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玄墨離忍着身上的疼痛,仔細檢查着雲皓辰的身體,确定了他除了內傷之外,竟連一根骨頭都沒有斷,驚詫的同時也放下心來。玄墨離脫掉了自己和雲皓辰的外衫,将雨水擰幹,把兩件衣服一起給他蓋在了身上。玄墨離又将雲皓辰的腦袋托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緊緊的抱着他,盡量讓他躺得舒服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洞外的雨聲終于停息,山洞裏面也蒙上了一層黑幕,只有淡淡的冷白色透過洞口的枝杈照進洞中。玄墨離感覺到懷裏的人熱得發燙,擡手撫上雲皓辰的額頭,試圖用微涼的體溫幫他降低一點熱度。
雲皓辰低啞的聲音在山洞中響起:“水……”
玄墨離環顧四周,此時雨已經停了,除了地上積累的雨水,哪裏去找可以喝的水。
好熱,雲皓辰覺得仿佛置身于火海,全身都在被什麽東西灼燒,好渴,喉嚨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雲皓辰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水……”
玄墨離輕聲叫道:“辰哥哥,辰哥哥…”
感受到雲皓辰的痛苦,玄墨離張開嘴,毫不猶豫的對着自己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腥甜的味道瞬間溢滿了整個口腔,玄墨離吸了一大口,俯身覆上了雲皓辰幹裂的嘴唇,一點點将殷紅的鮮血渡了過去。他體內的血毒已經被那虎狼之藥壓制住了,此時他的血不但無害,還可以解百毒。
就用這種方式,玄墨離給雲皓辰渡了很多口鮮血,直到後者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玄墨離毫不吝惜的将自己的生命之泉分給雲皓辰,他現在心裏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讓雲皓辰死在這裏。此時的這種執念,就連玄墨離自己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因為需要雲皓辰帶自己去青雙派,還是因為自己對雲皓辰的感情已經不一樣了。
剛剛下過雨的初夏夜晚,不複白日的燥熱,透着些許清涼,一抹皓月透着肅穆,漫天星辰撒落螢光點點,使黑夜變得朦胧,神秘得若有所待。玄墨離暗暗思索,他們已經掉下來好一段時間了,雨也停了,為什麽魏丹筠還沒有帶着人過來營救呢。
大雨伊始,知道雲皓辰上暮溪山的小厮,知道玄墨離和魏丹筠上山的下人,就開始等待這三人的歸來。可是左等右等,直等到暮色西垂,雨都停了,人還沒有回來,頤景園的小厮急忙去找雲皓熙說明情況,剛好遇上客院的下人也來找雲皓熙禀報。
雲皓熙了解了所有情況之後,親自帶人上山尋找,山上無數火把攢動,喊聲此起彼伏。可是暮溪山實在太大了,要找三個人,真是如同大海撈針。如此大的陣仗,自然也會驚動雲靖明和淩钰錦。
得知前因後果之後,淩钰錦就要上山,雲靖明趕緊拉住他,勸慰道:“山上已經有這麽多弟子和下人了,他們都沒找到,多你一個有什麽用,何況皓熙也在山上,你就安心在這裏等消息吧。”
站在一旁的雲靖彬幾乎和雲靖明同時得到消息,此時是怎麽也坐不住了,又帶上了一些人,拿着火把匆匆上山了。
看到雲靖彬上山,淩钰錦略有不滿的說道:“為什麽靖彬能上山,我卻不能?”
