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為情所困(二更合一)……
禽.獸麽?
顧九年劍眉稍稍一蹙。
當初, 阿言嫁他時也是十五歲,他和她之間錯過了整整十五年,如今她依舊芳華正好,不過顧九年并不妄自菲薄。
他并覺得自己比十五年前差。
相反的, 這些年的修身養性, 令得他很自信的認為, 他的實力完全可以輾軋少年郎們。
阿言, 他非娶不可。
至于定北侯這裏, 他只是走了過場, 前來通知一下而已。
定北侯氣急敗壞, 握着長劍的手不肯放下:“顧九年!你最好不要太過分, 你要向本侯保證, 日後再不得接觸我的女兒!”
定北侯內心那叫一個不安啊!
他非要逼着顧九年發誓不可。
仿佛只要顧九年口頭上答應不再招惹女兒, 他心裏也能圖個安慰。
侯夫人不想鬧出人命,催促:“首輔, 你倒是承諾呀!”
顧九年毫不退縮,擡手, 指尖輕觸脖頸間的血痕, 對上定北侯夫婦二人焦急的臉,他依舊四平八穩:“侯爺,以言兒的身份,不久之後不是嫁給皇親國戚,便是京中貴公子,難道侯爺認為,還有誰能比得上我顧九年?”
定北侯:“……!!!”
言兒?叫得未免太過親密了吧?!
顧九年好狂妄的口氣,他怎麽不上天呢?!
“恕我無法從命。”顧九年擰眉沉思,他是不是應該直接攜帶聘禮登門, 方顯誠意?
“你、你……”定北侯氣得手發顫,兩眼瞪得老大,“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顧九年輕嘆:“侯爺當然不會殺我,不僅不會殺我,日後需要倚仗我之處,還多得是。”
侯夫人擔心定北侯會承受不住,繼而發狂,當即擡手給他拍着胸口,順了順氣。
“夫君莫要沖動!”
這時,施言聞訊而來。
她真沒想到,顧九年會這麽快就行動,還直接求娶她。這人如今倒是足夠霸道蠻橫。
“父親、母親,此事我自己來解決。”
施言邁入屋內,瞥了一眼顧九年。
顧九年只是笑了笑,即便被人用劍抵着脖頸,他也從容的很是欠揍。
施言抱着定北侯的胳膊,讓他緩緩放下手中寶劍。
定北侯也不想當着女兒的面,如此殘暴。
施言道:“父親,請您相信女兒,女兒不會嫁給首輔,但您也不要被首輔激怒,首輔素來心機甚重,這次又不知是打得什麽主意。”
顧九年挑眉,對施言的話不做任何反駁。
如彼時一樣,她說什麽都是對的。
定北侯仿佛被說服:“言兒,可……”
施言又道:“父親,我與首輔有話單獨要說,父親莫要擔心,女兒心中有數。”
定北侯動了動嘴,對女兒心疼至極,言兒這才多大的年紀,就被顧九年這頭虎狼給盯上了。朝中無人是對他的對手,自己的女兒又如何能鬥得過他?!
怪只怪自己無用,不懂那些 心機計謀。
侯夫人拉着定北侯坐到一側,那把寶劍總算是從顧九年脖頸上移開。
侯夫人對施言使了眼色。示意施言将顧九年領走。
講道理,顧九年方才的話甚是有理,京中男子,當真無人能比得上顧九年……
首輔的岳母……
這幾個字在侯夫人腦子裏一晃而過,她當即晃了晃腦袋,又看向了氣焰未消的夫君,心中有愧啊。
“哎!夫人,我對不住你們啊!竟是讓顧九年給逼到這份上了!”奈何他還無計可施。
侯夫人一邊安撫着夫君,一邊往外看去,而施言已經帶着顧九年離開了堂屋。
“夫君……你覺得,顧九年這人……到底如何?”侯夫人低聲問道。
定北侯一時間沒有回過味來,提及顧九年,又差點暴跳如雷:“他就是一個無恥奸詐之人!”
侯夫人:“……”
話雖如此,但如果沒甚心機,又如何能護得住言兒呢?
