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次日的婚禮定在H市的半島酒店。Vivian還邀請了阿墨，但阿墨當時正在臺北拍戲沒法趕到，抱歉地寫了張卡片附上了鮮花禮金送到。阿墨剛剛拍戲不久，賺的也不多，Vivian打算着把錢用什麽方式再回轉給她。
婚禮儀式上，Vivian同Andy坐在了一起。她刻意選了一邊緊挨着他、另一邊靠着走道的座位。
她猜Andy看出了自己的用心——想同她說些什麽，畢竟他是那麽頂尖聰明的人，這一點Vivian從來不會否認。
“我知道你跟秋韻有過，一段過去。”Vivian輕聲對他說，目光依然是專注地看着別的方向，沒和他眼神有半點交集。
“哦，怎麽了。”他平靜地道。
“怎麽評價她。”她淡淡地一笑，直視着前方的主臺。“我這人對她沒什麽好話，所以你盡可大膽講。”
“怎麽說呢，希望你的長兄依然能夠前途光明，同時也希望他能小心謹慎，多多提防。”
“你跑題了，你評價的是他們的未來，不是她。”
“你自然明白我在說什麽。不是麽。”
他偏過頭來，目光含笑，溫然安然的樣子。
Vivian側過頭去看他。Andy深邃的瞳仁裏看不出太多感情的起伏，甚至連剛剛的話講的都那麽含糊低沉而仿若旁人。
她的視線向下，看到他搭在身前的手指。他的雙手修長，皮膚白皙——也許是他一直沉迷于用各種一管管的護手霜的結果，但是骨節又以一種犀利的姿态突兀出來，似乎是在顯示着某種不為人知的個性。
“小心謹慎……多多提防……”
Vivian回想着自己搜集消息的那一天。她是從Jessica那裏得知了這個消息，那人也只是淡淡地一提，在電話說：“聽高琳說，她好像之前和Andy還有過一段呢。但我不是她們學院的人，了解的不多。Andy你知道吧，當時的富二代，學校裏也算風流人物一枚。後來他倆不了了之，Andy家境中落，誰想到Andy後來又翻身成了時尚圈的老總，她估計挺後悔的吧。”
“高琳是誰呀？”
“我當時一姐們，後來很少聯系了。你懂得，她跑去H市打拼，沒什麽水花，我倆交集不多。她就是你問的那個秋韻的室友。因為她給我講的一些事情太奇葩了，我印象還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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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忙于工作，她并沒太注意追問。但現在看來，這段話裏也是暗含玄機。
Vivian環視四周，她回憶着昨晚看的婚禮布置，秋韻的同學究竟被安排在了哪一桌。記憶力優秀的好處再次顯現，她的頭腦中慢慢勾畫出清晰的框架。于是她敏銳地望過去——沒錯，應該就是左手邊靠後那裏。
她悄悄拿出手機，不動聲色地找出秋韻大學時宿舍裏四個人的照片。當時J大辦了一個“優秀寝室”一類的活動，她們寝室為此拍的照片現在還挂在網上。她注視着照片裏另外三個人的臉，反複将她們對應着名字刻在了自己的腦海裏，然後再次側過了頭。
那位傳出了消息的舍友果然來了婚禮。她叫高琳。Vivian順手找出她的領英資料，發現她畢業後先在南方報業做了兩年財經記者，現在正在一家廣告公司Blueair做公關，但六年以來依然徘徊在assistant manager的位子上。
按照Vivian對Blueair的理解，這個經歷我應該完全可以做到manager了。從領英看起來高琳的各方面資歷也不錯。未來上升到做director有困難她可以理解，但Vivian不知道她怎麽會在這一關卡就在遇到職業瓶頸。
只能說，要麽是她自己花樣作死，要麽這就是Blueair的過錯。說不定，也是他們員工離職率極高的原因。
Vivian暗暗想着下一步的棋應該怎麽走。
