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陳佳年從沒進過酒吧,更沒見過俞初白喝醉的樣子,因此他看到俞初白喝醉、一點也不顧忌形象的樣子,一時有些不太能接受。
酒保的臉上挂着職業化的微笑,詢問道:“這位先生,請問您是來接哪位的?”
他說着同時指了指俞初白和戚辰逸,兩個人都醉得人事不省,趴着一動不動。
陳佳年上前扶起俞初白,“我接他。”
“哦?”酒保笑成一道彎,浮誇道:“你就是小寶貝啊!”
“……啊?”
“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接的,你的備注就是小寶貝啊。”酒保把手機遞給陳佳年,不無羨慕地說:“你們感情真好。”
“嗯……”陳佳年有些尴尬地,摟着俞初白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那他呢?”酒保指着戚辰逸問:“你不能順便把他也帶走?”
陳佳年為難道:“我不認識他。”
酒保小哥:“……”
陳佳年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找到了俞初白的車,把他扶到車裏,扣上安全帶。
他重重地呼吸,調整了好一會才回頭去看俞初白。停車場燈光很暗,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剛好,他也不太敢看得太清楚。
在遮光的屋裏待久了,眼睛乍然遇到光亮會睜不開眼、不适應。陳佳年現在正是這樣,還兼之有幾分近鄉情怯,既不敢看、又不舍得看。
俞初白,就是他的光。
他擔心俞初白這樣睡會着涼,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給他蓋上。這一點小甜蜜很快就在心頭擴散開,小鹿似的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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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趴在方向盤上笑了一下,再看俞初白,又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只是靠近一點點就這麽高興,可怎麽辦?
“別……”俞初白的聲音聽起來迷迷糊糊的,伸手抓住了陳佳年的手腕,“先別開車。”
“你……沒睡着?”
“你慌什麽?”俞初白松開他,陳佳年的外套随着他的動作滑下來,又被俞初白重新拎了回去,看樣子并沒有還給陳佳年的打算,他停頓了一下,悄聲說:“你剛才靠我那麽近,是不是想親我?”
陳佳年:“……”
俞初白說着解開了安全帶,在陳佳年反應過來之前,在他嘴唇上烙上一個吻。
淺嘗辄止,很快就放開。
陳佳年整個人都僵住了,俞初白,剛才,親我了?
“果然,”俞初白低笑一聲,“Abel居然沒說錯,你果然……你覺得惡心嗎?”
“什麽?”
“我吻你,覺得惡心嗎?”
“你……”
“喜歡你呗。”話音才剛落,就被狠狠地吻住,與剛才俞初白帶着幾分玩笑的親吻不同,陳佳年的吻是熱烈而熾熱的。
或許沒什麽技巧可言,但卻十足熱情,是最虔誠的愛與喜歡。
這個捉摸不透的吻來得猝不及防,直到兩個人呼吸都有些不暢,他們才放開彼此。
這回換俞初白懵了,整個人受驚成了一只炸毛貓,眼神放空地發了會呆,接着遲鈍地舔了舔嘴唇。
他生硬地開口:“陳佳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你喝醉了,先別說話。”陳佳年替他把安全帶重新扣上,還小心地盡量不碰到“炸毛貓”,安撫着說:“先冷靜一下,你……現在回家嗎?”
俞初白機械地答:“去城西那個房子,你去過的。”
“好。”陳佳年把車開出去。他表面鎮定,其實心裏早已經一團亂麻,俞初白說喜歡他,給他的備注是“小寶貝”,這應該不是他誤會了吧?
可是那麽多年過去了,當年他還那麽對俞初白……聽說“小雜種”後來被找回來了,是真的嗎?
“慢點開……哎,你!!”差一點就追尾了,俞初白驚魂未定地、抽着氣說:“陳佳年,我看現在需要冷靜的是不是你啊?”
陳佳年不敢看他,直視前方說:“對不起。”
俞初白今晚喝得多,本來就難受、腦子裏還一團漿糊地超負荷運轉,但是被這麽一刺激倒是清醒了不少。
車窗開着透氣,街上的喧嚣也一起透了進來,熱鬧非常裏,俞初白靜靜地問:“你為什麽說對不起,因為差點出車禍、因為你剛才親我……還是因為五年前,你把‘小雜種’給賣了?”
