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鄭月新也是歌舞廳出生的,她是霍城一個煤老板的女兒,小時候和我一起在歌舞廳生活過一段時間,後來才被那個煤老板接過來。”
他像是想到了齊孟夏之前問他的問題,順便解釋了他們的關系。
齊孟夏低低“嗯”了一聲。
兩人走進家門。
齊孟夏問他:“需要擁抱嗎?”
傅禹盛低頭,從他的角度看,剛好齊孟夏在他的面前,低着頭,只要自己擡手就能抱住她。
但是她卻問要不要擁抱。
傅禹盛笑了下,展開手臂。
“那來吧。”
齊孟夏雙手環住他的腰,抱了一會兒,她說:“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
謝謝你為了安慰我說了這麽多話。
謝謝你如此善解人意。
齊孟夏笑笑,“今天你做飯,謝謝你。”
傅禹盛喉結滾了滾,唇間溢出低笑,“說得好像往常不是我做飯一樣。”
齊孟夏走進房間,将書包放在桌子上,放空自己,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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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她從兜裏拿出手機。
上面有孟澈的消息。
【媽媽:寶貝照顧好自己,媽媽看完病就回來。】
她想了想,回複。
【槐序:好。】
孟澈基本不會跟她聊起自己的感情。
倒是有幾次,問過她,你覺得這個叔叔怎麽樣?
這樣的問題一般出現在孟澈對于一個男人開始産生厭煩的時候。
每當這個時候,齊孟夏就會想起小時候。
有一次她起夜,齊捷出差沒回家,孟澈的房間卻傳出來聊天聲。
男人的聲音隐隐綽綽。
“你不然就跟我走,我們在聖都花園見面。”
“那我孩子怎麽辦?”
“你還打算帶着孩子走?能走得了?”
“不帶孩子我就不走……”
“……”
那不是她第一次聽到母親房間傳出聲音,卻是第一次聽得那麽清楚。
孟澈顯然并不是一個符合傳統意義上的好女人,不忠誠,甚至沒有廉恥觀。
可是對她來說,她并不是一無是處。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孟澈對她都已經算是很好。
孟澈生育她,養育她,雖然有時候管控讓她感到窒息,有時又陷入熱戀狀态完全忘記了她存在。
可是她能做什麽呢?
她除了無時無刻感受到的窒息和盡量控制自己和她不那麽頻繁接觸。
似乎,好像,也再沒有辦法了。
只是這麽長時間。
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時候開始,她會在心裏想。
為什麽死去的是齊捷而不是自己。
……
流言已然傳到了老師耳裏。
第二天的課間,魏老師特意喊了齊孟夏去辦公室談話。
“齊孟夏啊,老師不知道你身上具體有什麽事情發生,但是就算是家裏真的出事了,你也不能因為家裏的事情忘記了你現在的首要任務,你好好學習才是擺脫這些事情的最好辦法。知道了嗎?”
齊孟夏點頭,“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魏老師語重心長地點頭,“老師相信你可以,明天就是我們第九次模拟了,你加油考試。”
齊孟夏點頭,“好,謝謝老師。”
“馬上就上課了,你回去上課吧,要專心聽講。”
魏老師又說。
齊孟夏低頭,“嗯,老師,我先回教室了。”
“嗯,你去吧。”
等齊孟夏從辦公室離開,魏老師才惆悵地嘆了口氣。
他工作才八年,也是第一次在學校遇到這樣的事。
同辦公室還有其他老師在,聽到他嘆氣問道:“魏老師這是怎麽了?”
旁邊一個老師搭話,“還能事為什麽?當然是因為剛剛出去的那個學生喽!”
“那不是好學生嗎?還用得着這麽操心?”
“那你可就錯了,這些學生,就沒有不用操心的時候。”
魏老師搖搖頭,沒有說話,薅着頭發坐在凳子上。
本來他帶這個班的時候還想着實驗班肯定沒有普通班事兒多,何況還有齊孟夏在,怎麽說也能在市裏拿到高考前幾的名次,到時候還能沾點學生的光。
沒想到現在,還是一樣的愁。
……
這次的九模考完剛好是星期五,學校當作補償五一的假期,通知高三學生放假。
齊孟夏時間長沒有回家,放假後等着班裏的學生幾個幾個收拾東西聊天說要做什麽。
想了一會兒,她給傅禹盛發消息。
【槐序:我回家一趟,這周末就不去公寓了。】
發完她站起身收拾東西。
溫甜:“要回去了嗎?”
齊孟夏點點頭,“嗯,打算回家。”
“哦哦這樣啊。”
齊孟夏側頭,“怎麽了?”
溫甜搖頭,“本來想問問你去不去逛街的。”
“……我要先回家放東西,如果你要逛街我可以陪你。”
等收拾好東西,齊孟夏才說。
溫甜搖頭,“我是想去買點東西,你要是忙的話就不用了。”
齊孟夏笑笑,“也沒有那麽忙。”
頓了一下,她又說:“正好這周日是母親節,我去給她買禮物吧。”
溫甜“啊”了一聲,“這周日是母親節嗎?”
