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早上張可心提着保溫桶走進病房的時候,李妙瞳正在給陳汐洗頭發。
“怎麽沒讓護士給洗啊?”張可心拿出小飯碗,邊盛粥邊問。
陳汐閉着眼睛,雖然額邊還有些水,但表情還是很享受。
她擡手朝上頭指了指,彎着嘴對張可心說:“你問她,非說人家護士手重,不讓人家洗,偏要自己來。”
李妙瞳倒也不辯解,只是繼續輕輕揉着陳汐的發根,用小杯子緩緩舀水沖掉泡沫。她的動作很慢,盡量不讓水濺到陳汐的臉上。放置的位置即不讓陳汐的頭空着難受,也讓她每一處頭發都能被舒服的洗到。
看出來兩個人之間小奧秘的張可心只是笑笑沒說話,病房裏的氛圍也不再是醫院的灰冷,而是溫馨了起來。
方彩雲來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微妙的變化,老太太沒直說,倒是露出了無奈又欣慰的表情。
倒是跑裏跑外的陳曉悅什麽都沒有察覺。
這些天李妙瞳基本都留在了醫院,從家拿東西、買飯、做飯的活就交給了曉悅。
懂事的女孩早就做着一手好飯,素淡的病號餐讓她做的很是可口。
—
回到熟悉的教師大院,也迎來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室外又熱又悶,路人們不住地擦着鬓角流下的汗。
樹上的蟬竭盡全力地嘶鳴着,将它們在地底蟄伏的十幾年,在幾天的時間裏唱盡。
而屋裏卻是涼爽歡快。
趁着陳汐還在住院的時候,李妙瞳在她的家裏安了空調,那個一轉動起來就會吱嘎響的風扇終于停工站在了牆角,等待退役。
李妙瞳端着一盤西瓜走進屋,她叉起一塊遞給陳汐,然後在床邊坐下。
Advertisement
陳汐接過果叉,不好意思地對妙瞳說:“我已經好了很多了,都能下地随便走了,你不用什麽都做。”
“那不行,你這次可得好好養着。”李妙瞳拿回叉子,又叉了一塊遞過去。
西瓜吃了半盤,李妙瞳擡頭問道:“要不你搬到我新房那邊去吧?那邊都裝完了,也放了氣,還剩一點小地方需要布置,正好你看看你喜歡什麽小東西可以買來擺上。”
陳汐搖搖頭。
“怎麽?你不怕在這大院裏那些人看着說閑話了?”
陳汐猶豫了一下,依然是搖搖頭。看那樣子倒不算不怕人說閑話,而是另有想法。
李妙瞳歪了下頭,眼睛咔了咔,思考了半分鐘,然後慢騰騰地問道:“陳汐,你之前該不會是以為那房子,是我要買了和雅……和宋老師一起住吧?”
問題一出口,李妙瞳就從陳汐慌亂地眼神裏知道這話顯然是說中了。
下一秒陳汐舉起水果叉的時候,卻發現叉了個空,眼前的西瓜果盤被李妙瞳直接端走了。
“哼,想象力這麽豐富,別吃瓜了。”
說完,李老師端着瓜,自己擰了頭,邊吃邊擡屁股走出卧室。
陳汐:???
這個人原來這麽記仇呢……
想想也是,她剛來到濱北一中的時候還總是小心思不斷地報複呢,那……那這麽多年的往事,豈不是……陳汐沒敢往下想。
“你又胡思亂想什麽呢?”
吃完瓜的李妙瞳洗幹淨了手,再次走回卧室,看到陳汐坐在床上發着呆。
陳汐癟嘴看看她走進來,第三次搖搖頭。
李妙瞳在陳汐身邊坐下,在她眼前摩挲起自己修長的手指。
她揉揉指尖,摸摸指肚,又蹭了蹭光潤圓滑的指甲,頭也沒擡地說:“你啊,趕緊好起來吧,有那瞎想的勁,還不如想想這麽多年,你以後,得怎麽補償我。”
空調呼哧呼哧地運轉着,吹出涼爽的風。
這說話的人語氣輕松,可聽話的人看着那看似無意、實則故意地擺弄手指的動作,倒是滾了滾喉嚨。
臉,熱了。
—
陳曉悅放棄了整個暑假的玩耍計劃,想着老老實實在家陪着手術恢複的母親。
妙瞳阿姨每天都來看媽媽,給母女倆做飯,而媽媽看起來也非常高興,這讓女孩十分開心。她想,她的話對媽媽來說大概是起了點作用。
不過漸漸地,陳曉悅就覺得媽媽好像……變了!
因為媽媽恢複的好點了之後,就天天開始只問她一個問題——什麽時候開學返校?
在知道她得九月開學才返校後,媽媽便開始問她,想不想提前返校……
陳曉悅癡呆呆地想着母親的問題,她這才恍然大悟,她的話可能不是起了點作用,而是起了大作用了!
