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來說(12)
第40章 來說(12)
蘇實真走得神不知鬼不覺, 突如其來就托蘇丹青辭工,無聲無息離開。
反而是秦伶忠走時好好和蘇飛宇道別,交代他好好讀書, 然後坐上蘇黎旭的副駕駛座。他有特意留意過,派出所沒有任何動靜,看來還是選擇息事寧人。最近, 蘇黎旭的情緒稍微有點好轉,但一見到蘇丹青就晴天霹靂、急轉直下。秦伶忠看不下去,想勸幾句, 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在感情方面也沒什麽資格和立場發言,所以不如沉默。
倒是蘇黎旭主動說:“你們打算結婚嗎?”
秦伶忠遲疑了片刻, 不知道算不算舊疾複發, 莫名其妙地反問:“你呢?”剛問出口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也無法收回了。
不幸中的萬幸,蘇黎旭只是看了他一眼, 什麽都沒說。秦伶忠現在可不想跟人打架,也不想被留在高速公路上。
雖然只是普通的城鄉差距而已, 回家路上,他卻莫名有種穿越的感覺。
車停到平平無奇的居民樓下,蘇黎旭還感慨了一下原來大少爺住的地方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然而很快, 賀正群就出現在了車窗邊,與此同時,身後還有好幾個工作不知道是監視還是幫忙的正裝人士, 讓人非常之不愉快。
賀正群也在狀況外。
畢竟他一開始只是接到國王陛下的通知,抽到王牌的人讓他在家樓下等他。按理說這也只是私人聯絡,然而,天一亮, 就有陌生人來家中造訪,遞出來的名片清一色有點眼熟,好像确實是秦伶忠他家其中一項有合作的産業。不管怎麽說,反正對方也沒讓他拒絕。
秦伶忠并不感到意外。
态度端正地給予問候,條理清晰地問清近況,恰到好處地請求帶話,然後才朝賀正群走去。
他輕輕擁抱自己的發小。
“最近在公司闖禍了嗎?”秦伶忠風輕雲淡地說,“不要看《厚黑學》,對你來說看個十幾二十本都沒用。哪天被老板職場PUA了我也不意外。”
賀正群又哭又笑:“我還擔心你好不起來呢,現在看起來有點太好了,好過頭了。沒這麽好也行吧——”
賀正群的媽媽做了最拿手的本幫菜,面對秦伶忠時有點說不出來的戰戰兢兢。秦伶忠自己也不太明白緣由,止不住地麻煩她坐下,她卻一直堅持搖着頭不肯。賀正群偷偷用手肘推搡他,壓低聲音解釋:“估計是被你爸叫過來看你情況那對人給吓到了。”
“那應該是我哥叫來的。”他也以同樣的低音量,“我爸向來很低調。”
吃過飯,他們開車去了秦伶忠家。
不是秦伶碌安置的地方,而是以前的家,設施沒變,甚至連沾染過他血的花園都維護得和以前一模一樣,唯一改變的是如今不再請家政,而是由專業人員打掃。
他走進家,毯子按照季節做了更換,游戲也一直更新在最新的版本。
秦伶忠洗過澡,換上純棉的衣物,走到沙發上坐下。他聯系秦伶碌,秦伶碌好像在開會,卻還是很快就回視頻電話過來。
他有點躊躇,稍稍蹭了蹭鼻尖,像是抑制住悲傷似的,感慨般說道:“你一切沒事就好。我有定期收到醫院的消息,但你還是去檢查一下——”
“我知道,非常謝謝你。”秦伶忠說,“我希望你知道,我對你是沒有任何威脅的。”
“當然,你的誠意,我一直都有感覺到。”秦伶碌說道。
準備挂斷,他沒忘記向自己的弟弟補充:“但是有時候,做過頭了,我會有點不好意思。”
秦伶忠一怔,草草點頭,蓋上屏幕卻在想,真是厚臉皮。
他這輩子都無法變成像哥哥一樣光明磊落,想什麽就做什麽的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秦伶忠不怎麽讨厭這樣的自己,也不喜歡。他只是認為這樣就好。
賀正群說:“你這段時間都去幹嘛了?”
“……”秦伶忠遲疑的樣子幾乎讓人以為他又變回之前的狀态,然而,這次,他是真的猶豫,“挺多的。”比如看別人喂豬啦、在園子裏摘菜啦、給小孩下面條啦、在工廠裏烤餅幹啦,種種他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的事。
賀正群若有所思,點點頭繼續問:“那蘇實真呢?”
秦伶忠随意地坐着,忍不住拎開純棉睡褲上的褶皺,過了好久才回答:“……不是也要上班嗎?”
“說的也是。”賀正群接納這個答案,“她就像蓋世英雄踩着七色雲彩來救你。你這下應該會帶她去見你家人了吧?”
