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火焰
白沣忽然擰眉, “剛才是錯覺嗎?”
不過是幾個眨眼的瞬間,他感覺到整個道觀都晃動了一下。
“地震?”白沣心裏一緊,立刻操縱着輪椅離開了室內, 來到了空曠的廣場。
出雲觀平日裏往來的香客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大火的道觀的,但要說少, 似乎也不盡然。
因為大雨傾盆,白沣難得看到了一個空曠無人的出雲觀。
只是剛才的震動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沣在外面等了一會兒, 雨水綿密如織,嚴重影響到了他的視線範圍。
等夏聞語和喻歸遠循着蹤跡找上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倒在輪椅上的白沣。
“白沣!”夏聞語立刻搶步上前, 卻被喻歸遠一把拉住。
“別過去!”喻歸遠沉聲道。
夏聞語眸子一縮, “喻哥?”
喻歸遠将夏聞語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還有一個人。”
暴雨如注,白沣斜躺在輪椅上, 身上已經徹底濕透, 長發緊緊貼在頭上身上,不仔細看到話,甚至會第一時間将他認成水鬼。
夏聞語上前一步, 并肩站在了喻歸遠的身邊。
白沣仍舊一動不動, 只是, 在被喻歸遠喊破之後, 一個濕漉漉的人影緩緩從他的背後浮現了出來。
那人眼睛圓睜,死死地盯着夏聞語。
夏聞語眯了眯眼睛,“雀深。”
雀深的雙手仍舊藏在輪椅的後面,“你來了。”
夏聞語冷聲道,“你設計了這麽多,不就是想引我過來嗎?”
雀深的神色被大雨遮掩, 夏聞語看不清楚,噼裏啪啦的雨聲裏,他小心地分辨着對面傳過來的聲音,夏聞語擔心雀深暗箭傷人。
但讓他奇怪的是,雀深卻只是古怪地笑了起來。
“你挾持白沣,是想威脅我嗎?”夏聞語忍不住開口,“你以為,真的能威脅到我嗎?”
若是此時被捏在雀深手裏的人士喻歸遠,說不定還能有點兒用。
雀深卻沒有說話,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夏聞語,那一雙幾乎要被黑色占滿的眼睛實在是太過恐怖。
喻歸遠看着對面明顯懷有惡意的雀深,卻感覺十分為難。
之前在銀泉市的那一次,喻歸遠也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雀深煉化了夏聞語的心尖血,強行将自己的命運和夏聞語綁定在了一起。
若是喻歸遠對雀深動手,難保不會……
喻歸遠眸子微轉,看向了一旁的夏聞語。
和喻歸遠比較起來,夏聞語就要冷靜地多了。
他拍了拍喻歸遠的手後,就毫不遲疑地邁出了第一步。
“小魚!”喻歸遠一把握住了夏聞語的手臂,語氣中是清晰可辯的緊張,“別過去!”
然而,聽了喻歸遠的話之後,對面的雀深卻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怎麽,害怕了?”
“你們不是一直都想殺了我嗎?不過來的話,你們是準備如何殺了我?”
混合着雨聲,雀深的聲音愈發扭曲,“聞語,你過來啊。”
“你過來,我就給你機會殺了我。”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雀深的語氣堪稱溫柔,只是這溫柔摻了怨毒,聽起來只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夏聞語沒有說話,只是接着邁出了第二步。
喻歸遠明白,自己是無法阻攔夏聞語的腳步的,無法,他也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夏聞語的身邊。
雀深仍舊站在白沣的身後,看着越來越近的夏聞語,唇角勾起的弧度愈發扭曲。
但在距離白沣還有兩三步遠的時候,夏聞語忽然停住了。
雀深一愣,正想說話的時候,原本瓢潑般的大雨忽然間停了下來。
卻原來,是一個透明的屏障不知道何時升了起來,将四人籠罩在內。
雀深的心裏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預感。
“雀深。”夏聞語緩緩開口,“這件法器,你應該不會陌生。”
雀深咬着牙,“當然不陌生!”
當年他被栖寒峰的人找到後,就是被困在這叫做縛魂鐘的法器裏的。
縛魂鐘,正如它的名字所預示的那般,所有被困在裏面的人,連魂魄都無法逃脫。
除非這縛魂鐘的主人将其放出。
“你竟然拿到了縛魂鐘。”雀深的眼睛開始發紅,“他倒是真舍得。”
“對我,小師叔自然沒有什麽舍不得的。”夏聞語直視着雀深,“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嗎?”
似乎是被這一句話給刺激到了,雀深的神情出現了一瞬間的松動,“憑什麽!”
憑什麽你就能得到栖寒峰上下所有人的寵愛?
