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情生意動 宗朔感覺自己這一次隐約聽懂……
《三國殺》玩起來要比幹瞪眼還能消磨時間, 一局接一局打下來,衆人漸漸放下了對皇帝的警惕,既敢在他面前撒謊, 也學會糊弄謝小盈, 因此即便牌局上有兩個高手,漸漸開始變成了輸贏各半。
不知不覺外頭天都黑了, 即便這游戲沒什麽彩頭,宗朔還是成功沉迷進去。
說好了再打最後一把,宗朔抽到了內奸,謝小盈則抽到忠臣。
馮豐這一輪抽到了主公牌, 在謝小盈和宗朔的幫助下,很快把荷光與蘭星厮殺下場,變成了宗朔與謝小盈的對壘。
內奸若想贏,其實是最難的。先期要鬥倒反賊, 後期要取信于主公, 都不容易。
宗朔玩過幾回主公的角色,從上位者慢慢摸出規律, 贏面最大的打法就是把忠臣留到最後,雖然多了個對手, 但實際上更容易渾水摸魚,讓主公分不清身份。而謝小盈則是積年老玩家,深知和內奸在最後鬥很不明智, 因此一上手就不管反賊, 專殺宗朔,攪得一場渾水。
眼下宗朔武将牌四血還剩兩滴,謝小盈則是滿血三滴。
馮豐拿着一張殺猶豫不決,宗朔誠懇道:“小豐, 你聽朕一言,即便你不信朕這一輪是忠臣,那朕與婕妤的壞人面都是對半分的。不如你就讓朕與她單獨鬥,作壁上觀,不要插手了。”
被皇帝這樣掏心掏肺地勸說,馮豐豈能不動搖。
謝小盈沖着馮豐瞪眼,嚴厲開口:“小豐,你別信陛下胡言!他就是內奸,咱們兩個要不聯手打倒他,等我死了,你自己鬥得過嗎?”
“啧,別胡說。”宗朔斜了謝小盈一眼,“朕不是同你說過?只能說淘汰了,別把生死挂在嘴邊。”
馮豐目光在二人面孔上逡巡片刻,最終還是把殺牌打給了謝小盈。
宗朔得意一笑,謝小盈氣得拍大腿,咬牙扔出了手裏最後一張閃。宗朔見她動怒,一邊摸牌,一邊寬慰:“盈盈,游戲而已,你別生情緒,免得傷了孩子。”
謝小盈這才舒出一口氣,“我沒事,陛下快出牌!”
宗朔溫柔注視,輕聲說:“殺你。”
“陛下!!!”謝小盈手裏已經沒閃了,宗朔要殺她,她就只能掉血。眼見着皇帝不肯收回這張牌,謝小盈撅嘴,把血格往後壓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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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朔繼續出牌,“萬箭齊發。”
同樣要出閃。
謝小盈咬着牙,再扣一滴血。
她還只剩最後一滴了。
宗朔眼瞅着就要繼續打出牌來,謝小盈緊張地盯着他,眼看着宗朔丢出一張“順手牽羊”,謝小盈掌心裏最後一張牌,被宗朔拿走了。是一張“殺”,宗朔嘴角輕挑,再度擡頭望向謝小盈。
謝小盈生出某種不好的預感,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向自己的血條,“陛下,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能再殺我啦!”
宗朔原本都把那張“南蠻入侵”的牌拿出來了,聽到這句,動作又生生頓住。他哭笑不得地說:“盈盈,你這也是用場外因素幹擾朕啊。”
謝小盈輕哼一聲,抱着自己還沒顯出多少的小肚子,不管不顧道:“那我不管,就看陛下肯不肯憐我們母子了。”
宗朔果然扣下牌,“好,那朕不出了,過。”
謝小盈撒嬌成功,立刻支起身子去抓牌,可惜她牌運極差,兩張到手,一張是馬的裝備牌,另一張是閃。謝小盈已經裝備了一張馬,此刻裝備牌就是廢牌,只好棄牌喊過。她這樣處置,宗朔和馮豐隐約都猜到她抓到手裏的是什麽。
果不其然,馮豐立刻就要打出“萬箭齊發”,謝小盈手裏的閃被騙出去,馮豐又對謝小盈出“殺”。
謝小盈不可置信地瞪着馮豐:“主公,你搞搞清楚,我可是忠臣哎!你确定要殺我嗎???”
