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店
杜悟乾安慰了杜楚瀾幾句,就走了。
這屋子裏,又只剩下架臺子唱戲的兩位十幾歲模樣,二十幾年閱歷的…轉世狐貍。
“我本以為,你這次又要手下留情了呢。”杜楚瀾倚在床頭似笑非笑的看着裴井修,“但如果要我來做,那定是要誅九族的。”
“誅九族…”裴井修搖了搖頭,“淅州到底還未生大災,如此重罰,說來也牽強。”
“啧,”杜楚瀾嫌棄的撇了撇嘴,“心慈手軟,成不了大事。”
“心狠手辣,也服不了人心,”裴井修反駁,“.暴.政不可取。”
“喲,”杜楚瀾頗為嘲諷,“別那麽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一味的容忍,只會讓人家不把你放在眼裏。”
裴井修連忙揮揮手,“這個話題打住吧,我們誰都說服不了對方。”
“你總有一天會知道,我才是對的那個。”杜楚瀾頗為不屑。
裴井修也不服氣的朝她看了幾眼。
倆個人,打開了門同仇敵忾,關上了門,互相嫌棄。
“不過,你這孩子,怎麽圓?”裴井修原本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突然回過神來,開口問。
聲音突兀的吓了杜楚瀾一跳,她下意識的拍了拍胸口,沒好氣的瞪了裴井修一眼。
“還能怎麽着,難道我還能把她生下來?”杜楚瀾語氣不善,“也要有啊!”
“怎麽對我如此不耐煩,”裴井修有些委屈,“怎麽着,我也是一國之君。”
“在我這裏,”杜楚瀾伸出右手,豎起食指搖了搖,“我們不過是倆個得了上天眷顧,重活一次的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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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再補充,“我已經知道改變,而你還和以前一樣,注定是要吃大虧的。”
“未來的事情,可說不準。”裴井修打心底裏不服,“而且,人要積德。”
“積德?哈,”杜楚瀾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得了吧,我們都不是什麽好人,不管積多少德,也入不了菩薩的眼,還不如啊,下手狠一點,以後黃泉路上,還能有個伴,而且,将這些世家大族,貪官豪紳清一清,反而還算點功德。”
“不過,”杜楚瀾擺了下手,“那是你的事情,我的目的只有一個,負我的人,都該死。”
裴井修嘆了口氣,他和杜楚瀾,到底還是殊途。
“那我們還是先說說,這謊怎麽圓吧。”
“這不簡單?”杜楚瀾眯着眼睛,“釣魚啊,就看看誰心裏有鬼,自投羅網了。”
裴井修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也算是承認了杜楚瀾的做法。
接下來兩天,他們就啓程和大部隊會合了,只留了杜悟乾,來處理淅州的事情,原本齊鶴鳴是想把這個差事給領下來的。
但杜楚瀾在衆人面前,紅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摸着腹部,百般不願。
“他差點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要親自留下來。”
“乖,昨天你還說,待在這裏透不過氣,要回去,”裴井修很配合的演戲,“怎的今日又改變主意了?”
杜楚瀾沒說話,但是頗為古怪的看了齊鶴鳴一眼。
就這一眼,意味十足。
她這是覺得齊鶴鳴有問題,對他不放心。
齊鶴鳴那一刻,心底湧上一團怒氣,死死的握着拳頭,才沒發作。
裴井修更是配合,“那就讓鎮國公留下來善後如何?”