鋼琴曲響了起來，溫柔的聲音預告着婚禮即将開始。請來的婚禮主持是Vivian在電視臺的朋友羅羅。平時看慣了羅羅插科打诨的樣子，做起婚禮主持倒是一本正經多了。
Vivian看着婚禮的進行，禮節性地同大家一起拍手，卻覺得恍如隔世。
那個西裝革履的大哥，和身着婚紗笑的甜蜜而乖巧的秋韻……看起來都有種陌生感。或許儀式本身就是如一層面紗一樣的東西，用表象的美好掩飾掉其下的種種吧。
她向Andy微微側過身去，“喂，我好久沒聽說你的新女友了。你該不會被某人傷害了一次之後就決定修仙成佛了吧。”
她的餘光看到Andy依然保持着微笑，但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她連忙用撒嬌的語氣補充道：“你別怪我八卦啊，我是真的太無聊了。要不然，不會冒昧問你這個的。”
“我現在過的不好嗎？”
他的語氣有些傲嬌的感覺。
“所以，是好到已經不需要女朋友的意思？果然是事業狂诶。”Vivian搖搖頭，低下頭來處理手上裸色的指甲油。左手食指的指尖有點翻邊——她後悔今天出門前因為懶沒有重新塗一遍。
“可以這麽說。至少暫時不太需要。”
婚宴的時候她依然注意着高琳的動向。她終于捕捉到了機會——高琳跟那一桌的人先告退了去衛生間。她也微笑着告退道：“先失陪了，我出去一下。”然後快步跟上前去。
秋韻忙于一桌桌應酬，想必無暇顧及她們。
Andy含笑點點頭，目送着她遠去，良久悠悠然嘆了口氣。
高琳前腳進了衛生間，Vivian後腳就跟了進去。她推了一下剩下的一間門，裏面沒有人。很不錯的時機，衛生間裏只有她們兩位。
她反鎖上了衛生間的大門。于是高琳走出來洗完手剛準備出去，就看到Vivian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你好高琳，我是Vivian。”
Vivian？
她怎能不知道這個名字呢，房産大亨的小女兒，今天新郎官的妹妹。
“啊，您好，您好。”她臉上一下就堆起了浮誇的笑，伸出手來與她相握。
“想和你說點事情。方便麽？”她笑的依舊讓人心定。
“好的，沒問題。您講。”
“我聽說秋韻和Andy，在大學的時候曾經是男女朋友。我想問下具體的狀況。你是她的舍友吧，我猜你應該對這事情還比較了解。”
她猶豫了。“這……”
Vivian笑了笑，走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我知道她跟你們說過要封鎖消息，別壞了她的好事，可是光是一張嘴又沒有籌碼，為什麽要替她辦事啊。你怕她知道，來報複你？放心，我相信這件事知情的不止你一個，我不會賣你的。”
她依然不語，猶豫着低着頭，手指攪着衣服的邊緣。
Vivian靠在洗手臺旁，目光變得充滿了堅定的光。
“聽說你在Blue air做PR的assistant manager，都為他們工作五年了。我覺得這很不值得，憑借你的資歷和能力，完全可以勝任更高的職位。”她步步為營，語氣逐漸加快。“我爸爸的公司現在在做一個新的項目，公關人才急缺。聽說正在社招，需要的就是有過媒體服務經驗的人才。前段時間，人事總監還問我有沒有推薦的人選，進來就可以升manager。我們在業內的待遇你是清楚的，忙歸忙，好處少不了。”
高琳的眼睛裏閃起了亮光。
“我想推薦你去诶。”Vivian揚起了嘴角看她，享受着盡在掌握之中的快感。
她咬了咬牙，終于不再猶豫地開了口，“好，我都告訴你。秋韻從大一開始，就一直在盤算着怎麽找到一個富二代或者官二代做男朋友了。在上大學前她就各種做微調，雙眼皮、鼻子、下巴都有做過。而且這也不完全是她的主意，她的父母好像一直在把她往這個方向規劃，主動領着她做這些整容。”