雲靖明好言勸道:“靖彬從小長在暮溪山,閉着眼睛也不會走丢,夜裏山路不好走,你去了還要照顧你,大家還怎麽能安心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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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钰錦也知道雲靖明說得有理,雖然他在雲蒼劍派已經呆了十幾年,可是卻沒怎麽去過暮溪山。不過他現在真的很擔心,即使不能上山,他也無法安坐,不停的在大堂中走來走去。雲靖明看到淩钰錦如此坐立難安,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只片刻他就站了起來,又開始走來走去。
雲靖明不覺好笑,說道:“钰錦不必如此擔心,皓熙和皓辰也經常上山,熟悉山路,而且他們不是小孩子了,不會有事的。”
可無論雲靖明怎麽安撫,淩钰錦就是擔心,雲靖明無法只得随他去了,也許走來走去還能分散些精力。
月上中天,突然大堂外面人聲嘈雜,渾身濕透,昏迷不醒的魏丹筠被雲靖彬帶人擡了回來。雲靖明趕忙讓人将她送回客院,自己和淩钰錦也跟了過去,又吩咐丫鬟把她的濕衣服都換下來。
在丫鬟打理魏丹筠期間,屋外的雲靖明說道:“靖彬,你在哪裏找到丹筠的?”
雲靖彬擦了下額上滲出的汗水,說道:“一處天坑,看樣子是不小心跌下去的,離這裏還挺遠的,不知道這丫頭怎麽會去那裏。”
将魏丹筠打理幹爽之後,放入錦被中,雲蒼劍派的醫師趕忙上前,搭上了魏丹筠的脈,切了切說道:“魏小姐跌落時可能撞到了頭,又因淋雨受了風寒,有些發燒,所以才昏迷不醒,不是很嚴重,我先開個方子,煎了藥給她服下,等燒退了醒了就沒事了。”
淩钰錦放下心來,說道:“謝天謝地,要是魏兄的寶貝女兒,在雲蒼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咱們要怎麽和人家交代。”又轉頭看向雲靖彬,問道:“皓辰呢,墨離呢,還沒找到嗎?”
雲靖彬說道:“沒有,皓熙還在山上找。”
雲靖明吩咐丫鬟和醫師好好照顧魏丹筠,便帶着淩钰錦和雲靖彬回到了大堂。
夜已過半,雲皓熙帶着衆人回來,淩钰錦馬上迎了上去,焦急的問道:“皓辰呢,墨離呢,找到了嗎?”
雲皓熙疲憊的搖了搖頭,雲靖明說道:“別着急,皓辰很熟悉暮溪山,只要墨離和他在一起,兩個人就都不會有事。好了,大家已經找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等明日晨起,若他們還沒有回來,再上山去找。”
翌日,雖然雲皓熙昨晚找人折騰到很晚,可因為擔心徹夜未歸的弟弟,仍是很早就起來了。梳洗過後,草草吃點了東西,他就趕去大堂,打算布置人手再上暮溪山去尋找弟弟。
雲皓辰到大堂時,雲靖明淩钰錦和雲靖彬也已經到了,他對三人行禮之後,說道:“父親,兩位叔叔,皓辰和墨離徹夜未歸,我打算帶人再上山去找。”
淩钰錦馬上開口說道:“好,這就走吧,我同你一起去。”
雲靖彬也說道:“我們兵分兩路,皓熙帶一隊人,我帶一隊人,今天就是把暮溪山翻過來也要把兩個孩子找到。”
聽了三人的話,雲靖明皺眉說道:“暮溪山太大,你們這樣找多半無濟于事。”
淩钰錦聽了,急道:“那大哥可有好辦法?”
雲靖明将手放在淩钰錦的肩上,用力捏了捏,說道:“我知道你擔心兩個孩子,皓辰雖是你帶大的,可也是我的兒子,你應該相信他不會有事。”
淩钰錦擡頭,眼圈微紅的說道:“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看不到人我就不安心。”
雲靖明眸光深邃,寬大溫熱的手掌覆上淩钰錦冰涼的手,說道:“我知道。”
雲靖明的聲音好像有種魔力,漸漸平複了淩钰錦焦躁的內心,他深吸口氣,說道:“我聽大哥的。”
雲靖明溫柔的對淩钰錦笑了笑,接着對前來複命的丫鬟說道:“丹筠的燒可退了,人醒了嗎?”
