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 33
第二天, 開着車把李喬送到三院後,阿墨就回到了泛亞文化。她在車裏換上了米白色的漆皮高跟鞋, 迅速地跑到電梯前, 摁下按鈕走了進去, 邊走着邊看有沒有還沒來得及回複的微信。
來到三樓。安妮已經在電梯口等好,幫她拿了手裏的包, 開始跟在她身後用略快的語速講今天的工作內容:“九點鐘公司電影部要跟你做單獨的會議, 讨論下一步的運作計劃,大約兩個小時。”
“運作計劃?”阿墨問道,繼續往辦公室走。
安妮點點頭, 上前幾步幫她拉開辦公室的門, 回答說:“現在有三個劇本邀約,一個電影兩個電視劇, 要後續定一下接哪一個。還有,看一下下半年要不要挑選一下綜藝或者訪談,然後重新調整網絡的宣傳計劃。”然後把桌面上準備好的文件夾給她。
阿墨翻着更詳細的文字版,安妮繼續跟她講:“下午我們要做一套《長安曲》的硬照拍攝,宣傳要用。三點鐘就到工作室, 結束後可能會約着吃頓飯。”
“好的。”她大致看了一遍比較詳細的拍攝計劃,匆匆記住了幾個拍攝的要求點。
“還有半小時分鐘開會?我去一趟衛生間, 你幫我把那三個劇本發給我,我争取今天把大綱都看了。”
“沒問題——”安妮答應着,突然想起來什麽,話鋒一轉, “對了,這屋裏的衛生間壞了兩天,說今天才有人來修,所以,你可能得出去找衛生間。”
阿墨皺了下眉,攤攤手,“還真是效率低下。”
阿墨快步往外走去。這一層的設計非常奇怪,所以她需要穿越一段玻璃外殼的走廊才能走到他們使用的衛生間那裏。她還是喜歡沒有玻璃外殼的設計,曾經這是個露天的走廊,陽光灑下來是一種真實的觸感。
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篤篤的聲響,然後突然停住,她的手輕輕拍上那個來人的肩,聲音裏透着驚喜,“嗨,好久不見。”
那個被阿墨的手拍在肩上的、穿着黑色制服的女士擡起頭來,正是Luna。一如既往的幹練和優雅,一看就給人可以信任和依靠的職業化感覺。她笑了,雖說身在同一個公司,但相遇竟也成了久違,“好久不見。聊一聊麽?”
阿墨點點頭,指了一下平臺另一條通向死路的角落。“去那邊聊?”
兩個人站到了那個角落的窗邊。這裏通常是人們抽煙的去處,來了人都能看得清楚,而且痛風性極好。
阿墨先開了口:“聽說最近在和晚晚搭班做經紀人?怎麽樣,很忙吧。”
Luna笑笑,“活動太多了,還挺累的。你呢,也是吧,感覺今天看你的狀态跟當初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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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轉了下眼睛,“哪裏不一樣?難道是當初,我太懶了麽,哈哈。”
Luna放低了聲音俏皮地說:“有點。現在就不一樣了,能扛事了。愛情的力量。”
她把最後五個字說的特別輕又特別意味深長,輕輕一笑都是戲。
“你讨厭诶,幹什麽。”阿墨撒嬌地揮了下手臂,然後順勢拉住了Luna的衣袖,然後就聽見那一頭有人喊Luna的名字。她只有放開手憂傷地說:“那你去忙吧,才說了幾句話,又得走了。”
Luna聳聳肩,“謀生計不容易,沒辦法。走啦,等哪次休假抽出空來再跟你吃飯。”
阿墨和Luna道別,往衛生間走過去。她想到了剛剛Luna對自己現狀的評價——“和當初不一樣了”。
其實似乎真的是這樣。
在離開Luna後,阿墨慢慢學着可以和安妮一起統籌各種活動事項安排,安妮也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助理跟班變成可以和各個部門獨立溝通、把事情辦的漂亮的經紀人。
在離開Luna後,阿墨變得愈發效率高而風風火火。她習慣了穿着一雙高跟鞋跑各種通告,不多的空餘時間裏還要各種應酬,或者像昨天那樣照顧到李喬的各種事情。她本來以為自己是一個不喜歡multiple-task的人,只能專注地做一件事,可現在有這麽多事情擺在面前,她居然也可以慢慢學着做好。