杜楚瀾一下子笑開了花,算是答應了。
杜悟乾巴不得留下來,這淅州知府,和齊鶴鳴也是有過來往的,指不定還能問出些什麽。
他很是欣慰的看了杜楚瀾一眼,杜楚瀾也不避着點。
這明晃晃的,杜楚瀾因着肚子裏的孩子,獲得了裴井修無條件的縱容,原本齊家還能和杜家抗衡一二,如今裴井修的倒戈,齊家一下子就陷入了劣勢。
皇帝沒實權,卻也是皇帝。
齊鶴鳴心底更加确認,杜楚瀾,留不得。
但在淅州,他确實做不了什麽了,只得跟着裴井修去和大部隊會合。
三天後,他們和大部隊會合,一起往京中走。
這期間,少不了杜楚瀾的存在,不是要皇帝陪着,就是要皇帝哄着,還時不時的出現在齊沅面前,也不說話,就摸着肚子笑。
齊沅被她氣的不輕,要不是齊鶴鳴攔着,還真能上去扇杜楚瀾一巴掌。
這不,今晚他們剛剛到了包場下來的客棧,最好的房間給了齊太後,其次就是杜楚瀾了,這都不用猜。
齊沅忍着怒氣出來散散心,剛轉身就遇到了杜楚汐攙扶着杜楚瀾走了出來。
“喲,姐姐,臉色怎麽這麽不好?”杜楚瀾故作驚訝,“是不是旅途勞頓,累着了?”
齊沅冷眼看她,一言不發。
“姐姐,”杜楚汐為難的晃了晃杜楚瀾的胳膊,“別這樣。”
“是我說錯話了?”杜楚瀾裝作小心翼翼的問齊沅,“是不是惹姐姐不開心了?對不起姐姐,自從懷了身孕,感覺這腦袋,就遲緩了起來,有些時候話說,都不過腦子。”
說完,她還擡手,輕輕錘了錘自己的腦袋。
齊沅牙口咬緊,但看着杜楚瀾的臉,還是忍不住想要上前。
“齊妃娘娘!”
有人叫住了她。
幾個人轉頭看去,齊鶴鳴一身藍衣,面上還帶着笑容,走了過來。
“皇後娘娘也在啊!”說完,他還給杜楚瀾行了個禮。
“齊大人客氣了。”杜楚瀾趕忙揮手讓他起來。
“太後正找你呢,”齊鶴鳴又看向齊沅,伸手拉她。
齊沅眼眶發紅,不服氣的瞪了杜楚瀾一眼,然後又轉向齊鶴鳴,很是委屈。
“那姐姐就快去吧,省的母後着急,”杜楚瀾很貼心,“我也就随處逛逛,不敢走太遠的,陛下會擔心。”
她這後面一句話,沒頭沒尾的,顯然是氣人用的。
齊沅立刻瞪大了眼睛,那眼珠子都要冒火了,虧得齊鶴鳴在一旁拉住了她。
“我們也走吧,”杜楚瀾對着杜楚汐說道,“得抓緊時間多走兩步,被陛下發現了,就又要說我了。”
杜楚汐有些尴尬的賠笑,然後和杜楚瀾一起慢慢往外走。
齊鶴鳴就這麽看着杜楚瀾,臉上的笑容還是未變。
直到,杜楚瀾經過他身邊時,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和杜楚瀾以往天真,無辜的樣子不同,那一眼裏,帶着不符合她年歲的殺氣。
就是齊鶴鳴,心裏都難以避免的咯噔了一下。
杜楚瀾已經越過了他,齊鶴鳴還是下意思的轉身看他的背影,心裏對這個人,越發的捉摸不清。
“哥哥!”齊沅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你看她,故意欺辱我!”
“無妨,”齊鶴鳴冷着說道,“她會付出代價的。”
“哥哥可是有了什麽辦法?”齊沅心底生出一絲希望。
“等着吧!”齊鶴鳴安撫的拍了拍齊沅的手背,然後帶着她見太後去了。
而往外走的倆人,氣氛也不算好。
“姐姐何如如此氣她呢?說到底,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杜楚汐對杜楚瀾用孩子還氣齊沅,心中多少還有不贊同,“懷不上孩子,她心底也不好過。”
“哦?”杜楚瀾看着杜楚汐,眼神中看不出情緒。
但杜楚汐還是說自己的,她一直被寵愛着,從來都是有話說話。
“懷不上孩子,她也難過,姐姐這樣咄咄逼人,實在是有些不妥,”說完,她還加了一句,“我覺得不妥。”
“你是覺得,懷不上孩子不是她的錯,她也是可憐人,是這個意思麽?”杜楚瀾也真的沒生氣,杜楚汐就是這樣的性子,正因為是這樣對事不對人的性格,所以大家才喜歡她。
“沒錯。”杜楚汐點了點頭。
“她懷不上孩子,确實不是她的錯,”杜楚瀾腳步不停,右手撫摸着小腹,慢慢往前走,“可她也絕不是什麽無辜之人。”
“什麽意思?”杜楚汐有些迷糊。
“你覺得,兩年了,後宮中從未有喜訊傳來,是因為什麽?齊沅是自己的問題,那其他三個呢?”
