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
六月, 亞運會終于在東京拉開了帷幕。
阿墨本來想要去現場，可現在只能在國內看看電視轉播了。她新接了一個微電影《芒種》, 是青年導演的“二十四節氣”系列開場之作, 拍攝比較緊, 完全走不開。但只要有了閑暇的時間，她就會在微博上搜李喬的名字, 看最新的新聞和消息。
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李喬的優秀。游泳比賽甚至才剛剛開始, 就已經有不少人雀躍着計算他究竟能獲得多少塊金牌。那自信的語氣，竟仿佛數枚金牌已經握在囊中，一旦沒有拿到反倒會變成不正常的事情一樣。
每次刷到這樣的語言, 阿墨都會嘆氣, 自己都替李喬捏一把汗，覺得緊張。
阿墨其實是有些擔心這個局勢的。沒有什麽東西是理所應當, 他們寄托的希望越大，李喬的壓力也就越大。畢竟那些局外的旁觀者，往往是不了解他的傷病和付出的。
“你好好發揮自己的水平就好，別多看網上說的話了。”在電話裏，她經常這樣對他說。
他知道她擔心自己, 只笑着答好，“放心吧, 在亞洲範圍內，比賽壓力不會很大的。至于那些網上的話，其實我早就習慣了。”
臨近比賽，阿墨很懂事地少給他打電話, 每次說話也不過十分鐘就果斷地結束。
在與泳隊相關的新聞裏，和李喬被并列着提到的往往是宋之域。也難怪，宋之域在中國泳壇也算得上二號人物，只是比邊渡康介壓制的太久了，有了“千年老二”的名聲。在賽前對泳隊的采訪裏，記者還問宋之域，再次對陣邊渡康介，他有什麽想法。他笑着說有生之年想贏一次，又表示邊渡康介是他永遠的偶像。
“偶像的原因，是從未打敗麽？如果這次擊敗了他，那麽他還會是你的偶像嗎？”不會講話的主持人這麽問他。
他被這刁鑽的問題問的一愣，幾乎懷疑這問題怎麽可能出自體育頻道游泳記者之口。但他依然彬彬有禮地回答：“即使是偶像，我依然想要有一天擊敗他。這不意味着他不再是偶像，不再是傳奇，相反意味着我更要以他為目标做出更多的努力，獲得更長的統治力，而不是昙花一現。”
這段滴水不露的回答很快上了熱搜，成了被微博、豆瓣、知乎等各個公共平臺誇贊的對象。原本默默無聞的宋之域，迅速地圈了一批粉絲。B站出現了“中國泳将高情商回答”、“震驚！有顏有成績，EQ也這麽高”一類的視頻剪輯，點擊量都很驚人。
夜裏Vivian忙完公司的事情，繼續來和張元盛一起住。兩個人維持着那種奇特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Vivian的媽媽倒是驚喜，又對女兒的感情生活和未來的婚姻燃起了新的希望，囑咐着她一定要對張元盛好些。。
Vivian看着體育新聞，然後調出宋之域的照片給張元盛看：“這個，帥嗎？”
張元盛用戲劇老師的眼光打量了一陣，“挺有型的。”
“和那些演員之類的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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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類人。他有點偏超模臉，衣服應該能撐的不錯。這誰啊？”他好奇地問。
Vivian劃拉着照片說：“游泳隊的。最近新聞裏他照片挺多，圈了一波迷妹。今晚他要比一百米蛙泳，又得和邊渡康介幹上一場。不過，邊渡康介進入職業生涯晚期了，成績已經在走下坡路，加上最近傷病在身狀态不好，說不定還真能贏。”
“我也不懂游泳……可是你說他能戰勝邊渡康介？”蛙王的名字畢竟還是太如雷貫耳了，他對這個預測還是半信半疑的。
Vivian倒也不急，只笑嘻嘻地說：“那咱倆打個賭。要是他贏了，我要求也不高，新入駐H市的那家米其林請吃頓飯就好。”
他輕聲道：“請你吃飯，我求之不得。”
當真不出她所料，夜裏的比賽，宋之域以0.02秒的優勢奪冠。蛙王原先很強悍的後程優勢衰退了不少，到了150米後宋之域在畫面裏就一直是領先一點點的樣子，只是到邊的處理不夠細膩，最後把差距又縮小了。
電視裏的女記者都淚流滿面了，宋之域摘下泳鏡看着成績，握緊了拳頭，臉上一下子露出喜悅的笑。張元盛不由得震驚又崇拜地看向Vivian，而Vivian則對他聳聳肩，在沙發的一角刷起了微博。
登時，微博上宋之域躍升到了熱搜第一位，後面跟着“爆”的字樣。而其後拿下金牌的李喬，反倒因為可能沒了驚喜，只在熱搜的7、8位晃着。
Vivian點進了微博，下面已經湧現了一群瘋狂的迷妹，用盡各種詞彙誇贊宋之域的帥、宋之域成績的突破、宋之域怎麽打破了日本蛙王在這個項目的壟斷。她不由得咋舌，“迷妹都這麽狂熱麽？”
“他長的的确不錯，在運動員裏肯定算出類拔萃的。看臉時代，你懂得。”他笑笑，見多了影視圈子裏的事情，他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好了，我心服口服，請你吃飯。不愧是做過體育記者的人。”
