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鄉
入城工作了兩年,方雅詩才漸漸懷念起家鄉大涼山,那個遙遠偏僻的小山村。山村很窮,她便是為了出山才拼命考到大城市。工作後,就沒有回去了。
她是一個孤兒,自小便是吃百家飯的。不過因為她的性子淘氣,村裏人都不大喜歡她,唯獨村長對她還是有着幾分真情。十幾歲的時候,村長還為她建造了一個簡單的小木屋。
上個月,方雅詩接到了村長兒子的電話,說村長病重了,很想她,希望她能回來看看。回去,本就是今年她的打算之中,可是聽到那個樸實的村長病了,她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第二天,她就早早的收拾了行李去了火車站。沒有買到座位,她很艱難的站在車廂裏。正值暑期,客運繁忙,車廂裏的各色人擠來擠去,方雅詩這個急躁的人被擠的起了一頭火。
“哎哎哎——”一個中年大叔竟然一屁股坐在車廂的地上,這讓原本就狹窄的空間,更顯擁擠。他的左腳一不小心踢到了方雅詩的高跟鞋,純白的鞋子被弄污了。她朝大叔使勁瞪了瞪,假裝不經意的側身,狠狠的反踢了他一腳。
大叔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向後縮了縮。她瞥見了,心中還起了淡淡的愧意。她一個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怎麽跟一個沒有什麽文化的大叔較起勁來。
一路上她把皮包捏的緊緊的,那裏面裝了她此次出行的金錢的一半,另一半在皮箱裏。
站的久了,腿腳都變得麻木了。這次是不應該穿着高跟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她不停的将身體的重量來回的壓在不同的腳上,當然結果是無用的,腿腳還是又酸又疼。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她從皮包裏掏出一小包紙巾,攤開放在車廂底部,別扭的脫下鞋子,踩在上面。
雖然好了很多,可是站的時間久了還是一樣的累。同個車廂裏的一個青年男子很真誠的說道:“姑娘,我快下站了。你在我這兒坐一下吧!”那是個皮膚黝黑的打工仔,他定是與方雅詩一般是回故鄉的。
出于禮貌她婉言拒絕了:“不,不用了,還是你坐吧。”
“別客氣,小姑娘,我都看見了,你站的那麽久肯定累了。”他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與他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目光落在她脫了高跟鞋的腳上,她的臉蹭蹭一紅。
盛情難卻,方雅詩本就很累了,所以道了謝,穿上鞋子坐上了那個靠窗的車座。
突然,車廂內飄來一陣輕快而又有些悲傷的曲調,這是方雅詩的手機鈴聲。她的頭貼在玻璃窗上,因為太累所以睡了一會兒。聽到鈴聲後,猛一驚醒,七上八下的扯開皮包,拿出手機。
“喂——”她把頭擠在角落裏,一手捂着一旁的耳朵。
那方沉默了半晌,用着低沉的聲音說道:“雅詩啊……老頭子怕等不急你回來,想現在通過電話和你說上兩句。”老頭子指的是村長,打電話的人是村長的夫人。夫人在方雅詩的童年形象就是一名農村婦女,目光短淺,重男輕女,但是心腸還是不錯的,對待她自然比不上她自己的兒子,卻是用了心的。此刻電話那頭她的聲音顫抖,充滿焦急。
“不行!我肯定能回去見到叔的,嬸嬸你告訴叔,讓他等我回去。”她一直管村長叫叔,自從他自己的父親不在後,她就寄養在村長家,叫他叔。聲音很大,全車廂裏的人都向她投入疑惑的眼光。
“雅詩啊雅詩,別任性啦,你叔快不行了,你就應了吧。”那邊傳來抽噎的聲音,聽的方雅詩眼眶一紅。只好連連答應。
過了一會,她聽到了來自村長虛弱的聲音,淚水忍不住嘩嘩自流。
“是雅詩嗎?說話呀?丫頭。”滄桑而又衰弱的聲音,聽的她,想狠狠地掐自己一把。
她很想出聲卻又怕控制不住情緒而哭出來了。只是簡單的喊了聲叔,就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的抽泣。
“丫,叔,等不回你了。叔很想你。你好久沒回了,叔不怪你。叔知道丫頭是個,是個,咳咳咳……”她聽到聽筒裏其它人的聲音。老頭子還是不說了,休息休息吧。确實,一遍咳嗽一邊講話,很累。
“不行,咳咳咳,萬一睡了就指不定醒不來了,咳咳咳……”
聽的方雅詩心頭一酸,大呼:“叔——”
“丫頭不哭,叔就是想告訴你,不要給自己壓力,只要你努力了,夢想肯定能成真的。哈,乖,丫頭,不哭。咳咳咳。”
“叔,你你你歇息一會吧,咳嗽的那麽厲害,就不要多說話了。雅詩是誰,雅詩一定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的!叔就…就不要為我操心。”她從小就有一個夢想,關于這個夢想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盡管直到如今她的夢想只是剛剛發芽。
“嗯。”
“還有,丫頭帶了腦白金,你可別一睡不醒,不然我就把它扔給山裏的野豬吃!”
