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瑞牽着小正經,唠叨它一路,到三樓自家門前,小正經不動了,沖對門汪一聲,小迷糊聽見,忙在門內應和:“汪!”
小正經眼睛沖二瑞白發白發:“別人家的狗子在,你去找它呀,你去呀!”
二瑞都被它一臉欠揍的表情給氣笑了:“你給我等着,看我回家怎麽收拾你!”
和小正經正吵着呢,忽然接到瓜少打來的電話:“二,晚上出來吃個飯吧。”
“和我自己?還是部門大家一起?”
“就你,有點事情要和你說。”
二瑞掏鑰匙開門,一邊講電話:“不用了,有什麽事情你就電話裏直接說好了。我晚飯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不想出去了。”
她晚上吃海鮮面,用蝦油做底,放黃魚、鱿魚和蛤蜊蛏子提鮮,面煮熟,再煸炒幾只大蝦鋪上去,不必吃,嗅一記,都把眉毛鮮得掉下來。
海鮮面做好,端出去,回廚房去拿筷子,找盤子,和阿曼達微信聊了幾句天,忘了時間,等到再出來時,一碗面不見?了,連碗底都被舔得發亮,家裏大小三只闖禍精把面吃光後,現在忙着舔飯桌上的面湯。
二瑞生氣,脫下拖鞋,光腳去追趕領頭闖禍的小正經。
小正經鬼喊鬼叫,領着大小兩只貓在房間裏四處逃,這下好了,家裏地板上到處都是沾着湯水的亂七八糟的腳印。追到卧室,又發現滿地的羽毛,還是小正經幹的好事,它今天生氣,回來就把二瑞很喜歡的一個羽毛枕給咬破了。
羽毛枕是好幾百大洋買的,二瑞心疼得差點要哭出來。正亂着,瓜少也到了。
瓜少找她的确有事,她不願出去吃,那他就過來,看看能不能順便蹭頓飯,見?她家裏亂糟糟的情形,便說:“要麽還是出去好了。”
瓜少本來是想找一家西餐廳,亦或是日料,安靜,喝個小酒,方便談事情。二瑞想吃的是香辣蟹和幹鍋牛蛙,家裏開油鍋麻煩,火候也不夠。這種菜,一定要餐廳的油鍋才能炸出那個香味兒。
最後還是瓜少妥協,聽了她的,根據她的指示,開車去了附近一家四川餐館。菜點好,不一時,蟹和蛙和酒上來,瓜少喝着啤酒,以淡淡語氣告訴她說:“我已經提交了離職報告,下月起去新公司。”
二瑞筷子上夾的牛蛙腿“啪”的掉桌子上:“什麽,你這裏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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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為什麽!”她驚掉大牙,“你是不是傻?你在世界top藥企裏面擁有一間可以俯瞰陸家嘴街景的獨立辦公室!一整面的玻璃牆!東方明珠近在咫尺,金融大廈觸手可及!更不用提你的百萬年薪,百萬獎金!”
兩個“百萬”被路過的一群服務員耳朵捕捉到,當下腳步一頓,七八只眼睛叽裏咕嚕轉動,然後齊齊往他們這桌看過來。
瓜少說:“我感覺角落那幾桌客人可能還聽不太清楚,你可以适當把音量再調高點。”
她探身,壓低了聲音:“不華哥,我聽他們都在傳,你極有可能是下一任BU總經理?,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這裏做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辭職!是什麽讓你如此想不開!”
“還有,你也一起,下周提交辭職報告,到時和我一起走。”
問了他下家公司名字後,二瑞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不用了,謝謝。”她和同事相處融洽,經常在年會?還有其他大小活動上跳個舞兒唱個曲兒,團隊裏大哥大姐們對她也都愛護有加,小日子過得非常嗨皮。偶爾她也會?接到一兩個人才中介公司打來的電話,但她跳槽的意願為零,根本睬都不睬他們的。她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挪窩,更別提去兇險的民營企業了。
反正除了退休,二瑞已經下定決心了,這輩子就呆在A司銷售部,哪都不去了。
二瑞的腦袋瓜迷惑非常,就想不通為什麽有人會這麽傻,放棄這麽歐美大企業這麽好的待遇,非要往民營企業跑,就算沒吃過豬肉她也見?過豬跑,私企民企和臺企,聲名狼藉,除非找虐,否則誰要去?
