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

第8章 ☆、優秀的成年人

“他這是怎麽回事？”進到秦子堯的房間，一直安靜在一旁觀看林熙夜和蘭心互動的林熙言，冷不丁的對身邊笑着看着蘭心孩子氣的笑臉的秦子堯問道。

秦子堯聞言将視線從甄靈仙的身上收回，抱歉的笑了笑，“抱歉，這個，我也不知。”

“你在說笑嗎，子堯公子？帶我們來看蘭心的人是你，說有要事和我們商量的是你，現在你同我說，你什麽都不知道？”林熙言皺着盯着他。

面對林熙言這番有些沖的言辭，秦子堯實在有些無奈。

——從他這些時日的觀察看來，相比性子平和的林熙夜而言，林熙言實在是個太過偏執的人。偏執而執拗的人，一旦對某些事抱了某種偏見，那麽要想說服他就難了。

秦子堯想到這看了眼和林熙夜一起蹲在地上玩的開心的甄靈仙，然後他回過頭，下定決心道，“關于靈仙會變成這個模樣的因由，子堯确實是不知。”他說到這伸手打斷了林熙言想要說什麽的動作，“熙言公子，你能夠來到徐府，我想你應該是清楚，這裏的主人，也就是徐庶徐公子，他是有些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本事的。就好比按虛歲理應到了耳順之齡的霍青大夫和元寶管家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模樣，好比明明該在前朝覆滅時便随之一起消亡的魅慈太子卻來到如今熹光廿年，同我們生活在一起的事情一樣。”

随着秦子堯的話語的進行，林熙言手心握着的手勁慢慢增加，一直到秦子堯話落後，他這才松開已經麻木的手心，“你的意思是說，蘭心在你之前就已經到了徐府，而想要知道靈仙身上發生的事，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找徐庶當面問清楚了是嗎？”

對于他的猜測，秦子堯給出的答案是無聲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為蘭心做這麽多？你與他之間至多不過都是徐府的暫居客人的關系，既是非親非故，你為何要為了一個和你沒有關系的人考慮這麽多？不但親自照顧不能自理的他、打理他的日常一切，更是在偶然聽徐庶提起我和熙夜是蘭心的舊識後，便苦心尋來我和熙夜。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

“咳，”因為林熙言面上疑惑的神情太過認真，所以秦子堯借着輕咳了聲才将心裏那一絲覺得面前人有些可愛的笑意給掩飾下去，然後搶在林熙言詢問他是否嗓子不适之前開口問道，“這個，不知熙言今年年歲幾何？”

林熙言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答道，“明年就弱冠了。”

“原來如此，這樣算起來的話，熙言還未成年。”秦子堯點點頭，“論虛歲的話，我長你五歲。有句話，熙言或許是自小離開父母、加之沒有遇上良師的緣故，并未聽說。”

“什麽話？”

“就是形容怎樣才能算得上是一名優秀的成年人的一句話語。”

“成年人？”

“嗯，我的老師手我在門下之後，告訴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句話——「能溫柔的對待別人的人，才算得上是優秀的成年人。」”

秦子堯說完上面的話後，林熙言并未接下話頭，而是鎖眉沉思起來，秦子堯見狀便含笑繼續道，“我初次見到靈仙的時候，他正坐在一灘泥水裏嚎啕大哭，徐庶則一臉苦哈哈的表情蹲在邊上端着碗褐色的湯藥哄着他喝藥。可靈仙壓根聽不進他的話，還差點将湯藥給揮到地上。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徐庶那麽為難的樣子，因為他一慣笑嘻嘻的，似乎什麽都難不倒他。出于好奇我走上前，問明了原因。原來是靈仙昨夜貪玩玩到半夜，後來還把被子給蹬開了，今早就開始發低燒，徐庶領着他去看了霍青大夫後，把藥煎好，卻在最後一關被難住了——靈仙對這苦苦的東西有陰影，怎麽都不肯吃藥。那時看着靈仙，我想起了我弟弟幼時不肯吃藥的時候，我都是事先準備好兩碗藥，和一些梅子和糖葫蘆之類的小甜食，一邊說喝完藥就可以吃糖果，一邊自己開始喝藥哄着我弟弟說那藥不苦的。許是愛屋及烏吧，我立時上前對徐庶說明，接下來的事交給我，我便将靈仙給接到了這裏，一直和他一起生活到今日。”

“看來子堯公子，你真的很疼你弟弟，連帶對蘭心那麽好。”林熙言自進屋起一直籠罩在臉上的寒霜這時稍融，“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明白，為何子堯公子你一定要治好蘭心呢？你有沒有想過，他的過去其實是非常的不堪和令他痛苦的，記起來也并非好事。”

秦子堯眨眨眼，從回憶中回過神，“這個，我自是想過。不過我問過徐庶，靈仙的失憶和心智退化，并非他自願，而是被人強行灌下了藥物的緣故。既然并非自願，那麽我便希望靈仙可以恢複正常，然後再度選擇一次——若他真心希望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那麽我就此照顧他一生又何妨。”

——那麽我照顧他一生又何妨。林熙言喃喃地在心底重複着這一句，随後将視線移向那邊已經從地上輾轉去到花園去撲蝶的林熙夜和甄靈仙兩人。

能夠溫柔的對待別人的優秀的成年人是嗎？

他前十九年的生命，一直都是熙夜細心的呵護保護着他。

現在，他即将弱冠，而熙夜還是個未滿十歲的孩童，那麽這次，就換他來守護熙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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