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長安曲》進入第一天拍攝。早上剛一打開手機, 阿墨就收到了李喬的“早安”微信。後面還加了一個小太陽的表情。嗯,這是李喬活潑的風格。
這一個微信奠定了她一天的好心情。她回了一個“早, 好好訓練哦”, 就興高采烈地下樓吃早餐準備拍攝。
有的時候就是這麽簡簡單單一句話, 就能帶給阿墨無盡的鬥志。她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住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把最好的面貌都展現在這個戲裏。
剛一開機就是大場面動作戲。此處阿墨飾演的柳離離的另一個身份——殺手。要黑紗半遮面, 吊着威亞從一潭水裏破水而出, 緊接着與岸上晚晚飾演的女捕頭陳燈進行一番打鬥。
本來阿墨以為破水而出和刀光劍影交鋒是容易成功的,關鍵是後面的打鬥場面不好把控。這次請到了極佳的動作設計張指,要求很高, 她怕稍有差池就達不到。
“來, 預備——”
阿墨潛在水底,等着威亞将她向上拉去。
“起!”
她謹遵着說戲時候的教導, 破水而出,按照規定的路徑一劍刺去。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可是那一劍即将到達指定位置的時候,晚晚卻突然一側身避了過去。
“卡!”
已經濕透的阿墨被放下。她揭去臉上黑色的面紗。她的身上全是水,濕漉漉地往下滴着, 顯得頗為狼狽。她覺得有些冷,似乎X市涼的要比H市快得多了。
晚晚一臉抱歉地說:“真是對不起, 剛剛那一下子太吓人了,我下意識就避開了。再來一次吧。”
執行導演點點頭,“下次準備好,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了。一鏡二次, 準備!”
阿墨複又裝備齊全潛入水底。
“起!”
她懸空而起,又順勢而上,掌中劍嚴格遵循着預期的方向,一絲不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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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次,晚晚的對劍幹脆走了一個錯誤的方向,導致二者根本沒有相交。
她還是一臉無辜的樣子,“啊,剛剛走位不是說要這樣的麽?”
動作指導走過來,“我什麽時候跟你說往這個方向出了?你這麽出,兩邊的劍對不上,一會兒定格怎麽拍?這樣……”他親自做着示範。
“我明白了,謝謝老師。”她甜甜地說。
“一鏡三次。預備!起!”
又是一次出水,又是一次出劍……
又是一次雙劍未曾相交。
阿墨感覺自己被威亞吊的腰很痛。諒是她有舞蹈功底,平日裏吊起威亞來很能吃苦,也受不了三次這樣的折磨。從水裏拔高起來,和拍定點或者在空中自上而下的大為不同,她只覺得身上冰涼,圍着浴巾都沒太大作用的那種。
她明白了,晚晚根本不是記不住這些東西。晚晚只是想報複她,給她一個下馬威,叫阿墨以後少招惹她。
晚晚說:“我覺得我可能有一點不習慣這樣子……”
執行導演有些為難。他軟弱地道:“要不一墨這一段就找替身來吧,這個本來也有預備的。”
阿墨連忙強硬地反駁道:“我不需要替身!我剛剛的動作沒有出一點問題,為什麽突然要替身頂替我?”
她一向堅持,能自己完成的動作都要自己完成。
況且今天的拍攝,本來就錯不在她!
氣氛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僵持,幾雙眼睛都落在了導演身上。
導演嘆了口氣說:“算了,現在狀态不行。大家都休息十分鐘再來吧。”
休息的時間,阿墨馬上去跟上往一旁走的晚晚。她開門見山地說:“你沒必要這樣做。”
晚晚一揚頭,高傲地說:“我怎麽做了?我剛剛就是狀态不好,記不住,我怎麽了?”
她的音量放的很低,但是聲音格外尖銳,阿墨覺得有些刺耳。
阿墨放輕了聲音,“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不願意說暗話。如果你對我有意見,我們私下怎麽解決都行。你這樣,是用我們的私人恩怨來耽誤拍攝進度。況且,就這麽個鏡頭你失誤整整三次,我心裏清楚,別人難道看不出來?”
晚晚的嘴角挂着一絲冷笑,她沒說話。
阿墨補道:“你最好小心一點,在賈導和張指這裏把名聲砸了,以後你就別想再和圈內的大導們有任何瓜葛。你也知道,到時候任你靠山是誰,都不管用。”
晚晚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阿墨向前走了一步,她的語氣很輕,可是隐隐含着逼問的嚴厲感:“你不是想得獎麽?我甘願陪襯你。你別招惹我,別招惹大家,我們各取所需,都能過得不錯。可是如果你變本加厲,誰都想要你好看。”
晚晚沒再說話,只偏了頭去看另一頭的機器。
“一鏡四次,起!”