快開學之前,陳汐帶曉悅去了手機店。
當店員把一款摩托羅拉T191的手機放到女孩手裏的時候,她頓時一見傾心。
這款手機非常的可愛,圓潤潤的機身,小巧圓滑的按鍵,像個小尾巴一樣的天線,手機的廣告上則是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選來選去,陳曉悅選擇了月藍色。
回家的路上,她緊緊握着手機,不時拿出來看看,實在是愛不釋手,差點當時就對母親說她明天就回學校!
曉悅離開家返校的前一天晚上,吃過飯後,陳汐和李妙瞳就趕緊把餐桌收拾了,兩邊各擺好了椅子。
一個鐵盒、一個舊紙盒,和一捆精心保存的紙包被一一放在了桌上。
陳曉悅有些納悶地坐在椅子上。
她認得那個鐵盒,那個鐵盒早就生了鏽,曾經一度被母親推在櫃子上面最靠裏的角落。而如今,鐵盒上的鏽跡已經磨光,只是留下的橙褐色的斑駁還展示着它經歷過的歲月和被手指翻開過的次數。
而旁邊的舊紙盒和紙包她并沒有見過。
在李妙瞳微笑地鼓勵下,陳曉悅把眼前的東西一一打開。
鐵盒裏和紙包裏是一摞摞的信件,多到女孩兩只手都無法抱住,而舊紙盒裏則靜靜地躺着一個粉色的蝴蝶結發圈。
信件上是兩種不同字跡的秀麗筆記,而相同的則是信紙都已泛黃,紙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磨損,而文字裏,都流露着同樣的思與念。
兩個女人的手在桌下緊緊握着,李妙瞳看到陳汐的目光落在那個蝴蝶結發圈上,然後又轉過頭看向她。
那個發圈曾經陪伴着李妙瞳走過了無數的孤單日夜,雖然它已經找不到另一個相配的發圈,但這發圈帶給兩個人無數的回憶和過往。
随着信件一封封被讀取,陳曉悅的眼睛慢慢濕潤。
這是屬于那個時代的情書,這是兩個女人青春愛戀的印記。
可不管經過多少歲月,終于握在一起的手,終于緊密的擁抱,都留有曾經的真與純。
—
秋風瑟瑟,卻再也吹不出每一年的惆悵與凄涼。
在陳汐看來,好像一切都變了,也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不過心裏沒有了畏懼,沒有了雜念,敢愛敢做讓她覺得無比暢快。
在又一個周日早上,陳汐把抱着自己折騰的半宿的讨厭鬼推到一邊,輕輕動了下身子,又想起前一夜的片段,臉色又紅潤起來。
随着陳汐的動作,李妙瞳也半睜開眼,迎着陳汐的腰背,再次靠了過去。
兩只麻雀落在窗沿邊,叽叽喳喳碎語着。
它們互相歪扭着頭,撲騰着翅膀,偶爾碰觸着鳥喙,仿佛聊得開心又熱烈,讓屋裏本來寂靜的氛圍也活潑起來。
随着兩只鳥兒拍拍翅膀飛走,剛才的吵鬧又回到安靜。
陳汐仰望着天花板,曲起的手指在床單上一下下地輕劃着。
“妙瞳,要……要不……”
陳汐說半句又停了下來。
“嗯?怎麽了?”李妙瞳貼在陳汐側臉上,用鼻尖蹭了蹭女人的鬓角。
陳汐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幾乎是哼出來的說:“要不,還是……搬你那吧……”
之前好多次和陳汐說要搬去新房,陳汐一直沒答應,這次她倒是主動提出來這事。
李妙瞳轉過身,想把陳汐拉到懷裏,可是陳汐卻直接翻了個身側卧着,硬貼着枕頭,只把後背留給她。
咦?
李妙瞳眨眨眼,看着陳汐這嬌羞的模樣,頓時覺得大有蹊跷。
她嘴角一勾,趴到了陳汐肩上,朝女人的後頸窩裏使勁拱了拱。
“陳老師,之前,你不是說什麽都不去嗎,這回,怎麽又想去了?”
妙瞳越拱陳汐越縮,最後陳汐只揪着枕頭的一角,縮到了床邊。
看着女人已經紅到了耳根,李妙瞳也不再多逗她,只是在她背上輕輕吻了兩下。
“你是怎麽又想去了?”
陳汐被吻的顫抖了下,聲音也跑了調。
“我是想……”
她想說,又實在不知該怎麽說出口,頸後、背上都泛起了紅。
“我想,新建的房子,隔音……應該……會……好點吧……”
說到最後,幾乎紅透的陳汐已經完全把臉沒在了枕頭裏。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破碎》,可以預收下,過段時間再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