事實上他每天都來,對待這兩只不太待見自己的靈獸十分上心。玄墨離看着面前高大華麗的屋舍,有些無語,如果不說誰也不會想到這是兩只動物的獸舍。
在山崖下找到早已昏迷不醒的雲皓辰和玄墨離時,雲靖彬也是在場受到震撼的當事人之一。他和淩钰錦同齡,至今也沒有成家,更不會有子嗣,所以一直将堂兄的兩個孩子視如己出。雲靖彬很感謝玄墨離不顧自己的性命救了雲皓辰,所以對這個總是露出淺淡笑容的少年,更是多了幾分好感。
玄墨離打破了兩人之間靜默的氣氛,開口說道:“雲小叔叔,我和皓熙哥哥皓辰哥哥離開後,麻煩你多多照顧紫琉和嘯月了。雖然他們比較冷淡傲慢,但是卻非常通人性,是難得一見的靈獸。”
雲靖彬笑的說道:“放心吧,皓熙和皓辰都和我說過好幾次,钰錦也來囑咐過我,我肯定好好供着他們,但凡能親力親為的事,絕不假手于弟子。”
玄墨離慧心一笑,說道:“從雲小叔叔為它們督建的房舍就看出來了,您是真的很重視它們,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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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靖彬率直的說道:“那是自然,當時若不是它們,我們還找不到你們兩個呢,肯定是要好好對待它們。說道這個,也要好好謝謝你,雖然事後沒有人追究,你自己也不想再提,可是墨離,我還是很感謝你救了皓辰。”
玄墨離淡淡的笑了,好像夏日的微風般和暖,雙眸望着遠方,緩緩說道:“是皓辰哥哥救了我,否則我早就摔死了。”
與此同時,在小輩面前的淩钰錦,依舊表現的非常得心應手,可是和昨晚在同輩面前的他,卻又十分的不同。雲靖明覺得這樣八面玲珑的淩钰錦,若是在淩霄閣中,必然定能大展宏圖,可是這個人卻心甘情願的呆在雲蒼劍派裏,陪着他,幫他照顧兩個孩子十六年。
這期間淩钰錦是怎樣的一種情感,雲靖明不清楚,只是他現在已經看不清自己這份他一直以為的兄弟之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淩钰錦和他說過孩子們都大了,自己也打算離開雲蒼劍派,還是因為後天淩钰錦就真的要帶着兩個孩子下山了,雲靖明心裏那種不安的奇怪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他決定無論如何,在淩钰錦帶着孩子們離開雲蒼劍派之前,都要和他好好談談。
可是今晚的情形和昨晚的驚人相似,淩钰錦只在雲靖明剛剛出現的時候,熱絡的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又開始觥籌交錯的周旋在衆人之中。雲靖明驚訝的發現,原來淩钰錦在雲蒼劍派的這十六年裏,人際關系是如此之好,每個人貌似都很喜歡他,無論是昨天的長輩同輩,還是今天的小輩。
雲靖明暗自回憶着,這十六年裏,淩钰錦只要人在雲蒼劍派,好像不是一直呆在自己的身邊,就是在照顧兩個孩子,那他又是什麽時候和這些人結交的呢?!看着淩钰錦游刃有餘的游走在衆人之間,唇邊始終挂着大方得體的笑容。雲靖明終于看出是哪裏不同了,曾經淩钰錦在他面前的笑容,并不是這樣的,現在的笑容雖然溫和有禮卻略顯疏離,少了某種情愫,某種很重要的情愫。
晚宴結束之後,淩钰錦讓雲皓熙和雲皓辰兩兄弟送他回房,借着酒意用戲虐的口吻和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雲靖明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哥先回去吧,我和皓熙皓辰還有些私房話要說,大哥一直跟着,莫不是擔心我教壞了他們兄弟?!不過現在擔心也太晚了,我已經帶了他們這麽多年,要教壞也早就教壞了,現在才攔着,怕是來不及了,哈哈哈哈哈哈。”
