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營養液20k加更】 宗朔接過香雲要……
凰安宮內的氣氛, 從謝小盈被常路壓着跪出去開始,徹底跌到了冰點。
所有嫔禦大氣不敢出地跪在地上,宗琪還算懂點事, 乖乖跪在母親身邊, 沒有出聲。宗璟則直接被吓得開始哇哇大哭。乳母一邊捂皇子的嘴,一邊求助似的看向林修儀。
宗朔對宗璟的哭聲置若罔聞, 只冷冷地望向皇後:“你确實弄疼了無憂。”
顧言薇其實很快就松開了手。
她本沒想到皇帝這麽快就會開口維護自己。
謝小盈雖頂撞得厲害,但顧言薇見過宗朔與謝小盈私下相處的樣子,男人若動了情,心自然就會偏了。
然而皇帝終究還是第一時間站出來, 維護了她作為皇後的尊嚴。這令顧言薇有些說不出的欣喜,也就沒有多害怕。
她甚至還輕輕拍了拍無憂的後背,半攬着無憂說:“公主莫怕,母親弄疼了你, 是母親不好, 母親給你賠個不是。”
無憂根本不領情,腳一沾地, 就朝宗朔跑了過去,依偎地去摸宗朔大手, 拽着宗朔的袍子抽噎道:“爹爹,我要爹爹抱抱。”
宗朔便沉默地彎下腰,将無憂抱了起來。
無憂腦袋一歪, 就貼到了宗朔的側臉, 她眼淚順着淌到了宗朔的脖頸上,是冰涼的,她埋在宗朔的頸間一聳一聳地哭。并不知道在哭什麽,但卻很害怕、很悲傷。
宗朔沒有哄她, 只是抱着。他的目光落在皇後坦然而含有笑意的臉上,一寸寸變冷,變硬。
“皇後。”宗朔緩慢開口,“朕與你說過,朕不願宮中生出抱養之事。”
顧言薇的臉色微僵,但她還是從善如流道:“是臣妾看公主可愛,一時起了貪念,臣妾知罪。臣妾日後再不提抱養之事了,請陛下放心。”
她當然知道皇帝不會同意。
但在皇帝拒絕之前,她更想讓皇帝看到,昔年的謝小盈是怎麽在她面前裝傻充愣、故意推诿,把她作為皇後的恩德,貶低得一文不值。沒想到,謝小盈表現得比顧言薇預料得還要糟糕。
中宮的顏面與寵妃的任性,顧言薇是故意要皇帝當衆去選。
她想知道,皇帝到底還有沒有把她視作妻子,還知不知道誰才是他應該維護的對象。
……皇帝沒有讓她失望。
想到這裏,顧言薇覺得自己此刻的低頭,十分值得了。
宗朔只看了皇後一會,沒再說什麽,仿佛對皇後的認錯已經接納了。
他直接抱着無憂,大步流星地從凰安宮內走出。
謝小盈就被凰安宮的人壓着,跪在正殿外的廊下。宗朔倉促地瞥了一眼,腳步卻沒停。他一邊走一邊想,廊子裏沒有雪,能避風,他抱着孩子出來,謝小盈定然能看到。
無憂現下在他的懷裏,沒有留給皇後,謝小盈便可以放心了。
宗朔抱着無憂直接上了禦辇,常路剛跟過來,他便道:“朕先帶公主回頤芳宮,你看着點時辰,半炷香後就去讓修媛起身,接她回來。皇後若問起或阻攔,你便說是朕的口谕,無憂哭鬧,非要修媛來哄不可。”
常路低頭稱是,半炷香的功夫可沒多久,他沒法跟着宗朔回去了,只能趕緊給底下人使眼色,提醒他們謹慎伺候。陛下這會子心情不佳,若行差就錯,恐要丢了性命。
……
皇帝既走,凰安宮的拜見立刻也就散了。
楊淑妃第一個從殿內走出來,她看了眼謝小盈,欲言又止,但凰安宮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只能先離開。尹賢妃緊随其後,未多逗留,像是有什麽心事,很快就出去了。
接着便是林修儀、金充媛、杜婕妤……
謝小盈跪在廊下,看着這些所謂無寵的女人,一個一個,或看笑話,或緊張地離開,她心裏從暴怒也漸漸化作平靜。
有寵又如何呢?