左手食指輕輕敲了敲右手手背,秦伶忠試探性地問:“我這樣做會比較好嗎?”他以前鮮少問別人意見,截至目前幾乎都是為蘇實真的事。
“對啊,一般來說,你們現在就該好好坐下來聊一下,然後結婚,知道嗎?結婚!”賀正群回答,“一般都這樣。”
蘇實真把行李從房東那領走,站在路邊發了很久的呆。打電話給之前借車的人,對方說話的語氣和态度都跟之前大相徑庭,根本不急着催她還,從秦伶忠那拿到的好處肯定不算少。
她搬到屈湘露家去。
屈湘露如今正是事業上升期,花大價錢租下了房租驚人的住處,蘇實真倒沒覺得她有多傻,畢竟他們這一圈人都這樣。
一見面,蘇實真還在打量視頻網站送給屈湘露的紀念品,屈湘露就急匆匆地催促着:“合影合影合影合影!來!開個美顏。”
“別開美顏,”蘇實真說,“你參數總調得很奇怪。”
屈湘露滿腹怨言,一打開話匣子就不想停:“那沒辦法,你以為我是你?我覺得自己臉越來越崩了,早知道就不埋線了……”
“去醫院再做一次不就好了。保質期內還是挺好看的。”蘇實真說得輕而易舉,有時候讓人覺得很不體諒那些天生長相就一般的人。但是,出乎意料,她很快說,“幫我修一下。”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卻在屈湘露心中驚起了一番巨大的漣漪。
她詫異地回過頭:“什麽?是我聽錯了嗎?蘇實真竟然要修圖?”
“我長痘了。”蘇實真擡起臉,用指尖示意給她看,“前幾天還比較明顯,今天消了。都是因為例假,然後我又吃了很多油炸食品。”
臉上的痕跡很淡,但的确存在。
“這不是都快沒了嗎?那麽在意幹嘛,就我這個濾鏡,拍都拍不出來。”屈湘露沒好氣地安慰她,“你這麽長時間跑哪去修煉了嗎?該不會終于修煉成九尾狐了吧?”
蘇實真光着腳踩在地板上,飛快跑過來,腿又長又細,白得恰到好處。
她沒精打采地說:“我和秦伶忠在一起呢。”
屈湘露在聚精會神地刷睫毛,所以好一陣沒吭聲。
蘇實真忽然湊過來,認認真真地問了一句:“露露美,我不想讓他知道自己不好的事情,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睫毛和眼線相得益彰,美得幾乎飛起來。屈湘露瞥了她一眼,突然間問:“你和人上床的時候會卸妝嗎?”
“有時候也素顏。”
“那是因為你漂亮。假如你不漂亮呢?再不濟也會塗個素顏霜吧?可是,假如要和他一起,你又不能永久素顏霜,”屈湘露眨了眨眼,言之鑿鑿地說道,“你們還要繼續之前沒做完的事吧?求婚,接受求婚,結婚之類的。”
晚上有朋友開臺,屈湘露硬是推着蘇實真去化妝,又換了以前出去玩常穿的吊帶裙和淺色漁網襪,甚至連頭發都梳成絲毫和日常搭不上邊的雙馬尾,嘴唇和眼妝都閃閃發亮。蘇實真不以為意,只一個勁在意自己痘剛剛才消除的地方,遮瑕塗了又擦,擦了再塗,非要完全看不出痕跡。
店內嘈雜得瀕臨爆炸。
所有人不論男女,都把熒光貼紙貼在身上,示意給其他人該位置可以觸摸。蘇實真許久沒來過這種場合,頭腦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先一步喚醒記憶,不自覺地搖搖晃晃,像在水面颠簸似的穿過人群。
有熟人見到她,都是大吃一驚,然後驚喜地肢體接觸。蘇實真靠過去,憑借條件反射就能回應。
“最近去哪裏了?”有人貼到耳邊問她。
她發笑,伸手推着對方臉頰,親呢地打鬧:“找樂子去了。”
她和屈湘露的交際圈重合得多,許多都是熟人,有點玩不起來,還不如去陌生人中間。蘇實真起身,滑進去不久就有人湊上來。關鍵的身體部位相互接觸,她忽然有些眩暈。就這樣随波逐流吧,什麽都不要想了。現在快樂就好了。從一開始到現在,蘇實真都是這樣想的。
摩擦間,她吻到陌生人的鼻尖,肩帶有點下滑,所以伸手去扶起來。光影裏看不清人臉,只能牢牢注視着眼睛。
電子屏幕像焰火似的亮起。
随着音樂,燈光飛快地散開又重組,最後拼湊出固定的文字。被照亮的地方,有人沉迷于跳舞,有人在忘我地親熱,也有人看清了屏幕上的信息,正在笑着竊竊私語。俱樂部偶爾會有這種服務,屏幕上公示的多半是告白、生日祝福或者別的什麽東西。只有這一天,出現的內容有些莫名其妙,誰都不知道“欣欣餅幹”是什麽。
看到那四個字,蘇實真推開還在貼近她胸口的異性,不由自主朝前走了兩步,沒來由的,她倏然回頭,在樓上的拐角處,有人站在那,遠遠眺望着躁動、無聊而貪圖享樂的人群。秦伶忠僅僅只是看着。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