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和好
第34章 和好
只一瞬, 季眠就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思維發散開,想了點兒別的東西, 數學題或者棗泥糕、芋圓、傅沉俞讨人厭之類的,目光落在手背上,盡可能地不去看厲決。
他感到,那股書中世界對他的壓制又出現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沒那麽害怕厲決,可是他的身體卻條件反射地恐慌、驚懼, 就像是原來那個季眠留下的後遺症。
心跳幾乎不是他能控制的,劇烈地跳動。
季眠慢慢地在腦海中為自己分析。
厲決的出現太突然,讓他毫無心理準備。按道理說,在原着小說中, 厲決應該是高三暑假來桐城玩才跟蘇珞瑜有接觸。
可是如今,厲決穿着桐外的隊服, 還混在桐外的籃球隊裏成了5號隊員。
毫無疑問,他在桐城讀書, 而且讀了有一段時間了,才能加入籃球隊。
不過,他安撫自己, 不用太擔心。
或許是因為他穿書改變了原來季眠的命運, 從而産生了蝴蝶效應,導致厲決的命運軌跡發生了變化。
有林敏芝和傅沉俞在前, 季眠對自己的猜測肯定了幾分。
既然如此, 自己就更要平常心去面對厲決。
畢竟現在他們只是陌生人, 又就讀于兩個學校, 如果自己表現得對厲決過于恐慌, 反而會引起厲決的注意。
厲決就是那種變态的性格,越是怕他的,他越要得手。
季眠壓着不收控制顫抖的雙腿,打消了轉身就跑的念頭。
而且,傅沉俞還在這裏,他和厲決在原着中不死不休,玩兒命一樣想弄死對方。
他要是沒義氣的跑了,誰來保護傅沉俞。
季眠悄悄握着拳頭,心想,他這麽多年的散打不是白練的!不就為了這一刻嗎!
他已經不是那個沒背景、沒錢、沒智力的小可憐。
如今林敏芝生意越做越大,和桐城的官太太們關系很要好,厲決這輩子想要再玩兒強取豪奪的那一套,也要掂量一下林敏芝的身份。
家室和背景,讓季眠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厲決。
他想得太投入,沒注意到籃球場上打得熱血沸騰,十六七歲的男孩子一旦動起真格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桐外跟鎮南去年結了仇,今年打起來一點兒也不手下留情,越打越冒火,籃球從兩支隊伍中飛了出來,直接砸向了觀衆席!
季眠就是這個被砸中的倒黴蛋。
他原先是想避開的,想到後面是啦啦隊的女生,自己避開,球就砸人女生臉上了,就這麽一個猶豫,季眠察覺眼前一黑,籃球攜帶着巨大的力量,砸的他頭暈眼花,瞬間捂住了臉。
額角和眼球火辣辣的痛。
傅沉俞瞳孔驟然收緊,比賽都不打了,直接翻到了觀衆席。
觀衆席一哄而散,神色各異地看着傅沉俞,他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在季眠身前蹲下,少年的膝蓋扣在地上。
這麽多天,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急切:“季眠,眼睛睜開。”
季眠捂着臉死活不放下手,好像一放下手,眼球就會掉下來。
他懷疑自己的眼球都被砸爆了,聽到傅沉俞的聲音,鼻尖一酸,沒由來的想哭。
傅沉俞以前也讓他把眼睛睜開過。
那是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季眠桂花過敏,班裏同學說他得了紅眼病,怕他。
只有傅沉俞不怕他,留在教室,冷冰冰地命令他睜開眼。
季眠想起傅沉俞的好來,驟然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認識這麽久了。
這麽深的感情,卻這樣吵了一架,誰也不理誰,難道要冷戰到天荒地老嗎?