此番是她一時沖動了。
皇後緊抱無憂的那一刻,讓謝小盈忘了對方是一個在內宮之中,擁有着僅次于皇帝權柄的女人。
宗朔口口聲聲的心悅,更令她輕估了皇後的分量。
她最終還是被皇帝這一年來的溫柔麻痹了。宗朔或許是有真心,但與這真心為敵的并不是別的女人,而是他手中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以頤芳宮劃定界限,許她如籠中鳥一般,在頤芳宮內恣意快活。
而踏出頤芳宮,她就依舊只是一個妃嫔,是必須匍匐在皇後腳下,保持恭順的妾。
皇後的顏面對宗朔而言,就像他自己的顏面一樣重要。
這甚至不是什麽關鍵時刻,只是皇後終于忍不住向她出手的時候,在皇後不管不顧就是想争奪她孩子的時候,皇帝選擇擋在了皇後面前,捍衛了皇後的尊嚴。
謝小盈被常路按着跪在廊下的那一刻,她就瞬間清醒了。
她剛剛實在太蠢了,其實皇後要她的女兒,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皇後只是猜中了她的軟肋,知悉了她的立場,故意在衆人面前激她犯錯失誤。她沒有揣測過皇帝是什麽樣的人,但恐怕皇後對宗朔的了解,卻是深入骨髓。
寒意順着膝蓋鑽入全身,謝小盈跪得膝頭發麻,只能不斷去思考剛剛發生的事,然後逼着自己去複盤。
她應該可以做得更好一點,她可以跪下來哭求皇後,她理當放下所有的尊嚴去乞求皇帝的一絲憐惜,她甚至可以在之後去找皇後談判,她想要的是女兒,皇後想奪走的是聖寵。那她大可以承諾皇後,自此幽閉深宮,再也不見皇帝就是了。
她有很多條路走。
謝小盈閉上了眼,可她憑着本能,憑着一個現代人、自由人的本能,去抗辯了一些于這世道不存在的理。
好蠢。
正思索,謝小盈忽聽耳邊一個頗熟悉的聲音,“修媛,快起來吧,陛下傳您回去了。”
她睜開眼,是常路。
常路沖她一笑,居然還殷切地扶了她一把,仿佛剛剛在殿上斥責她的人根本不是皇帝。
但謝小盈沒拒絕,她眼下必須要人扶才能站起來。既然伸手的人是常路,起碼證明她是真的可以站起來了。
常路剛把她扶起,今日陪着她來凰安宮的香雲與香浮便一左一右上來,将她牢牢攙住。常路已在外頭幫她傳了肩輿,香雲與香浮将她扶着坐了上去。
謝小盈扭頭望向了凰安宮,還問常路:“我不用進去向皇後磕個頭再走嗎?”
常路被問得一愣。
這修媛真奇怪,該給皇後低頭的時候梗着脖子找死,怎這會子反而要去伏低做小了?
但他知道皇帝肯定在頤芳宮裏等着修媛,于是連忙說:“回禀修媛,是陛下罰您跪的,您要拜,也該是去拜陛下呀。”
謝小盈這才點點頭,平靜道:“好,那我知道了,走吧。”
肩輿穩穩地擡起,香雲給謝小盈遞了添過炭的手爐。謝小盈接來,不動聲色地放到了自己膝蓋上,試圖噓散寒氣。
宮人一直把肩輿擡到了頤芳宮的正殿才落下來,謝小盈吃力地挪動兩腿走下來,好在這次跪得不算久,她讓香雲扶着,自己還能體面地走進大殿。
她正想讓人去傳無憂和乳母,卻不料宗朔迎面走了過來,皇帝的聲音裏透着明顯的憂慮,“盈盈,你怎麽樣!”