她實在想不通,遂誠心誠意請教他:“不華哥,你到底是怎麽啦!對方到底答應你什麽優厚待遇,給到你什麽數字,才能說服你離開top外企去民企?”
“對我來說,更優厚的待遇是核心但卻不是前提,我每次跳槽都是為了實現價值提升,這一點倒不一定完全體現在薪酬待遇上,當然,我呆過的兩家公司都不差錢,這一家也是。”
他說了跟沒說一樣。二瑞聽了,就感覺他語氣牛逼哄哄的,但還是沒搞懂他到底看中對方什麽,人家又給他加薪多少。
瓜少看她表情,喝着啤酒,像是聊天兒一樣,慢慢和她說道?:“我一直把自己的工作看做是登山,競争對手是那些比我厲害,以及起點比我高的人。一開始,我站在山腳下,追随着那些厲害對手的腳步,仰望他們的背影,帶着“我一定要追上他們”的想法,拼命的向上攀登,努力地去追趕他們。慢慢的,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身處他們前方,帶着他們向上攀登了。這個努力攀登并超越那些厲害對手的心理?過程非常美妙,可我不會?為了體會?這種美妙感而做過多?停留,因為我需要換一座更高的山去攀登,去看更美麗的風景,和追趕更厲害的人的背影了。”
二瑞這下終于完全懂了,無?比敬佩地看着他:“哎,不華哥,你将來必然會超越所有人,成為你自己想要成為的那個人的。”
“我走後,你換了新的上司,或是轉到其他部門去,假如遇到氣場不和或是不太好的人,你怎麽辦?”
二瑞說:“沒事的,我還是原地呆着好了。哎,你肯定又要說我懶,不求上進,當然這方面的原因肯定有,但其實也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裏。我不夠聰明,沒有去和人家厮殺的心機和本領,所以現在的這個助理的工作對我來說就正正好。你走了以後,可能我會?有點擔心,還會?有點失落,但不要緊,不論到了哪個部門,或是換了哪個老大,我都會擺正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認真地過好每一天,努力去謀求自己的一席之地。所以不華哥,你就放心去看你的更美的風景好啦。”
二瑞說完這些話?,有一時半會?兒,瓜少沒有出聲,就默默喝着啤酒。
二瑞低頭專心啃自己蟹和蛙。她不用看就知道,此刻他的表情必然是失望又無?奈的,因為他一直是這麽看她的,從她很小、大約十幾歲的時候起,他就這樣看着她了。
不過她也無?所謂他怎麽想,又怎麽看。她只管啃自己的香辣蟹和牛蛙,啃着啃着,心裏那點煩惱忘光了。啃着啃着,忽然面色一變,新的煩惱又來了。
二瑞盯着自己盤子裏啃過的香辣蟹零件兒,好好的,突然“啊”的失聲驚叫,瓜少一愣,放下啤酒杯,問:“怎麽了?”
二瑞很生氣地自言自語:“搞什麽啊,蟹腿數量不夠!”
“怎麽會?不夠?”
“這家店有問題,上來的蟹缺胳膊少腿兒,怎麽腿不成對?還有一條腿哪裏去了?蟹殼也沒有!”
這家四川菜館是很有名氣的一家網紅店,生意奇好,價格也高,一盤兩只香辣蟹,賣到388元。價格麽辣辣巨,量少了一咪咪。這也就不去說了,上來的蟹還是殘缺的。
二瑞招手喊來服務員,質問他:“怎麽回事?蟹根本不是一整只,你看,蟹腿拼一起,根本不完整。為什麽這只蟹只有三腿兩鉗?”
