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當年真相
顧九年看着眼前少女。
她生了一張明豔的臉,有六分像他的阿言,只是他的阿言素來狡黠多媚、風華昭昭。少女清媚的眼中卻多了仇恨與陰霾。
顧九年突然覺得,留下她一命也未嘗不可。
無關乎所謂的替身情節,他只是想在這一生尚未了結之前,能有一人呈現出阿言的樣子。
十五年,他失了所有欲.望與念想。
昨晚的夢,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活着……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顧九年眸光微冷:“那麽黃花,你來告訴本官,昨晚發生了什麽?”
施言:“……”
這厮慣會僞裝,施言不能保證,他一定什麽都不記得。
門外,施城半點不想聽見二姐和顧九年之間發生了任何事,常鳴堵在門口,他呵笑了一聲:“怎麽?本官要見首輔,還需得通報?”
施城手中有今上特賜令牌,他就像是渾身長滿刺的刺猬,就是皇親國戚,也照惹不誤。
在京中,人人見了指揮使大人,皆是悄然避退。
惹不起,那躲起來總行吧!
常鳴熬了數日,身子骨已經撐到了強弩之末,他不太明白,施大人為甚這幾天總纏着他家主子?
房門內,施言和顧九年之間的談話被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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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年擰眉,并不想繼續與施城“同床共枕”,他俯視着施言,半威脅的口氣:“今晚,你留下陪.寝。”
大戶人家,主子每晚入睡,自然是有下人侍.夜。
但據施言所知,顧九年根本就沒有這個侍夜的習慣。
他不是一慣不近女.色麽?
如今,不僅收到下了揚州.瘦.馬,還讓女子陪.寝。
即便這.瘦.馬是她,陪寝的人依然是她,但施言心頭依舊很不快活。
她和顧九年之前,只能是她先忘記顧九年,也只能是她做負心的那一個!
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淡藍色裙裳,領間繡了幾朵藍色小花,像在春風裏逐一綻放的“勿忘我”,幽藍幽藍的顏色,映入人眼。
顧九年單方面宣布:“此事就這麽定了。”
門扇被打開,施城往裏望了一眼,見二姐與顧九年之前似有劍拔弩張之勢,他暗中竊喜。
顧九年不喜人 挨着九姑娘太近。
不為其他,只因九姑娘像極了他的阿言。
旁人挨近了九姑娘,便是對阿言的亵渎,顧九年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施大人來得正好,眼下回京要緊,本官的傷勢并無大礙,今日就啓程吧。”
施城眉目清冷。
別說是素素了,就連他都懷疑顧九年這人會長命百歲。
顧九年當初在伯府落魄拮據,幼時就被主母殘害,這人非但好生活着,還設法去了太學,得了大儒賞識。
這些年在朝中樹敵無數,卻亦然活的很是堅.挺……
“呵呵,好,本官這就下令。”施城咬牙切齒。
仿佛是唯恐顧九年活的太輕松,趁着他有傷在身之際,施城下令,快馬加鞭回京。陸路颠簸,別說是傷患,就是普通人也經受不住。
入夜後,施城故意選擇錯過驿館與客棧,衆人只能在沿途的荒郊歇腳。
對此,沈浪與蕭淵便是想抱怨,也沒有提出任何意義。
最起碼,在荒郊夜宿,顧九年沒有機會對九姑娘伸出邪惡的魔爪。
****
一月後,京城。
透過撩開的車簾,施言望着外面的光景。
大周都城,物寶天華、王氣蒸蔚。
十五年了。
她終于又回來了。
隔了漫漫時間長河,她卻覺得自己仿佛從未離開過一般。
冠軍侯府、爹爹、娘親,還有長姐都還好麽?
真到了這一刻,施言突然很害怕去尋求她想知道的一切。
馬車停下,外面傳來一道陰.柔.的嗓音:“諸位大人,皇上已在太極殿等候多時,大人們一會且随咱家入宮觐見吧。”
施言認出了來人,正是皇帝舅舅跟前的大紅人---東廠廠督,曹令。
過了十五年栽,曹令還是那副陰骘腐黑之态,倒是眼角的褶子和鬓角的白發顯出了歲月的流逝。
“本官知道了。”顧九年淡淡一言,拉下了車簾,阻礙了施言的一切視線,他面容極淡,但眼神仿佛在探究,“黃花,你認識曹公公?”