“哈哈,行行行……咳咳。”
“那我就挂了,您一定要等我。”按下了挂電話的鍵,方雅詩的心情跌入了低谷,她知道村長的身體很有可能是等不回自己了。多希望可以立刻就能飛過去。可是不能,自己只是個平凡人。
下了火車,轉了小車,她終于到了大涼山,只是她還得往山裏走,好在國家為這裏打通了簡易的道路,她只需一個小時就可以走到。穿着高跟鞋走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還真是受罪,雖然總是在崴腳,方雅詩的步伐卻不曾放慢。她身後的皮箱也颠颠起伏,十分不便,尤其是裏面裝了油鹽米,使它格外的重。
回到了村長,一切都和走的時候相比,沒多大變化。穿着破舊衣服的孩子正開心的和同伴玩耍。看見一身新的方雅詩,眼裏露出了光亮,很是羨慕。
村長已經過世了,他的房子前放滿了花圈。劣質的花炮沒有炫彩的煙火,只是一個勁的悶響。方雅詩的臉上挂滿了淚珠,跌跌撞撞的沖進了屋子,而她的面前只有一具冰冷的棺材。她趴在上面痛哭流涕,村長的家人紛紛上前勸她節哀順變。
來了很多的人,本村的其它村長的。此時正為傍晚,村長家裏擺了喪席。方雅詩坐上桌子,随便的吃了幾口就吃不進了,獨自一人默默的來到了堂廳,那裏擺着村長的棺材,他的長子陳孝吉正在為老父親守喪。
“雅詩?你怎麽沒去吃晚飯。”
“吃了。”她走到棺材前扣了三扣。站在那看了一會兒村長的遺照就要轉身離開。
陳孝吉看她面色不大對勁,不放心的問道:“你去哪兒?”
“就走走,散散心。”她淡淡的說。
山裏的夜晚是有些冷的,方雅詩圈住手,沉着眼皮走路。由于心不在焉,一個石塊絆了她一下。一個踉跄把她從沉思裏拉回。
拍拍裙邊處的灰塵,她來到溪邊的石頭上坐着。擡頭看天空璀璨的星星,不免想到小時候,村長也曾和她一起看星星。她哭着要爸爸,村長說爸爸就住在星星上,她可以大聲說話,告訴爸爸她想說的。方雅詩的爸爸在自己的印象裏早已模糊不清了。既然村長說過,爸爸飛去了星星。那麽此刻,村長也應該飛去了星星。
“叔,你會是哪顆星星……見到我爸爸了嗎?”
天際突然劃下一道刺眼的光芒。是流星嗎?方雅詩的第一感覺。不,不是。流星的光芒沒有這麽強烈。
“叔顯靈了!”方雅詩手舞足蹈的跑向那道光落地的那片林子。
她慢慢的靠近林子裏的光圈。從不遠的地方,她能看見光圈裏的是個人形的影子。
外星人?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害怕的情緒,也許是村長的去世,讓她太過于傷心,也許是她本身就很膽大。她漸漸走進了。光打在方雅詩的臉上,将她的眼睛照的格外閃亮。
強光也漸漸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