侯夫人內心的杆秤逐漸開始傾斜,一想到她可能會成為首輔岳母,頓覺未來……可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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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讓顧九年待在後花園,又命扶柳取了藥箱過來。
她方才留意過來,顧九年的傷口頗深,此刻外袍內的雪色中衣已經染紅一大片,她本不該管他的,可侯爺父親也是執拗的性子,她并不想看到侯府鬧出人命。
顧九年很聽話,施言給他包紮時,他自己主動遞了一個方便的姿勢過來。
施言剛上手,這人就矯情了:“嘶……我疼。”
施言手一頓,“……首輔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九年擰眉,清隽的臉上溢出一絲痛苦之色,對上少女帶着怒意的眸子,他道:“阿言,我真的疼。”
他是個人,不是神,并不是真的刀槍不入。這些年……真的疼啊。
施言:“……”
她突然無話可說,動作下意識的更加輕柔。
待包紮好了脖頸,施言直接道:“還望首輔莫要像今日這般行事,只會給我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顧九年覺得,阿言可能并不了解他。
他在意的人,他幾時放手過?
她不認他,他又無法逼迫。
但,他的姑娘,無論哪一世都只能是他的。
股九年站起身,與施言面對面站着,他垂眸,望進她清冽如泉的眸,“我對你的心思,你還能不明白?我生得好看,有礦,家世清白,最主要的是,我……幹幹淨淨,從未染指過任何女子。你若不嫁我,還能嫁給誰?”
男人的嗓音低醇磁性,帶着歲月沉澱下來的從容優雅,尋常女子根本招架不住,換做普通女兒家,只怕早已經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施言:“……”
他是在向她表明,他這些年守身如玉麽?
厲害了啊顧九年,這般會撩,真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施言不得不承認,不愧是自己當年挑中的男子,顧九年的确有魅惑人心的本事。
“首輔!你可以走了!”衛二不知幾時邁入庭院。
入眼是一高一矮的兩人,顧九 年高大颀長,妹妹嬌小稚嫩,乍一眼看去,衛二就能意識到顧九年對妹妹的占.有.欲。
見來了幫手,施言松了口氣,她當真不怎麽經撩……
“二哥,你來了。”施言喚了一聲。
衛二應下,他走上前,一把抓着妹妹的細腕,将她帶到自己身側,又對上顧九年一雙盛滿多情的桃花眼:“首輔,請吧。”
顧九年擰了擰眉,顯然不太樂意離開。
然,天色已黑,衛家對他的敵意依舊甚重,他今日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好,本官這就離開。”顧九年變得很好說話,“過幾日再登門造訪。”
他還來?
衛二也想拔劍殺人了!
****
芙蓉宮,華燈高照,微光的映襯之下,殿內奢華盡顯無疑。
然而,整個皇宮最為奢靡之處,從白日到夜裏皆是異常的安靜。
帝王轎攆在殿門外停下,景德帝走了下來,對身側的宮人揮了揮人,不允許任何人跟進。
邁入內殿之前,景德帝理了理衣襟,又擡袖嗅了嗅自己的腋下,生怕有哪裏邋遢。
他一過來,宮人就自覺退下。
撩開幔帳,他看見皇貴妃罕見的起了榻,此刻正站在茜窗邊上,不知在望着什麽。
美人背影纖細,一頭墨發及腰,歲月仿佛格外關照她,帶走了別人的容貌,卻獨獨放過了她。
她一動也不動,像一座美麗的雕塑。
景德帝從立侍手中接過湯藥,先是低頭嘗了嘗是否還燙,這才朝着美人走了過來,他不敢造次,聲音溫和,像是在哄着。
“該喝藥了。”
頓了一頓,美人側過臉來。
她面容微冷,像是從皚皚白雪之中走出來的仙子,冷得致命,也美得致命。
同時,也難得回應。
景德帝對上美人的眼,瞬間狂喜,說話都激動了:“該、該喝藥了,朕喂你喝藥。”
皇貴妃身子孱弱,此前滴藥不進,愣是将身子骨拖到了如今的地步,仿佛風一吹,她就要随風而去了似的。
蒼白的臉,将唇襯成粉色,今晚的皇貴妃格外順從,湯匙遞過來時,她微微張開唇,将藥湯緩緩飲入。
景德帝大喜,接着又繼續喂,還不忘提醒她:“你只要乖乖聽話,朕定會好好善待阿城。”
皇貴妃不答話,一碗湯藥下腹,人已經虛弱至極,光潔雪膩的額頭溢出薄汗。
她今日能如此配合,景德帝除卻狂喜之外,再不敢冒出其他念頭,将人打橫抱起,放在了床榻上,又小心翼翼拉了薄衾給她蓋上。
皇貴妃閉上了眼,驚人的容貌掩映在一片光暈之下。
景德帝還想多說幾句話,可皇貴妃已經不再搭理,他張了張嘴,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半晌過去,景德帝才從榻上站起身,看着美人冷漠的臉,他道:“那朕先走了,你好生歇息。”
以前,她反抗時,他有的是法子制服她。
可如今,她仿佛失了魂,也不反抗了,他反而束手無措。
但無論如 何,她今晚肯喝藥了,這是一個很大的突破。
景德帝剛剛走出內殿,就吩咐道:“傳朕旨意,定北侯府的千金,朕要重重賞賜。自現在起,讓她每隔三日入宮一趟,給皇貴妃請脈!”
