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谧,陪我一起去喝酒吧
“啊。” 宋谧短暫地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音節。
他盯着秦瑜将酒倒完了,最後一滴落下,泛起粼粼浮動,一如他此刻心中的不安和疑慮,也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擴散開來。
秦瑜喝了一口,百無聊賴地晃動着酒杯,整個人癱在椅背上:“他家裏出事了,一家沒能死一起,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說不上是幸運還是有點悲慘。而且他的信息素等級從 S 級直接——”
秦瑜把剩下的酒倒在地上,微微一笑,帶着看客獨有的涼薄:“到底了哦。”
“貧賤夫妻百事哀,有錢人看來也沒什麽不同,未婚伴侶馬不停蹄和他解除了婚約。不過這人或許也不是什麽都衰到底,上帝給他關了門,但也開了個窗——有一個倒黴蛋接盤了嘛。”
接盤倒黴蛋坐在一旁抿了抿唇,心中升起一絲悲涼的希冀——如果僅僅只是這樣,也沒什麽。
秦瑜招呼老板又來了一壺清酒,再次倒滿酒杯,繼續說:“還有呢,說那個倒黴蛋信息素水平很高,大概也和你差不多,本來晏清河沒打算搭理他,但是這個人的信息素可以幫助他恢複身體?”
“…… 恢複身體?” 宋谧怔怔地重複道。
“是什麽療法來着——” 秦瑜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起那個名詞,只是打開通訊記錄指了指那位 “肖醫生”,“當時我遇見他的時候,他正在和他課題組的成員探讨這種做法存在的醫學倫理問題,他當時特別生氣,皺眉的樣子很迷人,所以我去搭讪了。”
“後來熟悉起來之後我才知道,他們的課題的對象是晏清河,晏家全資贊助了他們這個項目,所以我就和肖醫生走得更近了——簡單的來說,這個治療就是讓晏總引誘對方發情,借由高等級信息素刺激晏清河信息素系統自我修複。聽說他為了治療竟然火速閃婚了,這倒有些不道德,畢竟被當做治療工具的那一位是滿懷着一腔愛意選擇和已經變成廢物的晏清河結婚的,對‘治療’相關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 信息素刺激療法,是嗎?” 宋谧回想起他們去領證的那天早晨。當時他站在門外聽到了晏清河和醫生在交談些什麽。
宋谧的面色一點一點的白了,頭垂下去,面龐藏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秦瑜酒量不算太好,此時他面前已經有了三只空瓶子,他面色微紅,并沒有注意到宋谧的表情,他正在要第四只,宋谧并沒有制止他。
“啊…… 似乎是這個?很專業一個名詞,也許是我記混了,但這不重要。” 秦瑜一只手支着下巴,他歪倒在宋谧身上,對着他耳朵輕聲說到,“之前我就和你說過,晏清河很奇怪,是吧?”
“以前在學校裏他就很奇怪了,眼睛裏黑壓壓一片,嘴上卻能若無其事地扯出笑容來。心裏已經很煩躁了,還能游刃有餘的說出肯定的答複,而且這些人都是對他而言毫無意義的人,他只是習慣的做出所有人喜歡的樣子,分明也不是發自真心的。”
“太惡心了。” 秦瑜緩緩趴回吧臺上,“要不是有八卦我都不想提起這個人,膈應。”
“…… 啊。” 有什麽東西梗在宋谧咽喉處,他短暫的呼出一個音節,剩下的聲音卻被逐漸下墜的心髒拉回胸腔裏。
像是溺水一樣,他感覺自己逐漸下沉,秦瑜的聲音逐漸開始模糊了。
隔着看不見的水面,他胸腔裏最後一絲慶幸也和氧氣一樣被擠壓出來,變成氣泡,上浮,然後破碎。
他奮力保持着如常的面色,只聽得秦瑜的只言片語:“對了,還有小偵探,也很奇妙。我是一次 party 上認識他的,因為私家偵探這個職業真的很有趣,所以一直保持了聯系,沒想到卻又遇到了晏清河。”
“這麽多年,他還是這樣陰魂不散啊。他們家真的只是意外事故而已,他卻似乎患了被害妄想症,總覺得一切都有人策劃,花了大把的錢要聽一個…… 他預料中的報告。”
“…… 私家…… 偵探?” 宋谧喉頭澀得發緊,擠出來的聲音都碎開來。
“啊,小偵探嘴很嚴的,不怎麽說。但是我們…… 到一半的時候總是會有電話打進來,他的工作又不能拒絕任何電話,着實是讓我很難不在意。”
“…… 這樣。” 宋谧機械附和。
“每一天晚上十二點十分。” 秦瑜拉下臉來,一字一頓,“是,每,一,天。”
宋谧想起自己擦幹頭發走回卧室的時候,晏清河的手機剛從耳邊拿下。
是這樣啊。
“不過我很好奇,到底是誰和你一樣傻,願意和晏清河那種人在一起。” 秦瑜陡然靠近,一雙黑得照不進光線的瞳孔裏只剩下了宋谧的映像,“該不會…… 是你吧?”
秦瑜淺淺地笑了,一雙眼深不可測地看着宋谧,看不出一絲酒醉的痕跡。
宋谧指甲陷進掌心:“我去外面抽支煙。”
“說起來,當時你怎麽會…… 喜歡上晏清河呢?” 秦瑜剛才一瞬間的清明仿佛錯覺,這會兒他又看起來像個喝醉的人一樣,把尖尖的下巴戳在清酒的瓶口。
“記不清了。” 宋谧說話的聲音很輕,撩開門簾走出逼仄的日料店。
天色已經晚了,街邊的路燈亮起來,過往是嬉鬧的人群,宋谧靠着燈樁點燃煙,呼出一口白霧,把自己的影子踩在腳下。
他凝視着川流不息的馬路,目光有些渙散。
他想起來許多大學時候的事情,他以前曾經很喜歡晏清河。從導師辦公室見面的時候開始注意到,就再也沒有辦法移開視線了,後來就總想着要再見一次,計算着再見一次。
沒有要聯系方式,因為就算有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于是就遠遠地看着,他以為他還可以看很久的。
路邊停了一輛黑色的奧迪,男人開了雙閃,鳴笛示意。
宋谧掐了煙,走回日料店裏,推了推秦瑜的肩膀:“醫生來接你了。”
秦瑜戀戀不舍地放了酒瓶,迷迷糊糊地說好。
宋谧去埋單回來,卻見秦瑜又用那種不帶一點醉意的眼神看着他,問道:“你現在要回家嗎?”
“嗯。” 宋谧把錢夾收好的時候,摸了摸內袋的結婚證。
“肖醫生要帶我去喝酒哦。”秦瑜皺着眉頭看他,有些委屈地把 “哦” 字拉了很長。
宋谧為自己的疏忽愧疚起來:“那我送你回家。”
“不要。” 秦瑜拒絕得很果斷。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透過門簾的縫隙凝視肖醫生的車,問道:“宋谧,陪我一起去喝酒吧?”
以往他和人一起出去的時候,從不邀約宋谧。
宋谧只是低下頭,說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