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陽光溫和而輕柔，微風吹拂着柔嫩的枝條，蒼綠的葉子随風飄搖。溫暖漸漸驅逐了昨夜殘餘的冰冷，但陰冷之處依舊無法觸及到。

澤亦放下手中的筆，擡頭望着窗外，眼中有一絲抹不去的憂傷。陽光仍然是那麽溫暖，但卻無法照射到房間中，他依舊是留在冰冷中，只能遠遠地望着。澤亦微微的嘆了口氣，神色黯淡了下去。

他曾經留在鄉村中，看着性情淳樸的人們什麽也不知道，甚至連他決定抱到恩情永遠追随王爺時，都不知道竟成如此險惡，宛若泥潭一般，一旦陷入再也無法踏出了。但澤亦不曾怨恨過，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甚至願意繼續留在泥潭中，心中有了追随，就再也無法那麽輕易的放下了。

澤亦望着遠處留在陰暗中的小樹，傾斜着身體向陽光靠近，卻無法接觸到，只能在冰冷中執着的生存着。或許這就是他的命運，注定此生不能生活在光明之中，他甚至不知道王府中有多少人在偷偷的辱罵他，澤亦不想去追究，本來他為了幫助王爺盡快達到目的就已經不擇手段，他還憑什麽讓別人正眼去看他。

澤亦起身将桌上的書卷擺放整齊，或許他是時候該離開了，倘若不能幫助王爺，他留下還有什麽意義。他不想看着整個王府因而打亂，那時他豈不成了罪人嗎。一生中為了自己的心追随過已經足夠了，澤亦不想再奢求了，即使得到了也不是他能擁有的。

澤亦将桌上的信紙輕輕疊好，湊近蠟燭邊點燃了。他看着紙一點點的被染成了灰燼，轉身走向了窗邊，眼中的憂傷更重了幾分。小雲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甚至願意為了妹妹，犧牲自由，年紀輕輕只身一人來到陌生的京城，他怎麽能不想念。但就算思念之心至極，他也不會将妹妹接入京城，甚至不敢給她寫信。他為王爺做事，身邊處處存在這危險，他生怕會連累妹妹。雖不能親眼看見小雲，但只要知道她生活得好澤亦就放心了。

澤亦看着遠處的陽光，眼中有一絲羨慕，不覺伸手推開了門。悶在房間中久了，他确實想出來走走。澤亦轉身關進了房門，他生怕馮澈看見房門未關擔心他會發生什麽事情，恐怕又要着急了。他微微的嘆了口氣，他又不是什麽重傷，也用不到小澈這樣擔心自己。

澤亦走的很慢，在王府中他恐怕也只有在這個院子中可以自由地走了。王爺下了禁止令，他不知道那些人會怎樣看他，應該是厭惡極了吧。澤亦雖然心中并不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但親眼看到別人異樣的眼神，心中終會痛的，他不想礙他們的眼，還是就留在院子中吧。

楚寧下了早朝後走向了澤亦的房間。他擔心澤亦會受不住那些人侮辱的話語，所以不顧衆食客的勸阻下了禁止令。只要澤亦能留下來，他寧願動用府規。但他未曾想過這樣會讓澤亦的處境更加艱難。

楚寧還是王爺，擁有德高望重的地位，他絕不會連保護自己心愛的人都做不到。楚寧經歷了那麽多，心中那絲支撐着自己的希望已經淡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得到了萬人仰慕的權力，母妃能活過來嗎，曾經飽受的冰冷能得到償還嗎，他恐怕擁有的只是冰冷的王位罷了。但他即使想退出也已經無法挽回了，他只能是為了心中的身影繼續走下去，或許擁有了一切，就能保護心愛的人了。

楚寧遠遠看見澤亦關緊了房門，他愣愣的站在那裏看着澤亦沒有一絲猶豫的離開了，他的心猛地一震。不會的，澤亦承諾過他會永遠留在自己身側直到大事已成，楚寧的心從未如此驚慌過。他曾想過那麽多，甚至不惜動用府規也要留下澤亦，但沒想到卻終留不住他。

楚寧和他的母妃一樣，一旦認定了就再也不會悔改，即使留在冷宮中，遠遠看着心愛的男人飽受着孤獨的等待，也未曾放棄過。楚寧亦然不會放澤亦離開，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就會堅持的守候下去，即使最後是悲涼的結局。他身為王爺難道還留不下一個平民嗎，即使是強迫他也要留住心中的人。楚寧已經度過了近二十年的孤獨和冰冷，他無法想象澤亦離開後，他怎樣熬過今後漫長的人生，登上地位後恐怕更是冰冷異常吧。

“澤亦，你是要離開。”楚寧走到澤亦的面前，看着他平靜的容顏，心中燃起一絲怒火，澤亦留在他身邊五年有餘難道就沒有一絲感情嗎。

“是，王爺澤亦想要離開。”澤亦看見面前的王爺，默默的低下了頭，他已經做不到在王爺面前隐瞞自己的感情了。澤亦想搖頭，但他抑制住了，早晚都要離開倒不如現在承認了，長痛不如短痛，早知道不會有好的結局，為什麽還要繼續下去。他心中有一絲淡淡的傷痛，到底是習慣了，離開時那麽的艱難。

