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淩紫悅眸光悠遠,陷入了回憶,緩緩說道:“這本書的來歷嗎,十六年前的某一天,青雙派掌門突然親自來訪,要找迷疊谷的空谷幽蘭,而這本懸華醫典就是他當時給出的代價。那時因為雲靖明要成親,你一直在雲蒼劍派幫他準備婚禮事宜,不在閣中,他成親當夜你就離開了雲蒼。我想着你心情不好,在外面走走看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便沒有找你回來。一年後他夫人去世,你又直接去了雲蒼,六年未歸,這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便忘了和你說。”
淩钰錦疑惑道:“青雙派掌門蘇辛景?蘇詩瑩的父親,皓熙和皓辰的外公嗎?十六年前,那不就是蘇詩瑩懷着皓熙和皓辰的時候嗎?!在這個時候,蘇辛景為什麽要找空谷幽蘭呢?何況相傳這空谷幽蘭是九天上的極品花卉,在天宮都不一定能見到。凡間迷疊谷有空谷幽蘭根本就是傳言,有誰真的見過這花?再者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有空谷幽蘭,也不過是株異常美麗的花草,就算有傳聞說這花可以治病,可是花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這些傳言哪個能信?!姐姐剛才說,懸華醫典是本寶書,蘇辛景為什麽要用一本珍貴的醫書,換一株并不一定存在的花草呢?若是為了治病,醫典怕是更為實用吧,何況還選在自己女兒臨産的時候,真是奇怪。”
淩紫悅說道:“其實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蘇辛景為什麽要用這本難得的醫書,換空谷幽蘭。但你也知道我們淩霄閣的規矩,不問因由,只看價錢。當時答應此交易,是因為我早就知道懸華醫典的價值,所以覺得這是一樁我們占盡便宜的買賣。直到不久前,我無意中将此事告訴了鬼翳,當時他聽了之後,一臉凝重的告訴我,此事倒不一定是我們占了便宜,因為空谷幽蘭并不只是一株珍稀美麗的花卉,不過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真正價值。”
淩钰錦驚異道:“鬼翳?他回來了?什麽時候?姐姐等了那麽久,怎麽沒留住他?這十幾年他去了哪裏?”
一連串的問題砸向淩紫悅,她淡淡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就在大約三個月前,只留了三天便不告而別,我又如何留得住?!”
淩钰錦看着淩紫悅略顯悲傷的面容,不再追問關于鬼翳的事情,而是回到剛才的問題上,疑惑的說道:“真正價值?鬼翳如此說的嗎?我只知有傳聞說迷疊谷的空谷幽蘭異常美麗,花香四溢,據說在月光下,這幽蘭如天上星辰一般,瑩瑩閃爍,仿佛鮮活起來,煞是美麗。還有傳說這空谷幽蘭可以治百病,療頑疾,活死人,肉白骨,可是沒有任何人見過。難道除此之外,還有連我們淩霄閣都不知道的其他價值?!若不是鬼翳說的,還真無法讓人相信。”
淩紫悅幽幽說道:“只可惜之後不管我如何追問,他都不再多說。”
淩钰錦好奇的說道:“剛才聽姐姐的話,難道在交易之前,姐姐就知道空谷幽蘭在哪裏,也知道懸華醫典這本書嗎?”
淩紫悅說道:“不錯,父親在世時告訴過我。”
聽到姐姐淩紫悅說,這些都是曾經父親在世時一點點告訴她的,淩钰錦回想着自己從來就不怎麽上心閣中事物,使得父親不得已将所有事情都交給姐姐一個人打理。那時他經常不在閣中,常常和雲靖明一起遨游江湖,後來姐姐接任了閣主之位,他又去了雲蒼劍派幫雲靖明照顧兩個孩子。這麽多年來,淩钰錦竟從沒給淩霄閣做過什麽貢獻,也從來沒有為淩霄閣付出過什麽努力。這一切雖然姐姐都不說,更不會責怪他,可是他心裏始終是充滿了愧疚。
不過在表面上,淩钰錦卻假裝傷感的說道:“哎,父親就是偏愛姐姐,這些怎麽都不告訴我。”
淩紫悅假意嗔怪道:“你還好意思說,若你對閣中之事有半分心思,這閣主之位都是你的。父親是真心疼你,不願勉強你,才不得不把我這個女兒家當做掌門來培養。別的不說,懸華醫典在淩霄塔裏放了十六年,你居然都不知道,真是白給了你入塔權限。”
看到姐姐顯出不悅,淩钰錦趕緊賠笑道:“父親是看姐姐精明幹練,比我更能勝任掌門之職,才将掌門之位傳給姐姐的。姐姐就別念我了,快告訴我之後如何了?”
