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那天晚上。Vivian把行李在安泰酒店整頓好, 便打車去了J大。
“J大西門可以進出租車，您看我們在西門停嗎？”
Vivian猶豫了下, 然後道：“不必了, 在西北門停就可以。我想進去走走。”
在這寂寥的夜色下, Vivian提着miumiu的輕奢包包慢慢走在校園裏。在夜色下她的身形連同裝扮，都透出一種高貴且驕傲的氣質。校園裏來來往往的大都是學生, 有好奇者蹬着自行車經過不忘回頭看她一眼, 當然也有更多的人波瀾不驚地走着自己的路，做着自己的事。
這就是J大。這是她度過四年的地方。人們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形态慢慢成長成不同的形狀。雖說這世上沒有絕對的自由，但J大盡自己的可能給學生們提供了一片美好的淨土。
她走到中文樓。這裏應該是中文系上課的地方。紅磚黑瓦, 頗有一番古典的韻味。Vivian走進去, 禮貌地問門側的大叔：“您好，請問今晚周南老師的課在哪個教室？”
拿着保溫茶杯的大叔擡起頭, 用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通。她補道：“我是古典班的周未安，想回來看一下老師。”
大叔收回了探尋的眼神，從桌上抽出一張密密麻麻的表格，一絲不茍地戴上花鏡，手指自上而下劃過去——“203教室, 上樓右轉。”
Vivian輕輕躬身，“那多謝了。”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 她不想貿然打攪，就那樣背靠着牆站着。周南還是過去那樣的聲如洪鐘，果真中氣十足，她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或許還是一般的意氣風發, 只是因為他改了觀點，變了思路，自己就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她搖搖頭，最後的十分鐘他沒在講什麽古典文學的知識，相反一直在扯一些頗為自由主義的思想流派。
Vivian向前走了幾步，悄悄探看了一下教室裏的情況。依然是有幾位迷弟迷妹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或托着腮或拿着筆，聽的虔誠，眼裏閃着光。
她懶得再看，索性找了個走廊深處的位置，拿出手機來玩。剛一打開微信，就發現她媽媽又給她安排了新的相親任務。她反感地看着，自己想盡了一切的辦法，不管是講道理還是表面順從，可是媽媽還是發了瘋一樣想着安排好她的感情生活。
有許多男性朋友都已經屈服在家庭的壓力下了。可是她不想。
下一個相親對象……
倒也是老朋友了。張元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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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元盛家不算是Vivian這種有家族企業的家庭，但社會地位也頗高，不然不能和這個圈子關系緊密。他父親是人民醫院的院長，母親是H大的資深教授、世界聞名的歷史學者。她對張元盛的印象不錯，是個在這個圈子裏不多的身上有股正義感的男生，據說現在戲劇學院做戲文老師。
正琢磨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Vivian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下課了，大家一下子蜂擁而出。她本以為這麽多人出去教室裏不會有人，一進去卻看到三五個學生仍圍着周南提問。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周南擡起頭，然後道：“下節課再來問吧。”那幾個學生散去，Vivian能感受到他們好奇的眼光，聽見他們隐約的竊竊私語。
她不去理會他們，他也不，相反打開雙手潇灑地說了一句：“歡迎回來。”
Vivian輕輕笑了下，走過去迎接了他的擁抱。“好久不見。”
“你的學生該不會誤會我是你新找的朋友吧。”待到學生走淨，Vivian問他，“我相信你學生也都了解你的個性。”
“你這麽美，就算被誤認也是我的榮幸。”
Vivian撇了撇嘴，“嘴真甜。去哪兒？”
“兩條街外有個吃日料的小館子，我開車帶你去吧。”
那家日料店名叫“清澄”，位置有些偏，人很少。店面挺大，不過座位安排的稀疏。老板四十來歲年紀，極其溫和親切的樣子，與周南看起來熟識。
“吃點什麽？”
“快九點了，喝點東西吧。你開車不能喝酒，那就泡壺茶，說說話。”她不想讓他破費。J市哪裏不需要花錢呢，何況把房子給了秋韻後，周南一直租房度日。
于是兩人只點了一壺茶。
“媽媽又在給我相親，催我結婚。簡直要煩死了。”Vivian無奈地說。
“看你願不願意了。不喜歡的話，不必跟着她的話走。”
