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那一年《Island》的“年度體育人物”頒給了宋之域。他上臺領獎, 西裝革履，顏正條順, 發言面面俱到禮節盡顯, 遠處觀衆臺的迷妹陣陣尖叫, 也被現場直播收音了進去。
“非常感謝《Island》雜志頒發給我這個獎項。”他舉着獎杯說着，因為身材高大, 他要微微低着頭才能迎合到話筒。
“感謝這一年, 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充實而重要的一年。我終于實現了夢想，戰勝了自己，也在比賽中險勝了我的偶像, 渡邊康介先生。我要感謝家人、教練組的努力, 隊員在背後的支持，也要感謝我一直以來在蛙泳事業上的偶像, 這份榜樣的激勵，對我的游泳事業非常重要。”
他的聲音是天生比較低的那種，磁性十足，營造出了一種格外迷人的磁場。
阿墨看的不平，她對李喬說, 他們不該因為你一直以來的優秀就低估你的努力。這不公平。
李喬看看她認真的樣子，笑笑伸出手摸她的頭發。這是《Island》的頒獎, 又不是國際泳聯頒發年度MVP，不用那麽較真了。畢竟網上都說我就快退役了，商業價值削弱也可以理解。
阿墨鄭重其事地搖頭，她說可是你根本就沒有。那些商家一個個這樣做, 不會讓運動員覺得心寒麽。
所以啊，他說，只有始終有一顆最赤誠的心的人、真的熱愛這項運動的人，才能一直做着運動員。有些職業，即使你不喜歡，勉強為了生計為了錢做下去也沒問題。可是運動員不一樣，一切都源于熱愛，然後是責任。
他說的成熟，只是心裏還是忍不住起了波瀾。阿墨那個話頭就像一顆石子，悄悄打進了他心裏那潭水裏去，他曾經那麽努力地嘗試着讓那潭水平靜，可這一刻還是被擊打的泛起了漣漪，并且難以停歇。
阿墨猶豫了一下，她輕聲說：“我之前總是對你說一定要堅持，一定要證明給那些人看，可我到一段時間以後才明白堅持是件多困難的事情。我相信選擇這條道路的時候，是因為你的熱愛。那現在呢，是熱愛多一些，還是責任多一些？”
李喬低聲說：“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充滿猶疑，仿佛一個站在十字路口不知如何抉擇的孩子。阿墨的心被他說的愈發柔軟了起來，她已經有一陣子沒看他把自己最為軟弱的一面，打開來給她看了。
她貼近他，伸出手搭上他的肩，望着他的眼睛，盡量保持着自己的平靜。
“你說。沒關系的，我會一直聽着。”
他終于說出了口，聲音有點顫抖，“我也許真的太害怕讓身邊的人失望了。我也想到過放棄，我想過很多次。”
——在最艱難的退賽的日子，流言蜚語充斥在他周邊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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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亞運會前受傷的日子，疼痛與對未來的懷疑讓他忍不住流下淚水。
“可我一想到有那麽多喜歡我的粉絲，想到我的家人……想到有你一直在，你那麽支持我。”
他的眼眶裏已經盈了隐隐的淚水。阿墨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快要蓄進眼眶了，可她暗自告訴自己，你要堅強，你要再忍一忍，你要做那個他可以依靠的人。她咬着嘴唇，幾乎嘗到了血腥的氣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我就決定，讓我再堅持一下，再游一會兒。”
——哪怕我運動的巅峰生涯無法成為永恒。
——哪怕我總有一天要跌落所謂的神壇聖座。
——哪怕……随身帶着的那本劉翔的畫冊告訴着自己，可能的痛苦的未來。
我還是想，再堅持一下，再多游一會兒。
阿墨覺得自己的哽咽或抽泣已經堵在了喉嚨口。她張開手臂抱住他，兩個人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緊緊擁抱，阿墨的頭靠在李喬肩上。她聽得見他些微的抽泣聲，可他看不到她眼裏馬上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李喬……”
她抑制着因為強忍着哭聲而沙啞的嗓音，輕輕地對他說：“我希望會有那麽一天，你在泳池裏每天的訓練，不是為了粉絲，不是為了家人，更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自己。因為你喜歡，而不是為了報答別人。你不欠我們什麽，你已經很棒很棒了，在我的領域我拼了命一輩子都做不到你這樣……”
“你知道麽。”
她喃喃地反複地低語，柔軟的手掌撫上他寬闊的背脊。
你知道麽。
第二天去參加活動的路上阿墨接到了林杉的電話。她馬上調整了懶散的坐姿畢恭畢敬地叫了一句“林老師好”。
“沒事，你不要緊張。”或許是聽出了阿墨的拘謹，林杉這樣安慰她。“是這樣，徐東導演跟我說，他最近在籌劃一個新片，找我推薦演員去試鏡女主角。開機應該是六月。你有興趣嗎？”
徐東……那可是阿墨一直可望不可即的大導演啊。國內電影圈的三大巨頭之一。國際電影節常駐的特邀評審。
被這個好消息砸暈的阿墨連忙說：“當然有興趣，特別感謝您。這種事情，就是天上砸了餡餅在我頭上，我肯定得好好接住，努力把它吃下去了。”
這個比喻很新奇，林杉在電話那頭笑了，“沒事的，舉手之勞而已。試鏡還是要看你表現，但我相信你沒問題的。後天下午兩點，去徐東工作室試鏡，我讓他助理再聯系你吧。”
“好的，謝謝您。嗯，那不打擾您工作了，再見。”
安妮頗為緊張地看着她。“怎麽了怎麽了？是好消息麽？”
阿墨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安妮我跟你講——”
然後迅速進入瘋狂搖肩模式：“我們要發達了！要是我通過了這個試鏡，那我真的就厲害了！你知道麽，林杉推薦我去演了徐東導演的新片，還是女一號！”
結果是兩個人一起進入了癫狂模式，假如這是輛小車，只怕會被她倆徹底掀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