淩紫悅只有這一個弟弟,又怎麽會真的生氣,于是繼續說道: “你可知當時這空谷幽蘭在誰的手裏?”
淩钰錦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知。”
淩紫悅說道:“就在金煥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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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钰錦驚異道:“如今洛水金家的家主金煥??”
淩紫悅說道:“不錯,當時的金煥只是個默默無名的江湖郎中,雖不是家徒四壁,卻也不算富戶。”
淩钰錦輕笑道:“哦?難道他在短短幾年裏建起落霞莊,用的便是交易空谷幽蘭時,我們淩霄閣給的錢?”
淩紫悅目光不善的說道:“正是,那可是你姐姐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栽跟頭的交易呢。”
淩钰錦皺眉,不解的說道:“此話怎講?!我可是一直覺得姐姐掌管淩霄閣這麽久,從未吃過虧。”
淩紫悅嘆息道:“當時涉世未深,哎,怎會想到金煥居然不守江湖道義,明明已經講好的價錢,他居然坐地起價,又翻了兩倍。蘇辛景那邊我已談好,哪怕金煥不講誠信,我也斷不會壞了淩霄閣的信譽。所以這次和金煥的交易,哪怕不出你這件事,我也要好好想想。”
淩钰錦說道:“居然還有這種事,我竟一點不知,不過姐姐絕不是那種可讓人随意欺負的女子,看來此次這位金莊主,要還一還十六年前欠下的債了。剛才姐姐說沒有想好要不要将懸華醫典給落霞莊,可是因為擔心我?”
淩紫悅說道:“有此一層顧慮。”
淩钰錦不以為意的說道:“這樁交易姐姐不必顧慮我,一來我當時帶了浮雲流光面紗,就算金銘醒了,也勢必認不出我。再者退一萬步說,即使有一天撞上了清醒過來的金銘,被指認出來也不怕,我本就沒有殺人,或許他還能為我作證呢。最重要的是,萬一日後被人知道,我之前給他們用過神僵草,還有懸華醫典明明就在淩霄閣,我們故意沒給金家。金銘要是因此死了,我們可就百口莫辯了。若是真有人處心積慮的害我,這些便都有可能被人知曉,也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可以間接坐實了我莫須有的罪行。”
淩紫悅嗤笑出聲,欣慰的說道:“我的傻弟弟也終于長大了,好,就依你,将懸華醫典換給他們,可是代價嗎,我就要好好想想了。”
看到淩紫悅的神色,淩钰錦促狹一笑,說道:“看來姐姐這是想報當年之仇了,落霞莊手裏可是有姐姐想要的東西?”
淩紫悅挑眉笑道:“不錯,落霞莊的确有我想要的東西。”
淩钰錦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問道:“什麽東西居然讓姐姐動心了?”
淩紫悅狡黠一笑,幽幽開口說道:“千年血靈芝,極品雪狼和銀色兩生花。”
淩钰錦瞬間瞪大了雙眸,誇張的打了個寒顫,驚恐的說道:“什麽?姐姐可真是獅子大開口,果然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女子和小人。”
淩紫悅鳳眸微挑,輕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說什麽?”