服務員想來經常碰到這種客人,以及同樣的質疑,顯得氣定神?閑:“哦,有可能這蟹本來就少一條腿啊,活蟹會掙紮的,把腿掙紮掉一條很正常的。”
“那蟹殼呢,蟹黃呢?蟹膏呢?都掙紮掉了嗎?我吃了一堆蝦,都沒有看見?蟹黃蟹膏!”
服務員答案是張口就來:“小姐,蟹一炸就會?縮的,而且油鍋溫度那麽高,在油鍋裏被炸溶化了呀。”
他要好好說話也就算了,還狡辯,二瑞這人吃軟不吃硬,就跟他杠上了:“看你這個态度,我感覺牛蛙搞不好也有問題,來來來,我們來數數牛蛙腿吧!你把你們大堂經理也叫過來,我們來一起看看牛蛙腿會不會?也被炸溶化!”
光服務員還不算,二瑞叫他把大堂經理也喊過來,然後把自己和瓜少吃過的牛蛙腿兒都歸攏在一起,開始當場數腿。
牛蛙身上小骨頭挺多,還都有點細,二瑞一根一根,數了蠻長時間。
瓜少在對面不停捏鼻梁骨和眉心,低聲跟她說了兩次,叫她不必如此較真,不夠再加就是。但是二瑞不聽,還義正言辭講:“我不僅為自己維權,也是在幫其他顧客啊,縱容他們這種行為,是助纣為虐,是為虎作伥!誠信為本才是經營之道?!你叫我看的稻盛和夫的書上,他不也說過要以誠信和仁義待人嘛!”
稻盛和夫的确這麽說過,瓜少就不出聲了,但是也不參與,就在旁邊作壁上觀,喝着自己的啤酒,看着她數。
點了那麽多?牛蛙,才吃了幾口就沒了,二瑞心裏明白牛蛙肯定少,但是小骨頭一堆,她數着數着就糊塗了,到第三遍,才把腿兒們數清楚,可這時腦子突然一下子別住了,想不起一只牛蛙有幾條腿。她伸頭悄悄問瓜少:“哎,不華哥,牛蛙是兩條腿,還是四條腿?”
瓜少朝她看看,自顧自喝着啤酒,沒理她。她自言自語:“應該是兩條,我感覺應該是兩條。”
他這時終于出聲了,開口問她:“為什麽是兩條?”
“不為什麽,在迷迷糊糊中,有一個數字,突然浮現在我腦海,它就是那個‘2’。”
服務員和大堂經理想笑又不敢,就努力憋着。瓜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啤酒杯,伸手把她面前盤子拉過來,一堆小骨頭整理好,替她數起來。片刻,牛蛙腿兒數好,告訴她結果:“我們一共點了6只牛蛙,應該有24條腿,但是這裏只有16條腿,少上了2只。”
那狡猾服務員和更狡猾的大堂經理自然不願意承認缺斤短兩,克扣數量,馬上連連否認:“不可能錯的啊,不止16條腿吧?不可能少!”
他倆這是不見?黃河不死心。瓜少不跟他們多話?,花了半分鐘時間,用這一堆骨頭擺出牛蛙的骨骼形狀來,四只牛蛙,清清楚楚。
“我們店裏是不會?上錯菜的,真的。缺少的那些骨頭會?不會?是被你們不小心吃掉了?”兩個狡猾糊塗蛋賴無?可賴,就是不認錯,反而胡言亂語,開始睜眼說瞎話了,然後還有臉來質問瓜少,“這位帥哥你确定自己數對了嗎?我們是不會?搞錯的呀。”
二瑞氣得發抖:“這位帥哥出身北大,加州理?工碩士雙學位,他一個人可以把你們全國連鎖十八家店的平均智商拉高到180!你竟然懷疑他數不清6只牛蛙腿?!你自己覺不覺得你自己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