處心積慮。之前往往只是聽富二代的朋友說有那種絞盡腦汁渴求嫁入豪門的女孩，但終究只是聽說而已。更多的時候她知道這些女孩不過是這些朋友的玩物，玩夠了還是要找門當戶對的女孩談婚論嫁的。
Vivian點點頭，“那還真是準備充分。她家裏應該也還算有點底子吧。”
高琳一愣，“你怎麽知道。”
“随便猜的。猜對了？”
“沒錯，她家在當地應該也還算過得不錯，父母做小本生意，但肯定不能和像你們這樣的豪門比較了。”
父母資助着她換臉，給她規劃未來的豪門人生……這可不是一般小康或者赤貧家庭的做派。只是，還真的是狠得下心來啊。
“你接着說。”
“後來，她就和Andy在一起了。具體的過程我不清楚，當時我們班級裏有傳聞是他們通過某個學生組織活動認識了，然後還是Andy主動跟她告了白。沒過兩個月吧，她就經常不回寝室，後來有一回把自己的很多東西都搬了出去。”
“所以，他們同居了？”Vivian皺了下眉。
“這我們也不清楚，我們不太過問她的事情。但她在J市無親無故的，我們都猜她是搬出去和Andy住了。當天我不在，聽舍友說，是Andy派車來接她走的。”
“那後來，他們怎麽分手了呢？”
“過了半年多吧，Andy他們家不是因為金融危機破産了麽，就那段時間秋韻就又搬回來了。”
所以……難道周南是當了一次Andy的接盤俠？這可真是天降了一口大鍋。
高琳的故事還有待進一步調查證實。不過這一套故事雖然在細節上有點傳言上的纰漏，但整體的邏輯和Vivian所目睹的現實還是自洽的。
想必Vivian也自知不再年輕了吧，接近三十歲，再等下去她就沒有太多優勢可言。所以，才會這麽急匆匆地搭上周南這條線，甚至連某些基本的信息都沒了解清楚。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倘若秋韻真是Andy的前女友，還有過同居歷史，難道周南作為Andy的哥們能夠一無所知？
不過一轉念Vivian感覺也不是沒有可能，所謂哥們關系在現在已經漸漸淡化了。周南在大學期間畢竟還是純粹文藝青年的派頭，商務精英Andy并不好這一口，兩人沒有太多交集也是很正常的。
畢竟，周南并不是那麽八卦的人。
“今天在這裏的對話還請對外保密，”Vivian從手包裏抽出一張名片，“這位是集團的人事總監，我今天會和他打招呼，明天你聯系他。到時候走一個社招流程就行。”
高琳如受了大恩一樣連聲道謝，将名片在手裏握的很緊，仿佛那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回來，公司裏見。”Vivian揮了下手。
她開了一條門縫，看着高琳的背影消失，然後才出去走到了走廊的另一頭，打電話給人事總監柏小松。
“Hello，Vivian，我是小松。”
“前段時間你說下面要招manager，給你推薦個人選。J大英文法文雙學士畢業，南方報業兩年、Blue air六年PR從業經歷，跟過的幾個項目很符合公司接下來的跨國要求。我讓她明天和你聯系。”
“好的，沒問題。到時候走個社招流程就能來報道。”
她打趣：“這麽信任我？”
“Vivian之前推薦的人選我們都很滿意。現在項目缺人，可以說是雪中送炭了，感謝您都來不及。”
“對了，再打擾你兩分鐘。Blue air這塊我不太了解，它的晉升機制是不是有問題？感覺離職率很高，員工的級別提拔也很遲緩的樣子。”
“是的，現在Blue air的雇主滿意率一直在下滑，面臨的危機還是不小的。您推薦的那位轉到我們公司來，客觀地講确實是明智之舉。如果您還想知道關于Blue air更多的信息，我可以給您單發幾篇相關的文章。”
“好啊，那多謝了。不打擾你工作了。”
Vivian放下手機，快步向着宴會廳走過去。高跟鞋本來的尖銳都淹沒在柔軟的地毯裏，只留下一個頗為意氣飛揚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