多難受。
傅沉俞緊張地心跳都快停了,他不敢硬掰,只好壓低聲音,哄他:“季眠,你手拿下來,我看一眼。”
季眠想着還跟他生氣呢,這事兒不能忘:“你還沒跟我道歉,我不原諒你。”
傅沉俞說:“好。對不起,我先首付,到時候再寫八百字道歉書給你,行嗎。”
首付只有三個字,季眠撇嘴。
但實在疼得厲害,他放開手,傅沉俞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
季眠皮膚白皙,又養得嬌貴,平時磕磕碰碰都會留下一大片淤青,個把月都沒法兒消除。
籃球正好砸在他額角,紅腫了一片,左眼也受傷了,吃力地半睜着,睫毛劇烈的顫動,傅沉俞看得心絞在一起。
他足足花了五秒時間,讓沒讓自己轉頭去把桐城那個失手的男生錘在地上。
傅沉俞眼裏的暴虐欲望都快成為實質了。
季眠看傅沉俞的臉色怪可怕,他有點吓着了,心想是不是自己表演得太過分了。
好吧,他剛才是有故意誇張的成分裝可憐,并且生出一種奇怪的心思,想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懲罰傅沉俞。
誰讓他背叛他,先找女朋友。
誰讓他疏遠他,不理他,難道等他死了,他都不準備跟自己道歉嗎?
季眠心虛了,岔開話題,憂心忡忡:“是不是大小眼兒了……”
他自己有感覺一只眼睜不開。
傅沉俞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沒有。也很好看,疼嗎?”
季眠乖乖地點頭:“疼。你有冰塊兒嗎,給我敷一下。”
傅沉俞說:“有。我帶你去醫院。”
“卧槽?!”手滑的是桐外的男生,伸了個腦袋看:“砸到男的女的啊?”
“好像是個男的。”有人回答。
砸人的說:“男的怎麽在那兒搞那麽久,還以為砸到妹子了。”
“反正不是砸我們學校的,無所謂咯。”
砸了人家,還出氣呢。
剛才他們可在鎮南的攻勢下丢了好多分,正憋着氣呢。
厲決沒理,他踹了腳隊友:“嗳,去鎮南那邊問句,打不打啊?”
砸了誰都沒關系,反正不關他的事,他只想打球。
隊友跑過去,又跑回來,說:“打,但是傅沉俞不打了。”
厲決挑眉,他想揍得就是傅沉俞,傅沉俞不打還有什麽意思?
隊友說:“籃球砸到的好像是他朋友,鎮南那邊看到他一下就翻到觀衆席了,急得跟什麽似的,我還從沒見過這個冰塊臉失态呢。他媽的,還以為是他女朋友,一看是個男的。”
厲決“嗤”了一聲。
隊友說:“本來砸到人還有點愧疚呢,現在完全沒了。傅沉俞陰我們還不夠多啊,砸他朋友都活該!”
“我愧疚——”砸人的笑嘻嘻地說:“我愧疚剛才那一下沒砸狠一點!”
“哈哈哈哈哈!”
桐外的籃球隊長黑了臉,他是桐外初中部直升的,以前跟傅沉俞在一個籃球隊。
傅沉俞沒走,籃球隊的隊長還輪不到他當。
幾個別的初中考進桐外的就算了,那幾個初中就跟他一起在籃球隊的跟着笑,就膈應人。
傅沉俞以前沒跟他們一起訓練過嗎?一點昔日的同學情分都不顧。
而且初中的時候一起訓練,季眠每一次來都會帶水過來,他們是沒喝過嗎?
“你們也夠了吧。”隊長冷着臉:“任傑,初中的時候你沒喝過季眠給你帶的水是嗎?”
被點名的男生尴尬了一瞬。
隊長冷道:“砸到他還挺開心的啊。以後別說我認識你,丢人。”
任傑摸摸鼻子:“又不是我砸的……”
于此同時,厲決的笑意在臉上消失的一幹二淨。
他喃喃道:“你說誰?籃球砸到了誰?”
砸人的說:“季眠呗,你不認識,以前跟我們一個初中的。我可沒喝過他的水……”
話音剛落,他就被厲決揪着領子,迎面來了狠狠一拳。
砸人的鼻血狂噴,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震驚地捂着臉:“你有病吧!!”