丫鬟趕忙上前,答道:“魏小姐的燒已經退了,只是人還未醒,醫師一早已經看過了,又開了藥,說午時之前必能醒來。”
雲靖明說道:“好,丹筠若醒了,馬上來通知我們,你先下去吧,好好照顧她。”
丫鬟俯首行禮告退,雲靖明對面前的三人說道:“昨夜大家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一下吧,等丹筠那丫頭醒了,問到了兩個孩子在哪裏,我們也好有目的的去找。”
雲靖彬說道:“堂兄怎麽肯定丹筠知道皓辰在哪裏?”
雲靖明笑着說道:“如果不是和皓辰一起,那丫頭是不會上暮溪山的,想必是和皓辰賭氣才自己跑了,否則也不會跌落到天坑裏。”
雲靖明的聲音就是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而且熟悉暮溪山的雲靖彬和雲皓熙都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漫無目的的尋找只怕一星期也不一定能将人找到,于是大家都将希望寄托于能在午時之前醒來的魏丹筠身上。
玄墨離感覺到眼前的光線變亮,費力的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看到幾道刺目的陽光照進洞中。他擡手摸了摸雲皓辰的額頭,感覺他的高燒已經有些減退,反而自己好像比雲皓辰要熱很多。高燒對于玄墨離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所以根本不會覺得怎樣,他伸手切上雲皓辰的脈,內傷明顯好多了,看來千年血靈芝實在是療傷的靈藥。玄墨離看了看雲皓辰又變得有些幹裂的雙唇,重新咬開手腕處還未愈合的傷口,吸了大口的鮮血一點點渡到了雲皓辰的口中,如此反複數次,直到再也支持不住昏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雲皓辰感覺到唇上傳來了柔軟的觸感,緊随其後,便有淡淡腥甜味的液體被送到了自己的口中。将由于幹涸帶給喉嚨的疼痛緩解了很多,他貪婪的将那些液體悉數奪取據為己有,很快便舒服的再次陷入沉睡。
雲蒼劍派醫師的醫術果然高明,魏丹筠果然就在差一點午時的時候悠然轉醒。剛睜開眼睛時,她一陣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其中一個丫鬟看到她醒了,就趕緊去向雲掌門禀報了。思緒慢慢的一點點回籠,魏丹筠突然坐起,大聲的哭了出來,她這一哭可把身邊的丫鬟吓壞了。
雲靖明淩钰錦很快趕了過來,看到兩位長輩,魏丹筠哭得更兇了,邊哭邊道:“雲叔叔,淩叔叔,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雲靖明柔聲的安慰道:“丹筠別哭了,身上有沒有哪裏疼?”
魏丹筠抽噎的說道:“沒有,我,我哪裏都不疼。”
雲靖明又笑着說道:“怎麽一個人在山裏亂跑,可是皓辰欺負你了?”
一聽到雲皓辰的名字,魏丹筠一張梨花帶雨的俏麗臉龐瞬間變得蒼白如雪,嘴唇微微顫抖,一只手緊緊抓住雲靖明的衣袂,焦急的說道:“雲叔叔,快去救皓辰哥哥,他,他跳到山崖下面去了。”
淩钰錦一聽就急了,雲靖明穩住他,繼續問道:“是哪裏的山崖,他跳崖做什麽?”
魏丹筠不敢說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便含糊的說道:“他,他跳崖是為了救玄墨離,是哪裏的山崖我也不知道,可是要到那個山崖,會經過一條小溪。”她當時一心只想着追上雲皓辰,哪兒有多餘的心思注意是哪裏的山崖。
淩钰錦趕緊問道:“你是說皓辰和墨離在一起?”