此時,皇貴妃緩緩睜開眼來,死寂一般的美眸之中,終于出現了一刻的生機。
映着燭光,盈盈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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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宮裏送來的賞賜之物,在施言的院子裏堆積成山。
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皇貴妃是母親無疑,可母親為何以皇貴妃的身份,待在了宮裏?
母親的身子沒什麽大礙,只是長年累月的絕食,加之數年陰郁成疾,這才導致如今這般孱弱。
是被困在了宮裏麽?
施言不得而知。
下次再見母親時,她或許可以試探一二。
正凝神沉思,素素氣沖沖的冒了出來,對一旁扶柳道:“柳兒,你先退下,我有話與姑娘說。”
扶柳努努嘴,明明她才是姑娘最器重的婢女,不然姑娘怎會将讨要銀子的重任交給她呢。
施言一個眼神過去,扶柳方才還心有不甘,這便乖乖聽話,迅速閃退一邊。
素素這才道:“姑娘,白練回來了!”
施言聽到這個名字,眸光一寒,便再無其他神情。
白練與她一塊長大,白家是父親的麾下之臣,冠軍侯府覆滅之後,白家突然崛起,一舉成為大周武将之一。深得帝王重用。
而白練這些年一直在外守邊,戰功赫赫,如今剛剛而立,尚未娶妻,前途無量。
施言收斂神色,就聞素素又道:“白家人狼子野心,當初侯爺對白家恩重如山,不成想被白家背後捅刀!如今白府已是烜赫一時的安國公府,婢子打探到消息,此次是狗皇帝宣了白練回京,是想讓白練當驸馬。”
言下之意,皇帝打算重用白家。也十分信任白家,否則,不會将七公主嫁給他。
素素又說:“姑娘,白練今日要游街,受全城百姓恭迎,咱們這也去瞧瞧。”
施言眸色暗了暗,卻沒表露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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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朱雀大街,白練果然正在接受擲果盈車的盛況。
施言站在二樓往下望過去,就見白練騎着一匹雪色良駒,常年在邊關,令他膚色呈現小麥色,歲月給他平添了幹練與沉穩,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稚嫩少年郎了。
“阿言,我這輩子為你馬首是瞻。”
“阿言,你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阿言,你當真要選擇顧九年?!他有哪裏比我好!這世上沒有人比我對你更好!”
“若是顧九年欺負你,我定親手殺了他!”
“……”
胸口猛地抽痛了一下,施言垂眸,掩去了眸中一切悲色。
她認識白練,遠比認識顧九年要早,這個人就像是她的影子,誰也不曾想過,影子有朝一日會離開自己。
素素走上前,懷中抱着籮筐:“姑娘,臭雞蛋準備好了。”
施言應了一聲,微斂眸,瞧不見眸中異色:“好。”
樓下,白練面 無表情,或許是常年緊繃着一張俊臉,他的臉上瞧不出任何褶子,眉心的“川”字,卻如同黥了上去,怎麽也平複不了,他騎馬走在喧擾的朱雀大街,耳邊紛紛擾擾。
十五年了,他又回來了。
目光所及,是一片熟悉卻又陌生的街景。
兩側姑娘們歡呼尖叫,歡迎着大周的英雄歸來,這英雄尚未成婚,又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爺,恰是女兒家傾慕的優質男兒。
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砸中了他的腦袋,緊接着一股惡臭味傳來。
黏糊之物順着面頰往下流,長街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
衆人看了看白練,又看了看二樓的少女。
衛姑娘砸了白将軍臭雞蛋……
對方是衛姑娘,即便砸了,他們也不敢置喙啊!