可Vivian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劃拉着屏幕，看着那些新聞的來源，爆炸一樣的速度，總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熱度實在太猛烈了，但如果說是水軍，也肯定不像，畢竟自己的朋友圈裏都有無數人在真情實感。
她腦海裏冒出來一個特別的想法。不過她先不打算跟張元盛說。
Vivian把手機扔到一邊，挑挑眉毛說：“當然得請吃飯了，體育頻道那麽多記者裏，論專業素質我覺得我就是第一。”
“這我是信的。剛剛賽後采訪，那個女記者太可怕了，直接淚流滿面，然後問的問題都讓人摸不着頭腦，”
她看看電視，那個人倒是熟悉。“你是說唐詩詩啊，她采訪一直一言難盡。之前接力的時候有個十七歲小将成績一般，比賽結束後她直接問人家，游的這麽慢有什麽感想，你再快一點是不是我們就能拿獎牌了。簡直可笑。專業素養這麽垃圾，簡直不知道她是怎麽進去體育頻道的。”
張元盛看着她吐槽的樣子。穿一條家居的長裙，Vivian就基本洗脫了在外面那種女精英的派頭。她明明似乎對那記者有些氣，說起話來機關槍一樣語速飛快，語氣一點也不軟，可是總有一種倔強的可愛勁兒。他伸手摸摸她的頭，“好啦，別氣，這種人哪裏都有。”
她嘟下嘴弱弱地說：“我不甘心嘛……”
張元盛只道她是因為家族企業的原因，不得不離開體育記者的崗位才不甘心，拿了個手頭的毛絨兔子過去安慰她。她捏那個兔子的耳朵，然後笑盈盈地對他說謝謝。
這個時候體育頻道開始播晚間新聞。主持人說：“在剛剛結束的男子800米自由泳決賽中，李喬獲得了冠軍。但他在賽後的新聞發布會上因傷中途離場，似乎比較嚴重……”
她一下子擡起了頭緊盯着電視機。然後，就看到他一瘸一拐地走出發布會現場的樣子，下臺的動作還要被人攙扶。聽現場記者講，是疲勞性骨折。
Vivian馬上伸長了手臂去拿手機，登陸了常去的幾個論壇一看。滿屏都是與宋之域有關的帖子，描述他打破“小日本”壟斷的不易。偶爾扒拉出一個和李喬受傷相關的帖子，除卻幾個“希望早日康複”的帖子外，竟然都是寫冷血而無情的話：
“年紀太大了吧，可能離退役不遠了。”
“他退了也沒關系啊，現在還有宋之域他們，中國游泳從來都不缺人的。”
“我也這麽覺得，不過我已經有泳壇新男神了！開心！”
她暗暗在心裏罵了好幾句，直接進入通訊錄撥通林彭恩的電話。林彭恩的父親是知名的電影制片人，母親是微博的董事會成員，問他想必能有想要的結果。
電話響了十幾秒才被懶洋洋地接起來。林彭恩正在J市的酒吧玩的開心，本來想直接挂掉電話，見是Vivian的連忙接起來。“周未安，來找我喝酒啊？”
“你在哪兒啊？”她問。
“雙子星。來不？”
“算了，我根本不在J市。你幫我個忙，等下次來H市，我請客，想怎麽玩怎麽玩。”
“那您講好嘞，您一開口，我肯定好好給您辦。” 林彭恩快步走出了喧嚣，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不過還是得大聲些喊。
“給今晚得金牌那個宋之域做營銷的，是個什麽來路？”
“沒問題。不過，這年頭有幾個人不做營銷啊。我幫你查查，兩天內給你信兒，可以吧？”
“到時候小爺你再過來玩兒，想喝什麽酒随便開。可以吧？”她滿意地往後一靠，翹起了腿。
阿墨倒是沒對宋之域的營銷起疑心。她覺得得到金牌上熱搜是很正常的事情，客觀地說她也認可宋之域的顏值能力各方面都不錯。阿墨心裏挂念的是李喬的傷，估計現在正在治療，她也不好打電話再多問些什麽。
只是心裏焦灼，像是燒起了一團火。她在家裏握着手機來回走動，一顆心全系在東京那個遙遙的城市上。
而此時的東京，李喬去了醫院接受檢查。他的腳痛的厲害，他隐隐感覺事情有些不妙，和之前的小傷不同。果然在檢查後，翻譯轉過去對自己的隊醫和教練講了五個字：“疲勞性骨折。”
他登時感到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而來。
他束手無策。
就在明天，他還有一場預賽和一場決賽要完成。疲勞性骨折意味着他很可能要退出接下來的所有比賽，慢慢治理傷病，又錯過一個很好的比賽周期。
李喬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和不公感。為什麽受傷的會是自己？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仿佛之前付出的許多努力都打了水漂，對于這一點他是很不甘心的。
他聽到醫生、翻譯和隊醫的商量。最後隊醫對教練說：“我個人的建議，還是退賽吧。”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