施言心頭一驚,謊稱:“首輔,我自幼被拐,家中人都記不得,又豈會認得朝中權貴,大人真會說笑。”
馬車繼續前行,入宮觐見之前,幾位大人都需得先回府換洗衣服,以免沖撞了龍顏。
顧九年摩挲着玉扳指,目光依舊在施言臉上:“黃花,你在撒謊。”
施言:“……”
她突然無話可說。
顧九年漫不經心合眼:“無妨,本官會查出來。”
施言斜睨了這人一眼,見他已阖眸假寐,索性又很狠瞪了他。
這廂,施城看着顧九年的馬車遠去,他握緊了缰繩,一刻都不想讓二姐待在顧九年身邊,對心腹手下吩咐了一句:“去!給本官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九姑娘身世!”
他無法光明正大的搶人,但是九姑娘的家人可以。
“是,大人!”
該錦衣衛終于明白大人這一路上的反常,原來不是也因為首輔,而是為了九姑娘啊!
啧啧,兩位權臣争搶一名女子,日後有好戲 看了。
****
到了顧府。
施言發現府中一切基本上還是如初時候的樣子,即便顧九年如今已經位列權臣,但府內并未重新修葺,就連巷子口的那株歪脖子柿子樹,還是原先的樣子。
顧九年不曾領過任何一個女子進門。
他下了馬車就兀自去後院沐浴更衣,府上的嬷嬷一時間摸不清施言的身份,但一想到施言是首輔親自領回來的,想來已經是首輔的人。
嬷嬷提醒道:“姑娘,你得切記,在這座宅子裏,梅苑那處不可踏足。”
施言心頭一跳。
梅苑……
那不是她與顧九年大婚的婚房之所麽?
不準人踏足?
顧九年總不能這些年當真念及着亡妻。
施言眼下無心顧及這些,她已迫不及待想要歸家看看。爹爹和娘親将她視作掌上明珠,就算是她如今換了一個身份,只要爹爹和娘親可以認出她,她依然還是家中最得寵的女兒。
施言莞爾一笑,極力保持着鎮定,問道:“嬷嬷,您可知冠軍侯府現今如何了?冠軍侯與夫人身子可還健朗?”
施言不敢往壞處想。
忍了一路已是艱辛。
她知道,老嬷嬷或許會将她問出的話,如實禀報給顧九年。
但這無關緊要。
尤其是,她如今已經開始懷疑,當初殺她的人并非是顧九年。
施言剛問出口,老嬷嬷頓時面露驚懼之色,仿佛是被吓到了,她左右環視一番,确定無人窺聽,又見施言有些眼熟,遂提醒道:“九姑娘啊,此話莫要再問,若是被上頭知道了,這是要遭殃的!”
冠軍侯府,已經是人人談之色變的存在。
施言如墜冰窟。
直覺告訴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她腦中一陣嗡鳴,人人都經歷了十五載了,獨她還停留在最初的時候。
她是如何被安置在後院,嬷嬷又交代了她哪些事,以及扶柳也是如何驚嘆府邸的奢華……施言一概沒有聽清楚。
直至夜幕降臨,顧九年還沒回府。
施言對顧府的構造一清二楚,她換了一身衣裳,趁着扶柳睡下,獨自一人悄然從角門出了府。
施言很有強的反偵察能力。
倒不是她足夠謹慎,但有一點她很清楚,顧九年一定會派人盯着她。
即便過去十五年,她對京城依舊熟悉。故意在朱雀大街繞了半圈,這才快步往冠軍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的家,她來了。
施言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知是心慌,還是跑得太快。
就在踏入熟悉的青桐巷子口時,她的步子緩緩頓住。
心口仿佛又被匕首捅了一刀。
疼吶……
面前哪有什麽冠軍侯府,一片荒蕪廢墟,滿目瘡痍,處處皆是家族落敗之後的慘狀。
看着廢墟之所,早就枯草叢生,已有些年頭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邁入了廢墟,借着一堵牆,擋住了她的身子,她雙腿無力,蹲跪了下去,終于淚落如雨……
到了這一刻,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一切就在眼前了!
黑暗處,施 城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他看着二姐捂唇痛哭,卻又不敢發出聲音,喉嚨裏嗚嗚的低鳴。
他喉結滾動,沒有上前,始終在暗處。
他很想告訴二姐,這世上不僅僅是她一個人,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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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年歸來時,已夜色濃郁。
一頭戴綸巾穿皂鞋做書生打扮的男子,上前恭敬道:“大人,九姑娘她……”
男子名常松,與常鳴是親兄弟,也是顧九年的心腹之一。
“說。”見常松猶豫,顧九年不耐煩,他也不知是怎麽了,今晚格外心不在焉。
常松如實禀報:“大人,九姑娘她偷偷去了冠軍侯府之前的府邸,而且還故意繞過朱雀大街,似乎知道屬下一路跟蹤了她。”
顧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