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甜茶
他的眼神沉了下去, 定定看了半晌, 再開口時聲音微啞:“謝謝, 我……”
“這是我送溫先生的最後一件禮物了,我……想要離開這裏了。”她搶先道。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周圍的所有聲音都戛然而止, 溫則的世界,寂靜無聲,塵埃都定格在空中。
一秒。
兩秒。
三秒。
他終于,聽到自己一聲輕笑。
“溫先生以前說過, 等我可以獨立的時候就可以離開, 我現在會做很漂亮的蛋糕, 也可以自己賺錢了, 所以溫先生不要擔心我。”她低着頭, 扯出一個生硬的笑來說:“而且, 我也不想一直等待永遠不會說喜歡我的溫先生。”
這樣無望的等待, 難熬難過難以抵抗,只要一想起溫先生喜歡的不是自己, 她就要難過的要掉眼淚了。
她擡起頭,眼底隐有淚光,故作輕松:“以後就算在路上遇到,我也會開心的和溫先生打招呼的,因為……我們還是朋友吧?”
她仰臉看着他,希望得到他的回應,他說好, 那她就開心。
好一會兒,她聽到他喃喃道:“是啊,為什麽要等待一個永遠不會說喜歡的人?”
這樣簡單的道理,他到現在才懂嗎?
溫則看了看手裏的蛋糕,再看看沈信桢,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天真童稚的沈信桢已經全部想起了,她就像曾經拒絕他那樣,眼裏流露出的是依賴,嘴裏卻着出讓他傷心的話。
仿佛身處的不是別墅大廳而是那音樂悠揚的咖啡廳。
她捧着咖啡,低頭看着氤氲熱氣,聲音很輕:“溫學長,我們……一直做朋友吧。”
Advertisement
坐在對面的他沉默着。
她擡頭,明眸潋滟,笑意淺淺。
——“好嗎?”
她問。
他終于敗下陣來,壓下心中酸澀,再一次妥協。
——“好。”
他說。
你看,他是很多年前就是跪在她腳下的人了,再也沒有什麽可以給她了。
如今能給她的,只有自由。
他的嘴角一點一點勾起來,低垂眉眼仍舊是溫柔的,只是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的,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他說完,她便開心了。
蛋糕被放在書桌上。
一盞昏黃燈光照亮他一半側臉。
他的身體陷在柔軟的座椅上,坐姿慵懶,面無表情地看着那顆星星。
喜歡你,這句話是真相和幻術共存的謊言。
它最終只能存在各自的幻想之中,逼退邊緣時,只能自保後退。
這顆星星也是謊言。
想要天上的星星麽?
呵,終究是妄想。
腦海中陷入一片空無狀态,他琥珀色眼眸一點點加深,黑的空洞。
他突然揮落臺燈,拿起桌邊的鋼筆直直插入蛋糕中心,眼底濃濃的暴-虐欲-望一閃而過,在蛋糕四分五裂的同時,如煙霧般消散。
溫則眨了眨眼,猛然間清醒過來,不敢置信看着被自己搗碎的蛋糕,身體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壯大,幾乎沖破理智束縛,他踉跄跑把窗簾拉上,沖進浴室。
此時,沈信桢呆呆坐在床邊望着窗外的薔薇花園怔愣出神。
好像一切都做好了,但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落下了。
她送了最好的禮物給溫先生,也和溫先生約定成為朋友,接下來,就是為自己這段寄居生活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吧?
沈信桢心裏湧起淡淡的惆悵,或許是昨晚的輾轉反側将她喚醒了,也許是上午的一場痛哭讓她明白了,原本霧蒙蒙的大腦漸漸清晰明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不管是漸次想起的模糊記憶還是慢慢回升的智力,但這些,卻再也不能讓她開心了。
因為比起這些,她更想要的是像以前那樣恬不知恥的賴在溫先生身邊。
可是現在的沈信桢,沒辦法這樣做。
紅嫂敲了敲門,進來說:“要我給你收拾東西嗎?”