出水……出劍……兩劍相交……
這一組鏡頭終于拍攝成功,進入下一個階段。阿墨還是有些高興的,畢竟晚晚聽進去了她的話。戲外她再想搞什麽名堂,阿墨懶得多管,可是戲內用那種卑鄙行徑,她是不齒的。
只是阿墨不明白,少作妖,多做事,有那麽難麽?怎麽總有人想着走捷徑達成目的,想着害人,不能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麽?
夜裏九點多拍攝結束,阿墨回到房間裏洗了個熱水澡。她覺得進入這個行業之後,自己真的是越來越經得起折騰了,水裏上上下下幾次,拍動作戲累成這個樣子,都沒一點感冒的跡象。凡是能堅持着拍數年戲的女演員,都該是鐵娘子了吧。
剛剛穿着浴袍出來,她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媽你在幹什麽呢。”阿墨躺到沙發上問。
“剛剛跟你爸出去散步回來。想着你今天第一天進組拍片,給你打個電話。今天沒有夜場戲啊?”
“其實是有的,但是九點就結束了。媽我們環境挺好的,拍攝也順利,這次應該不會太辛苦的,不用擔心啦。”她直起身來,做出輕快的語氣。躺着的時候說話總會讓人覺得慵懶而沒有精神。
趙媽媽又開始碎碎念道:“要注意身體,一日三餐好好吃,不要忘了鍛煉,和前輩們多多學習……”
她一一答着好,說自己都做到了,然後勸着媽媽去睡覺。
“你們這些提前步入老年作息的人快點睡吧,明天起來的又早,好不好呀……正好我也收拾一下。”
“好的好的,你也快點睡。”
“嗯嗯,晚安。”
阿墨放下手機。她早早學會了把不公和苦澀都吞進肚子裏,從不跟爸媽講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從初中開始就是這樣,她無緣無故被班主任拖出去罵的狗血噴頭,回家一聲都不吭,只是更努力的學習,從此不再有人這樣對付她。那老師後來把那次大罵忘得一幹二淨,對成績優異的阿墨加倍的好。
後來,阿墨也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報複。她把班主任全新的磁帶裏長長的條用鉛筆卷出來,把中間的位置全部搗毀,又照着原樣塞了回去。于是第二天班主任放聽力的時候發現磁帶壞了,不過只以為這是出廠的問題就不了了之。
她可從沒忘了那次大罵。她覺得那種陰影是沒有辦法釋懷的,畢業後再也沒回過一次學校。
阿墨想,如果再來一次,她不會像當時那樣采取這種手段,畢竟壞了磁帶受害人是大家。再來一次的話……她只會好好學習離開這個地方。當時的自己,做事情還是太沖動了。
就像這一次被晚晚捉弄,她不會在片場給晚晚什麽好看,只會希望自己能夠比她厲害一點,再厲害一點,變成更優秀更受到大家肯定和矚目的演員。如此而已,因為她相信晚晚在做的這些事情,只會讓晚晚給旁人留下越來越不好的印象。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她接到了李喬的電話。
她撒嬌道:“我要你給我一點獎勵。”
“好啊,慶祝你開拍第一天。想要什麽?”
她搖搖頭,輕輕地說:“我不是要你慶祝第一天進組拍這個戲,而是因為我今天受了一點委屈,想讓你獎勵我一點東西……”
阿墨聽到電話那頭一個“誰”字脫口而出。她知道他會問是誰讓她受委屈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講出來又能怎麽樣呢,她自己解決就可以了,她只是想讓他給一點安慰和鼓勵而已,不需要他操心那麽細的。
她緊接着說:“是一點很小的事情,你不用多問了,其實也沒那麽嚴重,就像是走路的時候被一塊石頭摔了一跤,但是剛剛我心裏有點過不去,有點不舒服,所以我和你講,希望你給我一點什麽。你說……怎麽辦呢。”
她靜默着等待,手把聽筒握的緊緊的。然後她聽到電話那一頭傳來溫柔的嘆息,又聽到了他的吻。那是他送給她的一點獎勵,似乎可以穿透聽筒和那漫漫的距離吻在她的面頰上一樣。她覺得心裏沉積的玫瑰花瓣一下子蕩漾開去,整個人都漾着花香一樣美好。
她恨不得能夠在他懷裏躺一下,在他肩上靠一會兒才好。她會當着父母的面僞裝,會跟晚晚鬥智鬥勇,這都不假,可是,她也會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