淩钰錦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的刻意躲避,聽着他意興闌珊的調侃,雲靖明知道今晚他也注定不能和這個人單獨說話了。雲靖明無奈,只好說了句不要聊的太晚,明日還要早起,便讪讪地離開了。雲靖明走後,淩钰錦并沒有和雲皓熙雲皓辰兩兄弟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很快便讓他們各自回去休息了。
兩兄弟走後,淩钰錦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微醺的酒意并沒有使他的頭腦有明顯的眩暈。淩钰錦意識清明的盯着床幔的頂端,想着自己在雲蒼劍派的十六年。不管最初是為了什麽來到這裏,十六年都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即使中間偶爾的離開,但是他知道最終都會再回到這裏。可是這次呢,淩钰錦卻清楚的知道這次離開之後,他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淩钰錦突然自嘲似的輕聲自語道:“要離開生活了這麽久的地方,原來舍不得的東西還是挺多的。”
出發前的最後一天,每個人都在有條不紊的準備着,這也是在淩钰錦離開之前,雲靖明最後的一次機會。一整個白天,雲靖明依然沒有找到淩钰錦,他突然佩服起淩钰錦對雲蒼劍派的了解成都,甚至超過了他這個掌門。他無奈的想着白天找不到人就算了,等晚上吧,畢竟這麽多年來,每次淩钰錦在離開雲蒼的前一晚,都會來找自己喝酒。
果然到了晚上,同樣的佳肴,同樣的美酒,同樣的皓月,同樣的晚風,同樣主動來找雲靖明的淩钰錦,唯一不同的只有雲靖明的心境。他微微皺眉看着眼前的雲皓熙,雲皓辰和玄墨離,出現在這個本應是他與淩钰錦獨處的時刻。
雲靖明還惦記着要弄清楚這麽多年來,淩钰錦在每個離開雲蒼的前一夜都要灌醉自己的原因。可是莫名出現的三個小輩,讓雲靖明有些郁悶,只能一杯一杯的獨自喝着酒。
淩钰錦看到後,卻一反常态的笑着說道:“大哥今夜少喝點,明早送送我們吧。”
雲靖明驚訝的說道:“每次你離開之前,都會想方設法的讓我喝醉,今天這是怎麽了?”
淩钰錦挑眉看了雲靖明一眼,眸光一轉,說道:“每次我離開之前,都會和大哥大醉一場,一晃多久了,十年了吧,如今終于良心發現了。小酌怡情,大醉傷身,日後我們還是都少喝些吧。”
這晚是十年中,淩钰錦每每離開雲蒼劍派的前夜,雲靖明唯一沒有喝醉的一次,又可以說是淩钰錦唯一沒有灌醉雲靖明的一次。同時也是十年裏,淩钰錦唯一的一次,主動要求雲靖明相送自己離開。至于雲靖明想弄清楚的在他每次喝醉之後,淩钰錦到底做了些什麽,最終還是一無所知。
淩钰錦笑着繼續說道:“明天就要下山了,按說今夜應該讓皓熙皓辰和大哥單獨吃頓飯,不過你們三人都太悶了,只怕一頓飯下來也說不了兩句話,所以我就帶墨離來湊熱鬧了。”
玄墨離也适時的說道:“雲掌門,在貴派叨擾了數日,多謝照拂,若日後有機會,定會再來雲蒼看望掌門。”
雲靖明和善的笑道:“墨離哪裏話,日後若想來雲蒼,随時歡迎。”
畢竟是和小輩們一起吃飯,不像只有雲靖明和淩钰錦二人時那樣,可以肆無忌憚的談天說地,整頓飯只用了一個時辰便結束了。
在雲靖明想着終于有時間,可以和淩钰錦單獨聊聊的時候,淩钰錦突然說道:“皓熙,我有些不舒服,你去醫館幫我請醫師過來,皓辰墨離,扶我回房。”
聽到淩钰錦的話,雲靖明立刻上前欲扶他,可淩钰錦很自然的避過了他伸過來的手,順勢搭在了玄墨離的手上。玄墨離的手在觸到淩钰錦腕脈的那一刻,就明白他發燒了,而且不只燒了一天,難怪那天看到他的臉色不是很好。可是他為什麽不說,明天就要下山,若是他病了,還能走嗎?