Vivian擡頭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呢，現在你對婚姻怎麽看。”
“這兩年我已經嘗試過三段婚姻了，都不如想象的那樣。我覺得我不适合結婚，以後也不會用這種形式約束自己和別人的關系。”他喝了口茶，“綠茶不錯。”
“你倒是逍遙。可惜啊，我跟媽總住在一起，她總是催，催的我都沒辦法了。你也知道，試過很多種手段後，我不會把同一種手段再用第二次。沒那個耐心。”
他敏感地看着她，“所以你這次來，又想做什麽？”
Vivian站起身來，從他的對面坐到他的旁邊，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幹嘛這麽大敵意啊，我是你妹妹，來看看你，不是很正常。”
她這樣講，反倒弄的周南成了疑神疑鬼的人。他笑笑，“沒有，你來我很高興。”
Vivian松開手，拿過一旁的挎包，“你想不想賺點錢啊，有個路子，朋友在‘史學家’這個平臺運營，需要些相關的老師講課，錄制視頻做成節目的形式，我談了一下，一節三千到五千左右。”
“好啊，那多謝你。”
她從包裏拿了一個卡片夾出來，“喏，裏面是名片，你回來跟他聯系。他那邊正好缺人，我就想問問你能不能試一試。”
周南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接過卡片夾來放到了自己口袋裏。他覺得奇怪，難道Vivian這次來真的只是來談談心，給他介紹一下資源？這一回，她真的沒有那些說教和争執？
她愈是溫柔，他愈是不安。
“你們現在房租價格怎麽樣啊。J市物價太高了，如果需要錢，又不想跟別人開口，你可以找我。”
他連忙擺手，“沒事，工資不多，但是養活自己還是足夠的。”
她點點頭。那就好。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空氣中有着尴尬的意味。她很清楚，有些事情有些人，再也回不去了。不管自己想說什麽來修正，都回不去了。
那些修正都成了無用之功。
最後周南開車送Vivian回了安泰酒店，Vivian拿着挎包下了車，一回頭剛想告別，卻發現周南也走了下來。
他從車頭那邊繞過來，靠着車站着，依然是雙手插在兜裏——這個熟悉的樣子。Vivian注意到他的搭配，格紋上衣和牛仔褲，她誇贊了一句：“穿的不錯，顯得年輕。”
他不答，只問她：“你什麽時候回J市。”
“明天下午。我約了車，不用麻煩你。”
他又問道：“這就走了啊。”
用的是挽留又不舍的語氣。
“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我糾纏的麽……怎麽我現在這樣對你，你反而不習慣了。這叫什麽，受虐傾向還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Vivian淡淡地笑，揚起頭來看他。
“可能吧。就比如說，我之前很煩你和我聊這個。但是現在我想問你。隔了這麽久，當年的事情，你究竟是怎麽看的。”
Vivian的眼神裏閃過一線疑惑。
“我是認真的。”
他的聲音轉歸沉穩。甚至，嚴肅的有點陰郁。
像是這接近入秋，已經有點涼意的夜。
“你們都有錯，Andy的錯誤更大。他本該早些告訴我們，而不是等着看你笑話。畢竟你們之間有過矛盾，但不算深仇大怨，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而你，你是真的不懂女人，也不懂事，在這件事上你不是個聰明人。”
她清清冷冷地說罷這番話，話音落下仿佛秋葉落下的聲音一般。
“請回吧。”
她轉過頭去，一步步篤定地離開，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周南就這樣看着她走進去，心裏百轉千回的不是滋味。門童早就看過許多這般的景象，心裏猜測着這兩人之間又有着什麽情感的糾紛。乍一看，似乎是富二代與白富美，男方的穿着打扮都很普通，女方則是滿滿的精英範兒，一看便是享受慣了優渥生活的女孩。
而此時走到大廳裏的Vivian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您好，是臨哥麽？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史學家的項目……對對，那是我的朋友，他會和你聯系的。
另外，可不可以拜托把薪資從三千提高到五千一節？中間的差價你找我給就好，不要告訴當事人……
哈哈，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啦，要還一個人情，拜托保密，差價回來報給我，我打給你就OK。”
Vivian放下手機來，後知後覺地，手與腳踝有點冷。那壺綠茶似乎已經化在她的胃裏了，沒有半點充實的痕跡。她從一旁的小桌上拿了一塊棉花糖，拆了糖紙放在嘴裏反複地嚼，最後吞下去的時候，她覺得有種哽咽的感覺，不是錯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