淩钰錦趕忙賠笑,繼續說道:“沒有沒有,姐姐,咱先說這千年血靈芝,那可是落霞莊的傳世至寶,金煥的心頭肉。再說這雪狼,我在雲蒼時也聽到一些江湖傳聞,說是落霞莊抓到了一只民間傳說的極品雪狼,這可是只可遇不可求的神獸。據說數月來,落霞莊中無一人能馴服此神獸,可見此物何等的高傲難馴,姐姐為什麽要給自己找這個麻煩?再者姐姐又為什麽要銀色兩生花,這花除了稀有些,還有其他用途嗎?”
淩紫悅笑意盈盈的說道:“就因為千年血靈芝是金煥的心頭至寶,我才要将它要過來,讓金煥好好心疼一下,不然怎麽一解我心頭之恨?!至于那極品雪狼嗎,反正落霞莊也無人能夠将其馴服,不如趁此機會我們要過來玩玩。再說落霞莊以奇花異草聞名,那銀色的兩生花也确實漂亮,就順便要一株過來,有什麽問題嗎?”
淩钰錦鄭重點點頭,說道:“有,銀色兩生花不說,千年血靈芝和極品雪狼,無論哪一樣都極為難得,姐姐怎麽能确定落霞莊願意用這三樣東西,來換一本醫書,哪怕是一本十分寶貴的醫書?”
淩紫悅挑眉淺笑着說道:“不願意也無妨,本來我也不是很想做這筆交易,所以才開出這樣的條件,不過我敢打賭落霞莊一定會願意的。”
淩钰錦疑惑道:“姐姐有如此把握?”
淩紫悅笑道:“那是自然。首先,千年血靈芝雖然萬金難求,但懸華醫典也萬金難尋,兩者價值不相上下,這點落霞莊的人很清楚。再者極品雪狼雖然是一只不可多得的神獸,可留着對落霞莊其實也沒什麽太大的作用。要知道打這只雪狼主意的門派,可是很多呢,及早脫手對他們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後這銀色的兩生花,它只是生長于昆侖山巅,生長環境嚴酷,罕有人跡,花期漫長,百年才得開花,所以難以采摘,除了這些之外,此花并沒有什麽實際價值。我想要它,僅是因為它花開得實在好看,在交易之餘,還能幫自己多收集一株奇花異草,何樂而不為呢。何況這銀色兩生花,落霞莊有好幾株,如果前兩樣東西,落霞莊都能舍得,那最後這株花草就沒有不給的道理。至于我确信這樁交易落霞莊莊主金煥一定會答應,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落霞莊有必須得到懸華醫典的理由。”
淩钰錦忙問道:“什麽理由?”
淩紫悅緩緩說道:“他們要救人。”
淩钰錦如夢初醒的說道:“救前幾天被劫殺而身負重傷的少莊主金銘?”
淩紫悅點頭說道:“不錯。”
懸華醫典其實是本幾乎涵蓋了天下大部分□□如何應對的解毒寶典,包括各種術法之毒,巫蠱之毒,藥物之毒,咒術之毒,其對應的解法都一一記錄在冊。
淩紫悅說道:“懸華醫典,是本解萬毒的寶典,估計金銘不是受了重傷,而是身中劇毒。如果金煥不願付這些代價,他的獨子就沒救了,而以金煥對金銘的疼愛程度來說,他一定會答應。雪狼是落霞莊最近才剛捕來的,根本就沒什麽情感,銀色兩生花對憑借奇花異草聞名的落霞莊來說也實在不算什麽,其實這樁交易裏,金煥最不舍的就是那一株千年血靈芝。所以這樁交易的本質,就是用千年血靈芝換懸華醫典,也就是用金煥的一塊心頭肉換他的另一塊心頭肉,他并不吃虧。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靈芝重要,你說他會怎麽選?!”
淩钰錦無語的扶額嘆道:“若論趁火打劫,姐姐要是認第二,絕對沒有人敢認第一,難怪我們淩霄閣生意越來越紅火,都是托姐姐的福啊。”
淩紫悅給了弟弟一記爆栗,随後姐弟二人相視而笑,就在淩紫悅和淩钰錦研究和洛水金家的這筆交易時,雲皓辰和玄墨離騎馬到了郊外的一處山林間。
玄墨離說道:“昨日聽叔父說,此處有一溪水,十分清澈,周圍開滿野花,景色很美,辰哥哥可知在何處?和我去坐坐可好?”