齊孟夏低頭,“嗯。”
溫甜撓頭笑,有點不太好意思,“我家不過這些節日,所以我也一般不記得。”
齊孟夏笑了下,背上書包,“那我收拾好告訴你,到時候我們去中心街見面吧。”
溫甜笑着點頭。
……
回到家裏,齊孟夏看到傅禹盛的消息。
【盛:好。】
家裏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別,她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去卧室。
這段時間都沒有寫作,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創作欲,只是想想,又不想動,随後放棄。
打開論壇,才看到上面的消息。
有一個認證的賬號找她。
[你好,我是錦文出版社的編輯,想跟您的作品《謊言》出版版權還在嗎?]
她點了消息已讀,沒有理會,挂上了請假條,随後關上了電腦。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打算做什麽。
【槐序:我收拾好了,我們就在鳳山廣場前面見面吧。】
【是你的小甜甜啊:好滴好滴!】
【是你的小甜甜啊:[wink。jpg]】
她坐公交到了鳳山廣場,溫甜已經到了,見她從公交上下去,興奮地朝她招手。
“這邊!我在這兒!”
齊孟夏走到她身邊,笑道:“好了,我們走吧。”
溫甜挽上她的手臂,“走吧走吧。”
因為溫甜一開始就想好要買什麽,所以進了店裏,只需要對比選擇就好。
齊孟夏跟着她走進店裏,一邊看一邊走。
終于從第三家店裏出來,溫甜問:“夏夏,你想好要給你媽媽買什麽了嗎?”
齊孟夏搖了搖頭。
“要不要看看絲巾什麽的?”
齊孟夏點頭,“我考慮一下。”
溫甜對齊孟夏說:“你不是告訴我周日是母親節嘛,然後我問我媽想要什麽禮物,我媽跟我說‘你拿老子給你的錢給老子買禮物,還不如去吃點好的’。”
“唉,”她有點抱怨,但臉上都是笑容,“你說她怎麽這樣,好歹還是我的一片心意,真是的!”
齊孟夏笑了一下,“你和你媽媽感情很好吧。”
“就正常的家庭吧。”溫甜翻看着懸挂在衣架上的商品,滿不在乎地說。
正常,的,家庭。
齊孟夏莞爾。
原來這是正常的家庭。
如履薄冰的家庭關系,時刻要擔心觸發的家庭戰争,勉力維持表面和諧的相互客套。
外人看來和美自然,內在早已腐朽老化,靠得近了就能聞到生鏽的味道。
什麽都不說出來,她們親親熱熱還能是完美的母女關系。
最後,她選了一件披肩,剛好可以搭配去年孟澈生日她送的那條旗袍。
不過星期天的時候,孟澈沒有回家。
……
星期一,又是一周。
齊孟夏昨天沒有回公寓,所以是直接從家裏到學校的。
一路走到教室,才發現大家都已經坐好了。
她坐在座位上,問溫甜:“大家今天怎麽都這麽勤奮?”
往常她這個時候來,人雖然也不少,但也不是像今天這樣,只缺了三四個沒到。
溫甜小聲說:“班主任說班裏要轉來一個新同學,所以大家有點好奇。”
“昨天在群裏發的,你沒看消息嗎?”
齊孟夏搖了搖頭。
她昨天很早就睡下了,早上起來到現在也沒看手機。
聽溫甜說,她拿出手機看了看。
她是萬年靜音選手,班級群她又只是接收但不提示。
只要不是@全體,她一貫是不理睬的。
此刻打開班級群,才發現裏面這麽熱鬧,看着大家都坐在座位上學習,屏幕上班級小群消息卻在不停增加。
大群有班主任在,當然不會聊得這麽放肆,但是小群是他們平常聊天群,現在新消息不停往上走。
她摁滅手機,“我們不是馬上畢業了嗎?怎麽會突然轉進來?”
溫甜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正說着,班主任帶着兩個男生從門口走了進來。
最邊上的男生清瘦挺拔,唇角微抿,眉眼因為離得太遠看得并不是特別清楚,只是憑感覺來說,應該還不錯。
正跟着魏老師聊天的男生笑得開懷,朗潤嗓音在教室裏也能聽得到,看着應該挺高的,一邊說着,一邊拍了拍身邊男生的肩膀。
溫甜在旁邊嘀咕,“不是說一個嗎?怎麽來了兩個?”