雲靖明的手停在半空有些讪讪的,但依舊關切的說道:“钰錦哪裏不舒服,怎麽不早說,明天先不要下山了,歷練什麽時候都可以去,還是先養好身體比較重要。”
淩钰錦故意略顯虛弱的笑笑,輕聲說道:“那怎麽行,整個雲蒼劍派都知道了,明日出發勢在必行,大哥不用擔心,小弟只是有些受涼,吃副藥,好好睡一夜就會好的。”
很快雲皓熙就帶着醫師來了,為淩钰錦探過脈息之後,醫師果然說道:“淩公子只是因為着涼,有些發熱,服下這顆藥丸,好好休息一夜就會好了。”
送走醫師後,雲靖明端來溫水,讓淩钰錦吃了藥,看着他精神恹恹的,有些昏昏欲睡,便讓三個小輩先行離開了。寝室終于只剩下雲靖明和淩钰錦兩個人,雲靖明雖然很想和他好好聊聊,可是看到躺在床榻上,面容略顯虛弱,呼吸略微沉重的淩钰錦,一時竟什麽也說不出口。在雲靖明膠着的目光注視下,淩钰錦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綿長,前者無聲的嘆了口氣,悄悄起身離開了房間。
三天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在淩钰錦的刻意為之下,他和雲靖明之間始終保持着既微妙又暧昧的平衡關系。淩钰錦曾經無數次的想象過,若是雲靖明知道了會有怎樣的反應,可是想象和親眼目睹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當雲靖明猛地推開他的那一瞬,已經不是痛與不痛的問題了,淩钰錦的心好像突然空了。他不得不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不那麽難看。淩钰錦自我催眠似的不斷說服自己,現在離開是最好的,對每個人都好,可以如功成身退般的衣錦還鄉,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心,不至于那麽痛,那麽空,那麽不舍。
翌日清晨,在雲蒼劍派所有人的目光中,精神滿滿的淩钰錦帶着雲皓熙雲皓辰兩兄弟和玄墨離策馬離開,開啓了新的旅程。同時淩钰錦也遣走了羽墨,讓他先回淩霄閣去幫助自己的姐姐淩紫悅處理閣中事物。魏丹筠也站在送行的人群當中,自始至終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雲皓辰,最後視線慢慢變得氤氲起來。
直到淩钰錦離開雲蒼之前,雲靖明也沒有找到機會和他單獨聊聊。在淩钰錦調轉馬頭轉身的瞬間,雲靖明仿佛又看到了曾經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臉上始終洋溢着恣肆的笑容,如同多年前一樣的絢爛奪目。雲靖明恍惚間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将他困在雲蒼劍派十六年,恐怕這個淩霄閣的副閣主早已不是江湖上的籍籍無名之輩了。而今天,淩钰錦如脫離牢籠的雄鷹一般,開啓了他新的人生篇章,只是這篇章裏,是否還會有他這位義兄呢?!
離開了雲蒼劍派,雲皓熙和雲皓辰并沒有感覺到太多的離情別緒,反而更多的是對即将開啓的新旅途,充滿了憧憬和向往。玄墨離則是松了口氣,不用再每天面對魏丹筠,那好像看小三似的,看着自己的怨毒眼神。而且離開了雲蒼劍派,他也不用再謹小慎微的做每件事了,雖然有淩钰錦跟着,但是也無妨,他有信心絕對不會露出破綻。
淩钰錦則沒有年輕人的那份悸動,略顯慵懶的騎在馬上,漫不經心的四處環顧。其實淩钰錦并不怨雲靖明,雖然他表面上掩飾的很好,但是內心多多少少會有些尴尬,所以無論如何也覺得需要離開一段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有點忙,不好意思,盡量保證不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