魏丹筠點點頭,神色不是很好看的說道:“應該是在一起的。”
雲靖明說道:“丹筠,你先休息吧,別着急,我會派人去尋找他們二人的。”
魏丹筠一聽就要下床,急忙說道:“雲叔叔,我也一起去。”
雲靖明穩住她,耐心的說道:“丹筠,你的燒剛退,現在不宜上山,放心吧,皓辰是我的兒子,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安撫好了魏丹筠,回到大堂,淩钰錦将她的話又說了一遍,雲靖彬和雲皓熙聽了,雙雙擰眉面色沉重起來。
雲皓熙說道:“父親,暮溪山上的小溪何其多,她這樣說,範圍實在太大了。”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聲雄渾的狼嚎,大堂的四人均是一愣,很快就看到一個弟子急匆匆的跑來,向幾人行禮後,滿面焦急的說道:“掌門,今天一早開始,淩公子帶來的花豹就很煩躁,怎麽安撫也不行。剛才居然威吓弟子幾人,我們不敢傷它,一不留神,它竟跑了出去,那只雪狼也跟着花豹跑走了。”
淩钰錦問道:“剛才的叫聲是?”
弟子回道:“是雪狼,它在上山的路上發出的嚎叫聲。”
淩钰錦目露欣喜的說道:“跟着它,也許能找到皓辰。”
雲靖彬說道:“可是昨天大雨,什麽痕跡都應該被沖刷幹淨了,就是花豹和雪狼的嗅覺再靈敏,大概也遍尋不到吧。”
雲靖明說道:“既然別無他法,便跟着它們試試吧。”
這次雲靖明親自帶隊,而他帶上山的人并不多,只有淩钰錦,雲靖彬,雲皓熙,一名醫師和六名得力的弟子。花豹此時早已經跑的沒了蹤影,而雪狼卻孤傲的站在上山的路上,好像在等候他們的到來。
見到來人,雪狼便以他們可以跟上的速度開始奔跑,雲靖彬好奇的問道:“難道它真的能聞到皓辰在哪?”
雲靖明說道:“它應該是在跟着那只花豹。”
雲靖彬又道:“那花豹知道皓辰在哪?”
淩钰錦忍不住說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現在這樣問,我們怎麽知道。”
知道淩钰錦擔心,雲靖彬猶自吐了吐舌頭,不再開口,雲靖明略帶無奈的對着堂弟笑了笑。
果然由于大雨的沖刷,一切氣味都消失了,花豹在山間跑了很久,雪狼一直跟随在它身後。直到日已西斜,跟在雪狼身後一下午的幾個人,心中隐隐産生了疑慮,到底這花豹是真的知道兩個孩子在哪裏,還是它只是想上山玩耍。
前面的雪狼又發出一聲長嘯,那聲音竟像是洞穿了幾人的想法,告訴他們緊緊跟上。衆人跟着雪狼,終于看到了花豹,它停在了一處斷崖邊上。想着魏丹筠的話,幾人快步走到崖邊,向下望了望,還好,不是萬丈深淵。雲靖明帶着衆人趕忙尋找下到崖底的路,花豹和雪狼安靜的跟在衆人身邊。
玄墨離再次醒來的時候,日已西沉,這次他真的昏睡了很久,看了看仍在自己懷中安睡的雲皓辰,擡手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燒全退了,又切了切脈,終于放下心來。因為千年血靈芝的關系,雲皓辰的傷勢恢複的速度出奇的快,他現在只要睡覺靜養就好。
玄墨離微微動了動早已失去知覺的身體,陣陣疼痛從四肢百骸席卷而來。以他身體的底子,即使有了內力,燒也不會退得這麽快,可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還在發燒,只想快點救醒雲皓辰。
玄墨離不斷用自我暗示的方式告誡自己,之所以想救醒雲皓辰只是因為他熟悉暮溪山,需要依靠他才能得救。而且經此一事就算雲皓辰的心事石頭做的,怕是也會多信任自己一兩分吧。何況不管怎麽說,雲皓辰應該是救了自己一命,否則從那麽高的地方墜落,他又怎麽可能是現在這幅完好的樣子。他為雲皓辰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有所圖和報恩,沒有任何關心或者擔心的情感在裏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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