白練擡起頭,正好就看見二樓一女子雙手捂唇,二人一對視上,那女子驚呼了一聲:“手誤,砸錯了。”
随即,少女又從身後取來一束鮮花,直接朝着白練砸了過去。
白練眼疾手快,當場接住,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少女,他身邊的随從上前,輕聲道了一句:“将軍,樓上那位是定北侯府的千金。”
随從忍着刺鼻的臭雞蛋味,有些為難。
若是旁人,大可揪過來懲戒一番。
可衛姑娘身份特殊,便是她今日當場朝着将軍砸石子,他們也無計可施。
大老爺們,如何能與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
“白将軍,這花你喜歡麽?”施言問道,她穿着一身碧色長裙,伏在茜窗前,風拂過她鬓角的發絲,少女燦漫稚嫩,年華正好,如此鮮活動人。
白練出現了一刻的晃神。
突然想起許多年前,冠軍侯府百花盛放,他去尋那人玩耍,路經花園,撥開層層鮮花,那人眠于花中。
“将軍?将軍該繼續往前走了,皇上還等着将軍面聖。”随從催促。
白練回過神,手握緊了鮮花,再擡頭望上看,少女已經不在。
他薄唇緊抿,還以為是京城的風,又讓他想起了故人,他驅馬上前,繼續趕路,掌中鮮花越握越緊,完全忽視了沾染在發髻上的臭雞蛋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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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蕭淵笑得很是招搖。
這次從金陵歸來,他與沈浪之間的關系與日俱好。
“沈大人,你聽說了麽?白将軍一回來就被衛姑娘砸了一頭臭雞蛋,哈哈哈哈!”
蕭淵只恨今日沒有親眼目睹。
沈浪挑了挑眉:“衛姑娘只是砸了臭雞蛋,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蕭淵頓覺此言在理。應該砸刀子才對啊!
沈浪又道:“白将軍恐會成為你妹夫,對此,王爺怎麽看?”
七公主刁蠻任性,驸馬不得納妾,誰若是娶了七公主,那真真是好日子到頭了。
蕭淵的唇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甚好,本王倒是盼着這一日。”
沈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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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膳堂這一邊,高耀明一大早就來蹲守。
他是親眼瞧見施言砸出了臭雞蛋,對施言更是仰慕不已。
不愧 是衛姑娘,做事如此清麗脫俗、與衆不同,京中無一女子能夠與她相比。
終于盼到施言下樓,高耀明将事先準備好的芙蓉花遞了上去,少年懷春,眉眼含羞,硬生生的将花束往施言面前一遞:“衛、衛姑娘,這花給你。”
扶柳翻白眼。
高家小公子不務正業,根本配不上她家姑娘,如何能如此直接大膽的追求姑娘?!
扶柳嘀咕:“高小公子,我家姑娘不喜歡花,姑娘只喜歡錢。”
施言:“……”這丫頭說什麽大實話。
高耀明一怔。
他沒錢啊。
花還是從舅舅家後院摘來的。
施言見少年窘迫,不忍令他難堪,伸手接過了鮮花:“多謝高公子,一會就上打鹵面,高公子用完面再走。”
施言将鮮花擱置在了櫃臺。
高耀明瞬間面頰飛紅。
他就知道,衛姑娘絕對不會是那種膚淺的女子。畢竟首輔和舅舅那樣的人物,衛姑娘都不放在眼裏呢!
可衛姑娘卻接受了他送的鮮花,真真是對他格外與衆不同。
這一刻,高耀明望着少女,仿佛聽見了春日百花綻放、白鳥朝鳳的盛景。
少年眼眸忽閃,面頰紅成了熟透的柿子,壯膽道:“衛姑娘,那、那我明日還能再送你花麽?”
少年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施言不高興。
施言不是什麽純情女子,她上輩子可是風.月老手,一眼瞧出少年心思。
施言:“……”
“公子,大人回來了,讓你速速回府。”一穿着緋紅色錦衣衛官袍的男子上前。
高耀明面色一僵,很不悅的掃了他,但舅舅的話,他不敢不從,只能暫時随着男子回府去見舅舅。
臨走之前,高耀明一步一回頭,暗暗發誓,他一定要變得強大,也一定要強過舅舅,到了時候,他就能光明正大的給衛姑娘送花了。
施言目送侄兒離開,心情複雜。
她要如何引導這孩子走上正道?
歪得有點過頭了呀。
扶柳這時忽的喊了一句:“姑娘您瞧,首輔大人也帶着花來了。”相比之下,扶柳還是很好看首輔的。
順着門外望去,施言果然就見顧九年捧着一只青瓷梅瓶走來,梅瓶裏.插.着幾朵明豔牡丹。
顧九年眼尖,一下就瞥見了櫃臺上的鮮花。
他劍眉一蹙。
誰送花來了?
顧九年徑直上前,将他的花擱置在了櫃臺,然後一手撇開了高耀明的那束花。嬌花落地,沾了塵埃。
動作行雲流水,十分從容。
施言秀眉一蹙:“……首輔,你這是做什麽?”
顧九年與少女面對面站着,以僅他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低低道:“阿言,你是不是忘記了一樁事?你我此前從未和離,即便我如今還沒有正式迎娶你,你也是我的妻,日後離旁的男子遠些。”
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