她更努力地工作,試着過更好的生活。她不再需要人設,因此能活的潇灑快樂。
于是遇到了問題不會像以前那樣只想着抱怨或者哭訴。
于是慢慢地學會和他和朋友們一起戰鬥。
那天晚上她又接了李喬回家,李喬說他在兩個周內都沒法訓練。阿墨隐隐地覺得這個數字不太對,于是求證似的問他:“之前不是說一個月麽?是不是恢複得還不錯,可以縮短相關的時間啊。”
他搖搖頭,“一個月不下水,水感消失的代價太大了。兩個周後我就嘗試一下,可能游不好,歪了斜了也沒關系,可以慢慢來。”
阿墨理解地點點頭,拿了走之前就一直在熬的乳鴿湯給他喝。她看到他在IPad上翻劉翔的微博,有點奇怪地湊過去:“劉翔?他好久不發微博了吧。”
“嗯,最近看到說他參加一個綜藝節目,時隔多年又跨欄了一次。”
阿墨靈機一動問他:“等播出後要不要看。”
“好啊。”
他喝了口湯,阿墨看着那被刷到頭的劉翔的微博,然後問道:“你怎麽突然開始看劉翔的微博了啊。”
李喬笑了笑,“想看看一個運動員可能的結局。你看,直到現在都有人在他的微博下罵他,說他當年怎麽欺騙了大家的感情。當然也有人幫他說話,兩撥人撕成一團。”
他的笑容裏有幾多苦澀和無奈。
他繼續說:“我就是想看一下,一個運動員在職業生涯的後期會面臨什麽處境,又應該怎麽辦。”
“好啦,我相信你可以的。現在這個時代,你不會和他面臨一樣的困境的。”她跟他說,挽着他的胳膊,試圖去安慰他。
李喬放下湯碗,思考了一下,然後說:“在之前,你對游泳這項運動有了解麽?或者別的運動也可以。”
她搖搖頭。“誠實地說:都談不上那麽了解。”
他跟她科普:“運動員都是有運動周期的。像我的項目,400米、800米,到了25歲之後就是絕對的高齡選手。按照常規的運動曲線,我的運動成績的确會不斷下滑。畢竟這個年紀,傷病擺在這裏。”
他最後結語道:“這其實都很正常,真的很正常。沒必要特別擔心什麽。只是,想早點學會怎麽應對罷了。”
阿墨過去抱了他。聽他說這麽殘酷的現實的時候,她的心其實是痛的。特別是再聯想一下現在網絡的情況的時候,她想到了大家對宋之域的追捧,正如當初大家對李喬那樣,江山代有才人出,被銘記和遺忘是常态。
想不明白的。
阿墨說:“可是你想的明白麽。”
李喬搖搖頭。
她的頭埋進他的手臂,“所以啊,你不要想太多。你想的多了,顧慮多了,事情就太多了。要給自己打點後路,要想着怎麽面對輿論的漩渦……你離退役還有五六年的時間,你來不及也沒有辦法在這當中找到一個最優解。再說,現在擔心以後怎麽樣,也沒有辦法預見未來。”
“不如,”她擡起頭來,“你就做好你當下的事情,好好養傷和訓練。別的事情,我來幫你打點吧。比如說,你之前說想要看swimswam一類網站上的東西,泳隊裏的人可能比較忙,我可以幫你翻譯好給你。我們就把能做的事情做好,好不好?”
他原本有些黯淡的臉上又有了笑容的光彩。他的手指碰觸到阿墨的流蘇耳環——他在車上親吻的痕跡也許還留在上面。然後他把她擁的更近了,說話的時候阿墨都能感到他呼吸吞吐的聲音,“好,照你說的辦。”
他的手掌溫熱,在這個夏天原本涼爽的夜晚,把他觸碰到阿墨的那塊肌膚燒的滾燙,然後這種熱度以某種或許近似于星火燎原的态勢,燒到了她的整個身體,連帶着胸口砰砰跳着的一顆心裏去了。要知道,人把心跳聽的最清楚的時刻,往往都是在面臨未知,或者實在是在乎的不得了的東西。
她的手握住他那只空閑的手,然後十指相扣。她感受着他指肚因為與水相伴了近一生而變成的光滑,掌心的溫熱,還有為了比賽觸壁留的短短一截指甲。
陷入纏綿前她記起,自己還有些想說的話。那一刻他的手撫摸過自己的頭發,她格外認真地對他說,我聽Vivian說過,你以後會轉短距離,可能就放棄掉800自轉向200自和400自了。我也聽她說過運動曲線這方面的事情。可是那只是大多數人的軌跡而已,但你從來都不是什麽“大多數人”啊。
你那麽厲害。
你那麽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