杜楚汐渾身一震,停下了腳步。
“難道?”她難以置信。
“後宮,齊家獨大,齊沅一日無子,其他三個,也不該有孩子,”杜楚汐冷笑,“一碗碗避子湯,齊沅可沒少送,她有什麽無辜的?”
“你啊,”杜楚瀾拍了拍杜楚汐的手,“到底是個孩子。”
杜楚汐難以置信的嘆了口氣,再也沒有說話。
就這樣詭異的相處氛圍,走了小半個月,再過三日,就該入京了。
這一日,他們在路上因着馬車壞了,耽誤了好一會,所以沒按計劃到達附近的城裏,一直到晚上,才遇上了個小客棧,下人們匆匆忙忙的歸置車馬和東西,
杜楚瀾被杜楚汐攙扶着從馬車上下來。
齊鶴鳴和裴井修原本在說話,見到杜楚瀾下來了,裴井修也打斷了齊鶴鳴,示意他要去陪杜楚瀾了。
齊鶴鳴點點頭,也沒說什麽。
杜楚瀾擡起眼就看到了他們兩個,然後就看到了齊鶴鳴。
他正盯着她,嘴角帶着一抹笑意。
不似以往不情願的假笑,這次是真的,在笑。
杜楚瀾心裏不安,但在裴井修得到攙扶下,還是走進了客棧。
裏面的店家和小二慌慌張張的将他們迎了進來。
小客棧,房間也不多,只能緊着大人物來,齊太後将唯一還剩下的收拾好的屋子占了,被人扶着上去休息了。
其他的房間,那掌櫃的說現在就收拾,勞煩他們等一下。
大家只能在廳內等着。
杜楚瀾就這麽站着,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突然,這客棧的大門,轟的一聲關了起來。
院子外立刻傳來了慘叫聲。
杜楚瀾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只覺得有什麽擦身而過,然後就被人拉了一把,一個踉跄差點沒站住。
定眼看去,那地上是一把箭。
“有刺客!”杜楚汐拔出了腰間的劍,大喊了一聲。
屋子裏僅剩的侍衛連忙将裴井修他們圍了起來。
“這次,是個大貨!”這時,二樓出現了不少黑衣人,為首的那個看着樓下的人,大笑了幾聲。
而剛才還恭恭敬敬的店家,此刻換了張臉,從櫃子下面拿出了一把大刀。
黑店!
他們都知道這是遇到黑店了!
“兄弟們,別客氣,把那好看的小娘子,都給擄了!”為首的說着渾話,“其他的,殺了殺了!”
完全不給裴井修說話的機會,那群黑衣人一擁而上。
但顯然他們低估了這些侍衛的能力,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高下。
裴井修連忙上前把杜楚瀾拉在身後。
“跟着我,別怕!”他輕聲安慰杜楚瀾,“瀾瀾,別怕。”
杜楚瀾其實不怕,她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後又看了看站在他們不遠處,也被保護着的齊鶴鳴。
黑店?
巧合?
不!
杜楚瀾晃了神,但立馬,她就被一聲尖叫聲喚了回來。
“小心!”杜楚汐站在他們不遠處,她看見二樓有個拿着弓箭的人正對着裴井修,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腳将面前的人踹了個老遠,然後大步越到裴井修身邊,一把将他拉了過來!
“瀾瀾!”這次喊得,卻是裴井修。
他原本将杜楚瀾護在身後,完全沒有注意到樓上的人,只是小心的看着四周,接着就被杜楚汐給拉了個踉跄。
等他站穩了,一切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箭,射出來了。
裴井修被杜楚汐給拉開了。
那就沒有人,再擋在杜楚瀾面前了。
杜楚瀾甚至來不及反應,只能呆呆的站在那,迎接死亡,來不及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