憑什麽我就只能仰你的鼻息來生存?
憑什麽,那個人不是我?
雀深本以為自己已經不再嫉妒了,然而,此刻當面,他卻仍舊無法控制自己心底升騰而起的憤怒與嫉妒。
只是因為,你是人,而我是妖?
夏聞語看向雀深的目光冷漠無比。
幼時的記憶早已解封,然而,此時再看雀深,夏聞語的內心卻再不會起一絲波瀾。
此時回頭看,夏聞語發現,一切的親密無間,只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他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雀深從最開始,看向自己的目光裏就多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當年。”夏聞語緩緩開口。
雀深也忍不住看向了他。
只可惜,雀深并沒有聽到自己期待已久的忏悔與內疚。
“我不該任性,也不該心軟,應該聽從二師兄的話,只留下那兩個人。”
“你!”雀深死死咬牙,卻不知為何,克制住了沖上前的沖動。
夏聞語垂眸看着仍舊在昏迷狀态中的白沣,緩緩開口,“他就是你選擇的第二個奪舍之人嗎?”
“你倒是會挑。”這句話,夏聞語說的無比諷刺。
當年雀深試圖煉化夏聞語的心尖血,徹底取代掉他,只可惜計劃被破壞,雀深自己也魂消魄散,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段,保留下了一絲絲的殘魂。
而現在,被雀深挑中的白沣,同樣是這個世界有仙緣之人。
夏聞語嘆了一口氣,“雀深,原本以你的資質,若是安安分分修煉,最終也未必不會飛升。何必非要如此?”
算計來算計去,最後又落得了什麽好下場?
“你倒是說得好聽!”雀深忍不住冷笑,“你若真的為我着想,倒不如将這縛魂鐘撤掉!”
夏聞語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緩緩擡起手,指尖燃起了一簇瑩白色的火焰。
火焰的焰心是銀色的,整朵火焰不比黃豆大多少,卻讓雀深眼皮直跳。
喻歸遠看着夏聞語指尖跳躍的銀色火焰,有些不解,“小魚,這是什麽?”
夏聞語溫柔地看着自己指尖燃燒的那一抹銀白色火焰,緩聲道,“焚焰。”
“能焚盡世間一切的仙界之火。”
夏聞語聲音平淡,但話裏的內容卻讓喻歸遠的心直跳。
如果不是礙于對面就是雀深,可能現在喻歸遠的手已經握到了夏聞語的手腕上了。
雀深的反應比喻歸遠更加直接,他直接将看上去仍舊半死不活的白沣提了起來,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自己的牙縫裏擠了出來,“夏聞語,你瘋了嗎?”
“殺了我,你能有什麽好處!”
“你別忘了,夏聞語,我們是綁在一起的,殺了我,你也會受重創!”
“是嗎?”夏聞語不置可否,“可我幼時,小師叔幾乎将你的魂魄焚盡,好像并沒有什麽後果。”
“那是因為我還有殘魂!”雀深大吼道。
“那你可以放心。”夏聞語擡起頭,“這一次,我會将你的殘魂也焚燒殆盡。”
說話間,夏聞語指尖的那一簇小小的火苗就晃晃悠悠地向着雀深飄了過去。
雀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一簇銀白色的火焰。
喻歸遠站在一旁,有些奇怪,為什麽雀深不反抗?
那一簇銀白色的火焰看上去實在是太脆弱了,仿佛只要吹一口氣,就能将它徹底吹散。
雀深的反應讓喻歸遠很是疑惑。
能從前一世算計到這一世的人,為什麽此時看起來,這麽柔弱?
甚至雀深的額頭已經開始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透明的縛魂鐘外,大雨已經有了停歇的趨勢,只是在縛魂鐘內的人,無人在意罷了。
而喻歸遠不知道但是,此時的雀深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縛魂鐘可不僅僅是名字好聽而已,就算在三玄門內,這也足夠稱得上是上品法器了,喻歸遠之所以身在縛魂鐘內而毫無感覺,只不過是因為夏聞語沒有對他下手罷了。
況且,若非幼時的夏聞語對雀深信任至極,從不設防,又如何會被他設計取走心尖血。
若不是雀深煉化了夏聞語的心尖血,瞞過天道,讓夏聞語無法尋人,也不會将事情拖到現在。
若是真刀真槍地面對面,雀深從來都不會是夏聞語的對手。
就在喻歸遠沉默的時候,他的腦海裏忽然傳來了夏聞語的聲音。
“喻哥。”
“待會兒,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阻攔我。”
喻歸遠心裏一跳。
下一瞬,雀深凄厲的慘嚎從對面傳了過來。
那一朵銀色的火焰落到了雀深的肩膀上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漫過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