厲決眼眶瞬間就紅了,猛地踹了他一腳:“你他媽砸的誰?!”
桐外籃球隊內部打了起來,亂成了一鍋粥。
鎮南這邊也顧不上,傅沉俞抱着季眠,帶着他往體育館外面走,去醫院。
季眠被他半摟着,有點兒不好意思:“我右眼看得見。”
傅沉俞卻抱得緊緊地,生怕松手了,季眠就跟個玻璃似的摔地上碎了。
少年的胸膛寬闊滾燙,季眠枕着,聽到他劇烈跳動的心。
體育館內,厲決揍完隊友,二話不說就往鎮南的觀衆席跑。
他腦子裏嗡嗡地,一會兒想傅沉俞怎麽會認識季眠?一會兒又想他們是怎麽在一起讀書的?
但這些都抵不過知道季眠在鎮南讀書的消息來得高興,他激動地忘乎所以,氣勢洶洶地過來,鎮南籃球隊的見了他的臉色,覺得厲決這人兇狠,跟狼似的,怕不是來找麻煩的。
于是自發地攔着他。
“哎哎,這邊是鎮南的休息室——”
厲決心潮澎湃:“我知道,我知道。”他找好了借口:“我是來看看剛才被砸中的那個同學的,這事兒我們學校做得不對,派我當代表,來給同學道歉。”
他說得飛快,又誠懇,甜甜地笑着,露出小虎牙,看着卻也兇。
鎮南籃球隊幾人摸不着頭腦,沒敢信他:“不用,我們自己的同學,自己能照顧。”
厲決往外擠,神色已經開始不耐煩:“那讓我道個歉,我就道個歉行嗎!”
鎮南的隊友們面面相觑,更不敢讓厲決過去。
厲決被這麽多人攔着,一時半會兒還真跑不出去,他急得嘴裏起泡,心髒抽疼。
季眠連個背影都沒給他,厲決努力的想回憶起觀衆席上的少年,卻發現自己對鎮南學生的關注少得可憐,他想不起季眠今天穿得什麽衣服,又坐在哪裏。
他的小白癡,疼不疼,有沒有哭?
前世,他是很怕疼的,一點小傷口,就顧自己吹半天。
厲決躺在沙發上打游戲,取笑他,季眠臉漲得通紅,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手指被男人捉住,最後連耳根都是紅的。
問他還疼不疼,知道說不疼了。
厲決躲開那些礙事的學生,追出來,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他不死心,又跟着地圖跑了幾家近的醫院,依舊沒找到人。
後來跑累了,腿後知後覺的沉重,往前走一步,差點兒跪在地上。一下午都沒喝過一口水,嗓子幹的厲害,喉嚨裏有股血腥氣。
他終于放棄折磨自己,頹然地坐在長椅上。
沒事的……
厲決安慰自己。
季眠走後的幾十年,他都對自己說這句話,沒事的,我也要死,死了就去陰曹地府找他,找得到的。
現在安慰自己,沒事的,已經知道季眠是鎮南中學的學生。
那麽大個高中,跑不了,他天天去蹲人,總能撞見一次。
這輩子,不能上去就攔人,小白癡膽子小,上輩子初見時怕慘了他,瘦了快十斤,他只是想起就心疼。
如今,厲決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人冷靜下來,腦子就開始分析其他事情。
厲決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想起隊友說的,傅沉俞跟季眠,竟然是朋友?他還送小白癡去醫院?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記憶中,傅沉俞可不是什麽樂于助人的人設,并且前世,是他親手殺死了季眠。
厲決沉下臉色,他想對季眠做什麽?
季眠吃了消炎藥,額頭上包着紗布。
明明手上的是左眼,但是右眼卻跳得厲害。右眼跳災,不是什麽好兆頭。
想起今天在體育館看到厲決,季眠嘆了口氣,他最大的人生災難,不就出現了嗎?