魏老師先走進教室,留下兩個男生在外面。
“不用假裝學習了哈,把手機放下去。我跟大家說一下,我們班裏今天來了一個新同學,因為已經保送了霍城大學,所以在我們班裏只是借讀這一個月,大家歡迎。”
說着,他帶頭鼓掌。
随後,那個最邊上的男生走了進來。
他站在講臺上,開口道:“大家好,我叫許歲寒。言午許,周歲的歲,寒冷的寒。”
“……”
魏老師大概是以為他能多說幾句,沒想到他只是這麽一句就結束了。
沉默了兩秒,他開口:“你就坐在後面搬進來的新桌椅上吧。”
許歲寒點點頭,“好,謝謝老師。”
他嗓音偏淡,尾音很短,幹脆利落地結束,走到最後面坐下。
溫甜偷偷給齊孟夏發消息。
【是你的小甜甜啊:夏夏!!!】
【是你的小甜甜啊:他好帥!!!!!!】
【是你的小甜甜啊:[老子這輩子第一次心動過,給你個機會從了我.jpg]】
見齊孟夏低着頭,仿佛根本沒有這回事的表情,小聲叫:“夏——夏——”
齊孟夏回頭,“?”
溫甜指指自己的手機,“看手機。”
齊孟夏拿起手機,無奈又好笑。
【槐序:你上吧。】
【槐序:我給你喊加油。】
【是你的小甜甜啊:……】
【是你的小甜甜啊:[老子這輩子沒這麽無語過.jpg]】
【是你的小甜甜啊:我不敢。】
【是你的小甜甜啊:[我哭了我裝的.jpg]】
齊孟夏笑了下,收起了手機。
……
下課後,果然因為他的長相,不少人偷偷回頭看他。
許歲寒身上穿着短袖,白色的,下身穿着黑色休閑褲,身上自帶一股清冷的氣質,微抿着唇,并不在意周圍人的注視。
溫甜走到齊孟夏旁邊,“他真的好好看啊!”
齊孟夏點頭,“嗯。”
“你能更敷衍一點嗎?”
齊孟夏:“……”
“我也覺得他挺好看的。”
“是嗎?”
“嗯。”
溫甜湊在她跟前問:“那你覺得跟傅禹盛比起來,他們兩個哪個好看?”
齊孟夏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想起來那天傅禹盛的擁抱。
很溫暖。
很溫和。
“夏夏?”
齊孟夏想了下,“類型不一樣吧,沒什麽好比較的。”
溫甜“啧啧”兩聲,“行吧。”
齊孟夏問:“不去問要個聯系方式嗎?”
溫甜:“呃……還是算了吧。”
她嘆了口氣,“我就是那個整天喊着哥哥好帥,結果哥哥走到面前卻連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的那個人。”
齊孟夏:“……”
她拍拍溫甜的肩,“節哀順變。”
溫甜:“……滾!”
後面倒是有女生跟許歲寒搭話。
溫甜看了一會兒,回過頭,“他好像也沒那麽冷。”
齊孟夏回頭看,正好許歲寒也擡起頭,兩個人措不及防對視。
許歲寒低下了頭。
齊孟夏收回目光,說道:“冷不代表沒禮貌,有人跟他說話,當然要理睬,只不過願不願意說,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溫甜嘆了口氣,“不是凡人理解的境界。”
齊孟夏笑了一下,“不需要理解,學習吧。”
不過,她回過頭沒多久,許歲寒就走到了她身邊。
“同學。”
齊孟夏擡頭,“有事嗎?”
許歲寒:“你是齊孟夏嗎?”
“嗯。”她點頭。
許歲寒松了一口氣,“老師說,我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找你。”
齊孟夏疑問,“找我?不找班長嗎?”
許歲寒:“……”
沉默了一下,齊孟夏問:“那你現在有事嗎?”
“沒有。”
齊孟夏:“……”
上課鈴聲響起,許歲寒輕扯了下嘴角,“謝謝你了,齊同學。”
齊孟夏:“……”
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原來只是覺得被人問問題有點煩。
……
這天下午剛好有體育課,還是跟傅禹盛同一節。
到了高三,體育課就跟自由活動課沒什麽區別,繞操場跑兩圈之後,做完體操,然後解散,活動。
傅禹盛他們要稍微遲一點,何況他們班還有校籃球隊的學生,上學期籃球聯賽,差點因為名額打起來。
“齊孟夏。”
齊孟夏正坐在草坪上和溫甜聊天,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識擡頭看。
傅禹盛在她不遠處。
她站起身走上前,“你們不需要集體活動嗎?”
傅禹盛搖了下頭,“不用。”
他伸手給齊孟夏擋太陽,“怎麽不戴帽子?”
齊孟夏想起帽子還在公寓,低聲:“忘了。”
“要去陰涼處嗎?”
“不用了。”
齊孟夏眯着眼看向看臺,學校的看臺有遮陽頂,現在太陽照着,五個臺階以上才能不被太陽照到。
“那你,”傅禹盛頓了一下,“要去看我打籃球嗎?”
齊孟夏看了一眼溫甜的位置,她已經和其他同學聊了起來。
她回過頭,說:“好。”
傅禹盛跟她一起走向籃球場。
“你過來就是問我這件事情的嗎?”
“……嗯。”
“那怎麽不直接問?”
“沒想那麽多。”
齊孟夏沉默了下,“噢。”
……
父親。
原來他也沒那麽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