“你不是說過要留在我身邊嗎，為什麽現在想離開了，是因為那些人的話語嗎，我已經下令禁止了，你不用在意他們。”楚寧看着澤亦，心已經漸漸冷了，到底只是他一個人動了感情，澤亦對他未曾有過任何感情。可是澤亦已經踏入了他的心中，抹去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王爺澤亦已經用盡了自己的才華，再留下也不會有什麽意義。澤亦離家多年，思念家人，想回鄉下看看。”澤亦搖搖頭，就算是沒有他們，他也不會永遠留在王爺身側。現在他的身份已成非議，以後會更加尴尬，他不想阻礙王爺，恐怕也只有離開。

“澤亦，倘若你思念妹妹，我可以派人将她接入府中讓你們兄妹團聚。”楚寧似還想試圖挽回澤亦，他想讓澤亦心甘情願的留下來，強迫恐怕不會有什麽好的結局。但他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尊貴有別就已經注定了他們此生不能在一起，再怎樣努力恐怕都是徒勞。

“王爺，不用您費心了，澤亦只想回到鄉下。”澤亦話語中有一絲悲傷，他用力壓制住了心中那份不切實際的希望，他離開了或許就再也無法見到王爺，但至少也比現在看着王爺因他而被衆人背離要的好得多。

“澤亦，你一定要離開是嗎。”楚寧走近了澤亦，他費勁艱辛才得到澤亦，他絕不會讓他那麽輕易的離開。即使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楚寧依舊不甘心，他想再給澤亦一次機會。楚寧依舊希望澤亦可以像當初一樣，站在他的身側，毫無顧忌的言論，但從他流露感情的那一刻，一切都回不去了。楚寧看到了自己心中的愛，他卻無法懂得澤亦的艱難。

“是。”澤亦強迫自己說，即使違背了自己的心，但他必須離開，倘若再留下的話他都無法忍心離開了。或許澤亦心中的情不必楚寧少一分，只不過他不像楚寧那樣魯莽，他要考慮更多。澤亦不想剩下的只是傷痛的回憶，到此為止，留給彼此一個美好的背影就足夠了。他們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注定不能相逢。

“澤亦，我不準你離開。”楚寧看着澤亦冰冷的說，眼中有一絲怒火在燃燒，他為了澤亦已經放下了尊嚴，他甚至寧願告訴他埋藏在心中的感情，然而卻為換來他的一絲留戀，楚寧的心已經冷了。他永遠也不會像母妃那樣，一個人孤獨的等待死亡。他已經認定了澤亦，就算是綁他也要将他留在自己身邊。

“王爺，澤亦不過就是一個才華平平的百姓，京城中有衆多才貌雙全的人，您不必如此在意澤亦。”澤亦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過王爺，略有些不适向後退了一步，他沒想到王爺竟會如此執着。京城中的人才應有盡有，王爺何必要在意他一個鄉下人。或許随着時間的流失，王爺會漸漸淡忘了他吧。澤亦心中有一絲悲涼，等王爺登上地位後，看着身側的人才，恐怕連他是誰都不記得了。他是王府的食客理應勸誡王爺，更不能讓王爺因此刻的沖動而誤入歧途。

“澤亦，你就這麽想離開我嗎，如果今天不是我來院中，你是不是已經離開王府了。”楚寧用力握住澤亦的手腕，他待澤亦不同于其他食客，他甚至允許澤亦随意出入自己的房間，他為什麽一定要離開這裏，難道就那麽厭惡自己嗎。

澤亦手腕處一陣劇痛，他雖然想過，但從未真正地離開王府，陪在王爺身側五年了，那份感情他又豈能割舍得下。

“擡頭，為什麽不敢看着我。”楚寧大聲的說，他已經盡力放下了自己的尊嚴，為什麽澤亦還是不肯接受，他到底要他怎樣才可以。澤亦越是規矩的行禮，楚寧越是生氣，似乎他們之間隔了一道永遠無法越過的溝。楚寧做了那麽多努力，他只希望澤亦能帶自己如平常人一般。

“王爺到底如何才能放澤亦離開。”澤亦緩緩擡起頭看着楚寧，一雙漂亮的眼睛卻暗淡無色，手腕處已經痛的麻木了。澤亦只想盡快離開，否則時間長久他真的沒有離開的機會，其實澤亦心中已經放不下那段感情了。

“你還是王府的食客受本王管制，只要本王一天不答應，你就不準離開。”楚寧看着澤亦那雙眼睛，未曾尋找到一絲感情。父皇得不到的，他必須得到，就算是守在自己身邊的僅僅是一個軀殼。

“來人，将鄭澤亦關進房間中，嚴加看守，不得其踏出一步。”楚寧用力放開了澤亦，轉身拂袖離開了。多年後，他真正的經歷了一切，他才明白了将心愛的人關在籠子裏是多麽錯誤的一個決定。倘若這樣能留住身側的人，或許父皇就不會孤獨一生了。

澤亦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手腕處已是一片淤青，他看着楚寧離開的背影，哀傷之情漸漸流露。王爺，您又何必如此，他已經無心留在這裏，強行逼迫只會更加傷痛。

“鄭少爺，請您回房。”侍衛走到澤亦身側。

澤亦轉身走進了房間，容顏蒼白無色，王爺像看管犯人一樣關押着他，他恐怕已經無法離開王府了，但繼續留下心上的傷口會欲裂越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