胡思亂想的時候,傅沉俞交完費回來。
天已經很晚了,再不回去,晚自習結束之後就要關校門。
季眠站起來,傅沉俞自然的摟着他,扶着他慢慢走。
“我腳又沒受傷……”季眠嘟囔一句。
傅沉俞的手在他肩膀上緊了緊,季眠低頭看鞋尖,邊走邊問:“傅沉俞,你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有。”傅沉俞悶道:“惹你生氣了,對不起。”
季眠:“你就不說一下,你哪裏惹我生氣了?”
傅沉俞問:“有參考範圍嗎?”
季眠:“你當這是考試啊!自己想。”
傅沉俞沉默着:“我怕交代出其他事情。”
季眠愣了一下,沒忍住想笑。
心想,大佬還挺雞賊!
這一笑,他就知道,自己心軟了,心裏已經原諒了傅沉俞。
或者說,在傅沉俞跨過人海,為他放棄比賽的時候,他就原諒傅沉俞了。
他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依舊很重要,這讓季眠擔驚受怕的心落回肚子裏。
他真害怕,看到厲決之後,害怕自己一切的努力都是無用功,害怕自己根本沒有逃離原着小說的結局。
季眠很認真地說:“傅沉俞,你以後心裏有事,能不能告訴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的,你對我可以無話不談。”
傅沉俞看着少年的眼睛,裏面的星辰幾乎灼傷他的視線。
他嘴裏發苦,不知道要怎麽對待季眠這一片赤誠的心,他把他當最好的朋友,他卻對他有着難以啓齒的欲望。
季眠說:“你要是交了女朋友,可以直接跟我說。不用故意冷着我,我不會幹涉你談戀愛。”
傅沉俞被說懵了,愣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誰交女朋友?”他又問:“誰告訴你我交女朋友了?”
季眠挪開視線:“不用誰告訴我。我自己看見的,藍眼睛的女孩,桐外的。”
傅沉俞抓緊他的肩膀,自己都沒覺得用力,心裏像放煙花一樣。
他想,季眠是因為這件事跟我鬧別扭的嗎?
季眠滔滔不絕,展現着自己的大度:“我能接受她。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玩,如果你覺得我礙事,我就不當電燈泡。你等我以後找到女朋友,我們四個人一起玩,這樣誰都不會落單了。”
傅沉俞心裏放得煙花,戛然而止,燦爛了一瞬間,就只剩下一地冷灰。
果然,他想多了。
季眠怎麽會因為他所謂的“女朋友”吃醋,可笑他剛才真有那麽一秒,以為自己有一線希望。
傅沉俞還是解釋了,桐外的校花是林建一表姐的閨蜜的女兒,因着來國內讀書,就讓林希照顧着。
女孩不知怎麽喜歡上了傅沉俞,大膽示愛之後被拒絕,也不氣餒,依舊勇往直前,攔住了傅沉俞好幾次,有一次就被季眠撞見了。
傅沉俞對她冷言冷語,幾乎沒個好臉色。
不知道蠢兔子到底從哪裏看出來,他們倆是那種關系的。
季眠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尴尬地臉紅,他用手扇風,擡起頭望着傅沉俞:“那我們和好吧,傅沉俞。”
傅沉俞“嗯”了一聲,季眠神情無比認真,說:“你答應我,以後有事別悶在心裏,也別疏遠我,否則我還是會跟你生氣。下一次,我就沒這麽好哄了,我會很生氣。”
“不會了。”傅沉俞向他保證:“我什麽事都告訴你。”除了愛你。
跟傅沉俞和好,又聽到傅沉俞長長的解釋,季眠的壞心情一掃而空,連今天遇到厲決的事情都顯得沒那麽糟糕。
他踩着自己的影子,貓兒眼彎成了月牙,“傅沉俞,我很高興。”
原來,大佬沒談戀愛啊,季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竊喜。
他想,他還是傅沉俞心裏天下第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