話雖然是這麽問的,但他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我說的這些都不算,我要聽你自己說”的暗示。
車子駛過最繁華的街區,四周漸漸變得安靜起來,車裏開得級輕的、被喧嚣壓住的音樂漸漸飄了出來。
陳佳年被俞初白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委屈震得肝疼。
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方向盤。
盡管當年他找了許多理由、甚至到最後自己都信了是為俞初白好才那樣做的,但事實上他只是麻木地、不願意去面對真相而已。
他所以為的天崩地裂的一切,現在看來都不是窮途末日,可那時候他的勇氣實在過于微弱,才剛接觸到生活的冰山一角就被現實吓破了膽,偏偏還要裝作勇士,不可一世地把自己封閉起來,自作主張地決定獨自面對一切。
這對俞初白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甚至連選擇權都被剝奪了。仗着家庭不幸,就能無所顧忌地傷害別人嗎?
陳佳年表面還維持着一擊即破的鎮定。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放松了一些,又把“對不起”三個字重複一遍,語氣與剛才是不同的。
俞初白聽出了微妙的差別,不着痕跡地挪動了一下,想要靠陳佳年更近一些,然而車裏空間有限因此他的這點移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能用以表現他焦灼的心情。
俞初白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掩飾性地偏頭去看窗外。
陳佳年暗暗深吸幾口氣,努力地壓下了自己心裏的暗潮洶湧,他現在的狀态不适合繼續開車了,于是在一個岔路口轉彎,停了車。
“不是為那些,”陳佳年艱難地開口:“那時候我覺得全世界就我最不幸,我自暴自棄,所以……”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你。”
“什麽叫……不敢承認?”
“沒什麽,都過去了。”陳佳年漸漸恢複冷靜,重新發動車子,謹慎地說:“我送你回去。”
俞初白聽出過去的事有隐情——原本應該追問的,但是他這時候并不足夠清醒,只留了一點點清醒的神志,思考都不帶拐彎的,因此就把三年前男模特的胡說八道當成真,古怪地看着陳佳年。
他盯着陳佳年看了半響,驚道:“卧槽你他媽,還真是恐同啊!”語氣還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陳佳年:“……”算了,就這樣被誤會也行吧。
“那你現在,好了嗎?”
“……好了。”
“嗯,你乖。”俞初白緩慢地點了點頭,整個人緩慢地、以一種極端舒适的姿态松軟了下來,低聲道:“可你怎麽不早點啊,五年了才想通嗎?”
“嗯,我錯了,好不好?”
“你說什麽都好……不過你開車慢點,我頭暈!”
挺慢的啊?陳佳年還是放慢了車速,柔聲道:“好,我再慢點。你喝醉了難免會難受,忍耐一下。”
“嗯?戚辰逸才喝醉了呢,他非要跟我拼酒,但是我不想喝啊,可他非要喝,他還要當我小姑父……”
他說什麽呢?陳佳年聽得一頭霧水。俞初白說着聲音漸漸消下去,幾乎要聽不見了。
陳佳年在心裏嘆氣,把車窗關上,不再給俞初白吹冷風。
開車入庫,陳佳年停了車轉身看着俞初白,跟他商量:“你反正也不能自己走,我抱着你還能省點力氣,行不行?”
俞初白眼神渙散,仿佛随時都可能要睡過去,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陳佳年把俞初白從車裏抱了出來,按照着幾年前的記憶找到了俞初白的房間,意外地發現俞初白竟然真的住在這兒,怎麽沒住在家裏?
陳佳年剛把他放到床上,就被抓住衣領,行兇那人說:“我要洗澡。”
“你醉成這樣,怎麽洗?”陳佳年掙紮着要站起來,卻被人纏上了,俞初白抓着他的衣領不放不說,還伸腿絆着他不讓走。
“我要洗澡……”
“好好好,我給你洗。”陳佳年手忙腳亂地去替他脫衣服,才摸到褲腰就聽到俞初白說:“親愛的,你怎麽這麽急啊?”
“……”陳佳年動作一頓,毫無防備地被攔腰摟住,重重地往床上帶。
陳佳年整個人倒栽在床上,撐着手擡起頭,發現俞初白正盯着他看,像是在辨認着什麽。
他這是喝了多少?怎麽還不認人了?
“你還洗不洗澡?”
“……”
“先別睡着,”陳佳年趁機離開床,“我去給你倒杯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斷了片的緣故,俞初白一時竟然沒有反對,反而乖乖地坐了起來。不過姿态很是迷茫,看起來連自己怎麽回的家都不記得了。
陳佳年很快倒了水給他,俞初白連一根手指也懶得動,直接就着陳佳年的手喝了水。喝得不多,就一小口。
他別過臉說:“燙。”
陳佳年把水杯放到一邊,說:“那就一會再喝。”
俞初白“嗯”了一聲,迷茫道:“你是誰啊?”
“……”
“愛誰誰。”俞初白撇了撇嘴,不由分說地拉住陳佳年的手臂,順勢撐起半個身子,擡頭親了親他的下巴,撒嬌似的說:“我想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