她和王管家在大廳裏都聽到了沈信桢要離開的消息,如果放在以前,他們一定會高興,但現在沒人能高興得起來。
畢竟傷害先生的是曾經的沈信桢,而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孩子罷了。
沈信桢搖了搖頭:“我自己來就好。”
紅嫂扶着門框,看着自己照顧了這麽長時間的女孩突然有點舍不得,眼睛熱的發紅,說:“你出去有地方住?有人照顧你嗎?你身體這麽弱別到時候出去了又生病……”
沈信桢鼻頭一酸,就這樣落下淚來,她低頭掩藏淚水,繃着聲音說:“紅嫂不要擔心,信桢會過得很好的。”
紅嫂抹了把臉,想問她,那麽先生呢?
最終沒有問出口。
她黯然看沈信桢一眼,關門之前說:“想想還有什麽要和先生說的,不然以後走了……可能就見不到了。”
門被關上了,房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于是哭聲不再需要掩藏,她垂着頭,肩膀一聳一聳地抽泣着。
她心裏亂糟糟一片,一會兒想着就這樣走吧?一會兒又想再去看看溫先生吧?
兩個想法交戰,後者終于占據上風。
她換了身最喜歡的連衣裙,洗了把臉,對着鏡子牽強一笑,打開房門上了二樓。
她一邊想着待會要說的話一邊走上樓,溫則的房門沒有鎖,裏面靜悄悄的。
沈信桢敲了敲門,遲遲沒有人應,她想了想,扭動門把,推門走進去。
溫則的房間是深沉的幽藍色,色調有些悶,厚重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外面的燈光沒有能穿透半分,裏面也沒有開燈,只有最深處的浴室裏有隐約水聲。
漆黑安靜的詭異。
沈信桢又叫了一聲:“溫先生?”
沒人回應。
沈信桢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沿着牆壁,一邊摸索開關一邊疑惑地往聲源處走,越往前,四周光線越來越暗,滴滴答答的水聲也越來越清晰,不知是走到了那裏,沈信桢突然感覺到腳底板一陣潮濕陰涼,幾乎是一瞬間的時候,周身溫度急驟下降,脊椎仿佛有什麽冰涼的生物游走,她渾身一凜,驚恐的發不出聲,想要退後一步,手腕卻突然被擒住,随即,一股潮濕熾熱的呼吸沿着她的頸窩延伸向上,停留在她的動脈,似乎在嗅她身上的氣味更像是下一刻就會咬破她的血管!
這種驚悚的感覺迅速通達全身,沈信桢尖叫一聲,旁邊的人不耐煩的輕嗤一聲,随即就把沈信桢随意甩到了一邊,浴室地面濕滑,沈信桢的身體順着地面滑了很遠,最後重重的撞在了牆根。
“啪”的一聲,浴室燈光大亮。
沈信桢捂着疼痛的後腦擡起頭,她眼裏有疼痛的淚水,霧蒙蒙中看到一個颀長身影。
他不.着.寸.縷.站在浴室裏,長而有力的雙腿、緊致窄腰、肌理明顯的後背和寬肩、停留其上的細密水珠還有濕漉漉的黑發。
沈信桢驚愕瞪大雙眼,結結巴巴:“溫、溫——”
背對着她的人,拿起白色浴袍随意披上,側臉看她。
被打濕的頭發淩亂垂下,額前細碎劉海微垂幾乎蓋過英挺眉毛,在他的眼睑投下一片陰影,将他原本琥珀色的瞳孔變成了冷冰冰的漆黑,眼底溢着寒氣,精致的臉是毫無血色的冰白,只有那薄唇依舊是殷紅的,
黑的發,白的臉,紅的唇,簡單三個顏色在此刻組合出極致堕落的冷豔之美。
他轉身,松松垮垮的浴袍露出精健而白皙的小腿和起伏的胸膛。
沈信桢愣愣看着他發梢的水漬順着線條淩厲的下颌往下,撫過鎖骨、胸口,一直沒入浴袍內,消失不見了。
“呵。”他看她癡癡神态,薄唇輕抿冷淡而輕蔑,“吟蕩的人類。”
沈信桢:“……”
忽然,他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随即危險地眯起眼睛,修長雙腿邁了幾步,冰涼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是你?”
沈信桢瞪大雙眼,聽他一字一句道——
“你還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L不恐怖,他很單純,只是戾氣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