馮豐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忍笑的宗朔,又看向謝小盈,“婕妤恕罪……奴……覺得您這把不像忠臣。”
“為什麽???”謝小盈不服。
馮豐言之鑿鑿地說:“人家做忠臣,都是老老實實地跟着主公出牌,但婕妤上來不殺反賊,只殺陛下,肯定是有問題。而且婕妤先前拿到忠臣牌,從來不像今天這樣……咳,耍賴。奴覺得不大正常。”
謝小盈氣得恨不得上手打馮豐,“那是因為今天我對上了陛下!要不耍賴,我能贏嗎?”
宗朔看出來謝小盈輸局已定,因說好了是最後一把,他索性把自己的身份亮出來,免得真給謝小盈氣急了會傷身。他把牌推到馮豐面前,也不理馮豐震驚的表情,徑自伸手去擁謝小盈,含笑哄人道:“好了好了,不是你說的?玩牌不許急眼。”
謝小盈推了一把宗朔,沒推開,只好任由皇帝将自己抱了個滿懷,還用額頭親昵地蹭了兩下。她解釋說:“我沒急眼,是小豐這個隊友太笨了!他還有得要磨練。”
宗朔笑出聲,“你自己牌藝不精,怎麽倒賴人家小豐?小豐,朕看你今日表現甚佳,這個,賞你了。”
他随手解了自己腰間一塊玉佩給馮豐丢了過去,馮豐驚喜不疊地抱着玉佩下榻跪地磕頭,謝小盈沒辦法,揮手讓人下去,順便喊了蓮月來傳膳。
趁宮人避開去,宗朔壓着謝小盈,輕輕在女孩兒濕潤的唇峰處一吻,“小機靈鬼兒,朕看你在玩上頭,真是頗費心。以後咱們孩子生下來,你可不能鎮日裏光知道教孩子玩,知道嗎?”
這話若擱在以前,謝小盈定要吐槽皇帝一句,這都是哪兒跟哪兒的事啊!
可眼下,她也一時情生意動,低頭看起了自己肚皮,順從地應了聲,“知道。”
她的孩子哎……
謝小盈覺得自己也算活了兩世,可還是第一回 要做母親。從前她工作的時候就趕上過女同事生小孩,雖然大家坐在一起總會抱怨一些産期中丈夫與家人不稱意的大小瑣事,但謝小盈看着她同事,倒是真的很愛自己的小孩。
因女人不僅與孩子血脈相通,更是有十月懷胎的陪伴。
一個身體裏,生出來的兩個心跳,終歸是不可避免的心心相印。
她的孩子該是什麽樣呢?
宗朔眼睜睜看着謝小盈開釋在他面前發呆,女孩眉眼都放得溫柔,俨然是在暢想未來的事情。這神情讓宗朔恍然間似乎看到了在養珍別苑裏偶遇那一次的謝小盈,恬靜又溫柔,像一塊潤澤光滑的暖玉,觸手生溫。
多好,他的女人,還有他未出世的孩子。
他只覺心跳在一點點加快,雖什麽都沒與謝小盈做,可還是有種渾身發熱,情難自制的感覺。
宗朔實在忍不住,去抓了一下謝小盈的手。謝小盈沒躲,任由宗朔扣住了她的五指,兩人交握在了一起。
“陛下……”謝小盈雖沒擡起頭,但卻輕輕喚了一句。
就這一句,宗朔已然心旌蕩漾,身子向前傾,跟着應了一聲。
謝小盈倒沒說什麽,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該和皇帝說什麽。她沒指望宗朔會扮演好父親的角色,單看大皇子的日常,謝小盈就很清楚了,皇帝眼下沒有什麽做父親的實感,帶孩子還是要靠當媽的。不過沒關系,宮裏伺候的人手多,還有乳母,現代媽媽們需要擔心的經濟層面的問題,謝小盈全都不需要多心。只要她能平安生育,孩子也能平安長大就可以了。
想到這裏,謝小盈終于仰首,難得帶着些哀求的意味問宗朔:“陛下,你會保護我和孩子的,對嗎?”