宗朔接過香雲要去扶她,但就在他手指碰上謝小盈的瞬間,謝小盈條件反射地将人甩開了。
皇帝表情明顯一愣,還是堅持從香雲手裏将謝小盈納進了自己的懷抱,他屏退左右,低聲對謝小盈道:“盈盈,朕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謝小盈短暫閉目,咬牙忍着心裏洶湧的情緒,故作鎮定地說:“臣妾沒有生氣,臣妾領受陛下的訓誡。”
宗朔皺了皺眉,為自己解釋道:“盈盈,你先別惱,朕可以與你解釋。朕在這裏候着就是為了給你道歉的,朕并非有心罰你,也根本沒有讓皇後抱養無憂的意思,無憂朕已讓乳母帶回去了,她剛還吃了兩口熱酥酪,這會不哭不鬧,你若不放心,朕讓人帶無憂過來見你,好嗎?”
謝小盈擡眼望向宗朔,好半晌才說:“陛下無須道歉,臣妾頂撞皇後在先,理當受罰,臣妾已經知罪了,以後定不再犯。”
她話裏的疏冷,讓宗朔心裏驀然一緊。
宗朔死死握着謝小盈小臂,近乎哀求地說:“盈盈,你不要這樣同朕說話。朕雖确實罰了你,但朕并非怪罪你。那個時候,朕若不将你罰出去,你情急之下再說出什麽頂撞的話,朕只怕皇後要拿更嚴苛的宮規來懲戒,到時朕反倒不好為你與無憂斡旋了。你看,朕特地讓常路等在凰安宮裏,就是想着趕緊将你接回來,免得你跪久了,腿上落下病。你該知道,朕心裏是如何待你的!”
男人語氣急切,其中誠意并非作僞。
然而,謝小盈再也無法被宗朔的“真”所觸動了。
她目光淡淡地看着皇帝,只問:“那陛下當時為何不直接替臣妾回絕皇後抱養無憂的想法呢?陛下,您明知道的,皇後有意抱養臣妾的孩子并非一時興起,而是早有預謀。”
宗朔有些激動地自辯:“朕當然知道,但她畢竟是朕的中宮皇後,今日六宮嫔禦俱在,朕須得為皇後留體面!”
“是了,她是皇後。”謝小盈盯着皇帝,語氣中終究是帶出了幾分怨怼,“而臣妾是誰呢?臣妾只是陛下公主的生母,只是陛下口口聲聲說的心悅之人,這些加在一起,當然都不如一個中宮皇後重要。”
宗朔被謝小盈這一番話說得心頭微震,臉上沒由來覺得火辣辣的,有種說不出的恥辱感。他下意識松開了扶着謝小盈的手,說話的音量也拔高起來:“謝小盈,朕待你心意赤忱,你怎麽能這麽挖苦朕!”
誰知,謝小盈腿上無力,宗朔一松手,她便自然而然地滑倒在地。
宗朔有些後悔,正伸手想扶,卻見謝小盈稍微調整了一下身體,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是,臣妾失言,請陛下繼續罰跪吧。”
宗朔被堵得氣息一滞,他哪舍得再讓謝小盈跪?卻又不甘被人這樣戳心。
他死死地瞪着謝小盈略顯嶙峋的肩骨,到頭來也罵不出一句有力的話。他長長一嘆,只能彎腰直接把謝小盈打橫抱起,不容推拒地将人抱到了裏面的軟榻上。
“你心頭有氣,想對朕撒,朕就認了,只你身體為重,不可兒戲,不要拿身體與朕鬧別扭。”宗朔板着臉掀起謝小盈的裙子,看了眼她的膝蓋。她膝蓋上只是一點點發青,但宗朔覆手摸上去,謝小盈的皮膚卻涼得驚人。
那刺骨的寒仿佛能順着手掌鑽進人心,宗朔一時不敢再碰,迅速收回手,起身道:“朕讓人傳陳則安來,給你好好看看。等你氣消了,朕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