雲皓辰應道:“嗯。”
雲皓辰帶着玄墨離來到一條極為清澈的小溪邊,果然溪邊開滿了各色野花,十分漂亮。他們找了個陰涼處坐下,聽着林間鳥語,嗅着野花芬芳,感受徐徐微風,好不惬意。玄墨離從腰間取出一管通體雪白的白玉笛,置于唇邊,悠揚的笛聲伴着涓涓溪水聲輕輕響起。雲皓辰并不十分懂音律,但聽說音樂可以訴人當下心境,他直覺得玄墨離的曲子雖然婉轉動聽,卻隐隐有着幾分空寂悲切在裏面。
一曲終了,曠野寂靜無聲,仿佛林間小獸,花間小蟲都沉浸在剛剛的笛聲之中,難以自拔,停止了鳴叫。
沉默半晌,雲皓辰望着天空中的浮雲說道:“我是雲蒼弟子,墨離出自何門何派?”
玄墨離睜開半眯的眼睛輕輕答道:“我沒有門派。”
雲皓辰猶豫一下說道:“若你願意,可去雲蒼劍派,那裏畢竟是名門大派,能學到很多東西。”
玄墨離微微一怔,随即淡淡笑着說道:“謝謝辰哥哥。”
雲皓辰不知道玄墨離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過了半晌玄墨離開口說道:“辰哥哥,給我講講雲蒼劍派吧。”
雲皓辰應聲說道:“嗯。”
自出生起,雲皓辰仿佛就沒有說過這麽多話,更不會講故事,此時他正将腦子裏記住的那些書中所寫的內容和他知道的其他部分,七七八八的湊在一起講了出來,語氣略顯生硬。從雲蒼劍派的創建歷史,雲蒼門規,到師兄弟們之間的趣事,每一件玄墨離都聽得很認真,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容。
聽完後玄墨離問道:“那辰哥哥有兄弟姐妹嗎?”
雲皓辰想着自家兄長說道:“我有一位兄長,名叫雲皓熙,我們是雙生子,幾乎長的一模一樣。我從小和兄長一起長大,鮮少分離,若你去雲蒼,我介紹你們認識。”
玄墨離說道:“他為什麽沒有和你一起來淩霄閣?”
雲皓辰說道:“兄長因為有事,故未能同行。”
玄墨離笑了一下,說道:“那辰哥哥想他嗎?”
雲皓辰目光悠遠,仿佛可以洞穿天際,輕輕嗯了一聲。
玄墨離說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雲皓辰說道:“兄長他是很溫和的人,脾氣很好。”
玄墨離說道:“真羨慕你,辰哥哥。”
雲皓辰問道:“墨離呢?沒有兄弟姐妹嗎?”
玄墨離略顯落寞的說道:“沒有,我是家中獨子,一直很羨慕家裏有兄弟姐妹的孩子。”
雲皓辰看着玄墨離落寞的眼神,雖然他的臉上還是一片清冷淡漠,但眸中卻透着一絲盈彩,突然說道:“你現在也有兄長了。”
玄墨離一怔,随即笑了,笑容很淡,卻很美好。
玄墨離緩緩躺在柔軟的草地上,雙手墊在腦後,輕輕合上雙眼,感受着五月底和煦的暖風,柔柔的包裹在身體周圍。雲皓辰微微側目,看了一眼在他身邊躺下閉目養神的玄墨離,收回目光凝視起前方那些自由自在于溪水中玩耍嬉戲的小魚,猶自出起神來。一時兩廂無語,周圍除了簌簌風聲,潺潺水聲,低低蟲鳴,再無其他聲響。
也許是因為剛才玄墨離問起了雲皓熙的事情,雲皓辰有點思念兄長,思緒慢慢回到了第一次他從淩霄閣回到雲蒼劍派見到兄長時的情景。當時兩人年僅六歲,年紀都還小,兄長應該是真的很思念他,也很想和他一起出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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