宗朔聞言一怔,将謝小盈的手牢牢攥緊,沉聲承諾:“這是自然,盈盈,你安心,朕必會護着你們母子,不出丁點事的。”
謝小盈颔首,其實她不知道皇帝怎麽做,才能真的保她平安。
哪怕像楊淑妃說得那樣,皇後不敢動手。但這宮裏,真的就安全到沒有一絲風險了嗎?
她時常覺得自己如同身處一片黑暗,因她自己看不見,所以才覺得危機四伏,又不知危機究竟從何而起,要如何自保。
片刻思慮,謝小盈也只能小聲說:“那陛下多來看看我吧,從前不敢向陛下邀寵,只如今……陛下在,才是我的護身符。”
宗朔感覺自己這一次隐約聽懂了謝小盈的不安與惶恐。
但因懂了,宗朔反而陷入片刻沉默。
“朕會來的。”他只能這樣說,“盈盈,朕不會棄你們母子不顧。”
宗朔原本是想陪謝小盈一天,晚上照舊回凰安宮去。但兩人一并用了晚膳,謝小盈雖重新浮出笑臉,宗朔卻懷疑她是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為着讓謝小盈踏實,宗朔當晚還是改了主意,決定在清雲館留宿一晚。
他讓常路回凰安宮給皇後捎句話,自己則陪着謝小盈早些安置了。
翌日,宗朔又陪着謝小盈待了半天,等到上午高恕民來請過脈,宗朔仔仔細細問了情況、看了脈案,又檢查了藥方,這才從清雲館離開。
皇帝既走,謝小盈便打發人去玉瑤宮傳話,把楊淑妃叫來,一起玩起了《三國殺》。謝小盈從宗朔那裏學了幾招,立刻拿來對付楊淑妃,楊淑妃沒想到謝小盈幾日不見大有進益,立刻有些驚訝。
謝小盈倒不藏私,坦然回答:“跟着陛下學的,他可真是厲害。”
楊淑妃難得表現出對皇帝的認同,她颔首道:“若論識人與心機,陛下當然在你我之上。”
靠着以《三國殺》為首的若幹桌游,謝小盈成功熬過了閉門不出的日子。一到二月,高恕民就宣布,謝小盈的胎已有四個月,算是坐穩了,如今可以正常外出行走,只是要稍微小心些。
既能出門,謝小盈自然還是逃不掉要去凰安宮晨省的規矩。好在她如今已做了婕妤,理所當然能讓人在宮內傳輿,不必在親自行走到凰安宮了。
謝小盈懷着身孕,擡輿的宮人格外謹慎,在她出門前,甚至會先派人去檢查一遍路面情況,免得擡輿的人不小心絆腳再摔了金貴的皇嗣。
重新在凰安宮裏露面,謝小盈雖沒刻意裝扮,但還是顯出幾分容光煥發來。
因她在後頭已經不怎麽孕吐,吃喝上都恢複了往常的胃口。整個人在清雲館裏悶了一個冬天,皮膚也養得白到透亮。頭發她也只梳個堕髻,戴着皇帝新賞的各式發簪,珠玉寶石堆了滿頭,從前似乎不怎麽出落的小姑娘,如今也生出些雍容氣魄。
嫔禦們與她久違,乍然一見,各個都驚得啞然無言,或豔羨,或嫉妒。
尤其是剛出了雙月子,整個人瘦得仿若紙片的林修儀,瞪着謝小盈,眼神裏近乎能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