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蒼綠的枝葉随風搖曳，樹影斑駁，陽光之下的地方溫暖異常，然而寒冷之處卻更加嚴寒，似乎永遠也無法融入光明之中。

馮澈走出房間外，依舊有一絲困意，不過身上的疲倦已經緩解了許多。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幸好自己沒有睡的太遲，不然少爺中午又不會吃東西了。馮澈加快了步伐，他擔心早晨留在房間中的糕點少爺又一口沒動。

少爺老不吃東西，恐怕不利于傷口的恢複，馮澈想一會去廚房做一些粥，軟軟糯糯的，少爺應該願意吃吧，不過也是在他看着的前提之下。

馮澈想讓自己盡量的忙碌起來，幾乎沒有一絲停歇的時間，一旦停下來了，他就會憶起心中的疼痛。馮澈的性情很單純，他只要認定了就會付出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再被那樣狠狠的傷害後，他的傷口恐怕再難痊愈，即使多年之後仍會隐隐作痛。

少爺的病還未痊愈，馮澈不允許自己想其他的事情，他只能專心的照顧少爺。馮澈沒有想過在一切都平靜之後，他怎麽面對心中的傷口。付出了那麽多，甚至不惜散盡家中所有的錢財，最後卻只換來了一個背影。支撐着馮澈活下來的信念全崩塌了，倘若不是澤亦的挽留，他早就不存在了。

“少爺。”馮澈喚了一句，輕輕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少爺您怎麽又不吃東西，就算胃口再不好也要吃一些，不然傷口怎麽痊愈。”馮澈看着桌上一疊擺放整齊的糕點，皺緊了眉頭，果然不出他所料，少爺還是一口沒動。他剛才就不應該聽少爺的話，執意留在這裏，少爺或許還能吃一些東西。

“小澈，對不起，我實在沒有胃口，又浪費了你的一片心意。”澤亦歉意的笑了笑，聲音中透露着一絲虛弱。

“少爺倘若您不喜歡的話，您應該提前告訴我，我可以換一些樣式，但您這樣老不吃東西對身體也不好。”馮澈搖了搖頭，只要能讓少爺吃下東西，他不在乎浪不浪費自己的心。

“少爺，您怎麽了。”馮澈側身看見澤亦如此蒼白的容顏，似乎比剛才更甚了一些，心中十分擔憂，他不過是出去了一會，少爺的病怎麽會又重了。

澤亦看着馮澈單純的眼眸布滿擔憂，心中的歉意更多了幾分，或許當初将小澈留在自己身邊太過自私。他不過是想給小澈一個溫暖的家，感受到親人間的關愛，但卻讓他整日為自己擔憂，亦然沒有任何快樂。

“小澈，你後悔來到京城嗎？”澤亦曾經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倘若他留在鄉下應該過着很平靜的生活，但他永遠不會有一生的追随，甚至沒有任何值得回憶的，這樣也好，一生中有一次最珍貴的，足夠他用一生來回憶了。

馮澈的眼中有一絲迷茫，他後悔嗎，曾經後悔過，倘若他沒有來到京城，就不會被江岚冰冷的拒絕，他依舊可以在美好的夢中度過一生。然而那樣他就沒有自己的人生，永遠不會知道什麽是溫暖。人一旦留在黑暗中時間久了，就會習慣了冰冷不會記得世上還有溫暖的存在。

“不後悔，倘若沒有遇見少爺，我留在鄉下恐怕還是家中徒有四壁。是少爺讓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堅強的活下去。”馮澈擡起頭堅定的說，曾經他一直都在為江岚而活，在大門緊閉的那一刻，他瞬間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活着還有什麽意義。但現在他必須要堅強的活下去，至少少爺還在牽挂着他。

“小澈，如果讓你離開京城回到家鄉，你願意嗎。”澤亦開始還擔心，馮澈離開了他自己一個人生活會支撐不下去，但他看見馮澈眼中堅定的身影，欣慰了許多。或許馮澈心中的傷還未痊愈，但他已經從傷痛中走出來了，可以面對曾經的傷痛，這樣他就不擔心馮澈了，可能離開這裏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當初澤亦執意留下馮澈，也是擔心他會尋短見。

“少爺是想讓我離開。”馮澈看着少爺的面容，眼中流露出一絲傷痛，他是資質愚鈍，不懂官場中的暗語，但他也聽出了少爺言語中的離別之意。馮澈已經将少爺當成了自己的親人，要離開世上唯一關心自己的人，他無論如何也舍不得。

“小澈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想趕你走，而是京城充滿了黑暗肮髒，你實在不适合留下來。小澈你天性純真善良，我不希望看着你被染黑。”澤亦眼中的哀傷更甚，小澈是他在京城中唯一信任的人，他怎麽舍得看着他離開。但他護不了馮澈多久，以他的性情恐怕難以在京城中存活，倒不如回到鄉下，雖是孤獨，倒還可以生存下去。

“少爺，您還記得您對我說過的話嗎，您在京城中也沒有一個親人了，您希望我留下陪着您。我不在乎京城中怎樣黑暗，少爺能留在這裏，我亦然可以。”馮澈堅定的說，或許當初被衆人欺辱時他是厭倦京城的，但是少爺向他伸出了一雙援助之手，将他救出了苦海。盡管他心中的夢已經破碎，再留下沒有任何意義，但他願意留在這裏，就算只是為了少爺。

“小澈，我與你不一樣，我已經留在黑暗中再也走不出去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回到鄉下那裏人情質樸，不會像在京城中活得那麽艱難。”澤亦很感動馮澈還記得當年的恩情，願意永遠跟随他，但他更不能讓馮澈留在自己身邊一同受苦。王府中衆食客已經開始想除去他了，澤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他不能不估計馮澈的安危。

“少爺，您為什麽一定要讓我離開，我留在少爺身邊不是一直生活得好好的嗎？”馮澈不解澤亦為什麽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他以為自己會永遠留在少爺身側，根本也未曾想過離別之痛。或許馮澈已經習慣了在王府中衣食無憂的生活，倘若再回到鄉下看着只有四壁冰冷的家，繼續生活下去也實在艱難。

“小澈當初我怕你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才執意将你留在我身邊，現在看着你已經想開了，我就放心了。小澈你自小生活在鄉下，不會懂得京城權貴之争的黑暗，我也不希望你一直留在這裏。”澤亦心中有一絲苦澀，只要他還能在堅持下去，他就絕不會讓馮澈離開，因為讓馮澈再次回到那個冰冷的地方他也不放心。

馮澈看着澤亦面容憂傷欲言又止，漸漸明白了幾分，或許少爺讓他離開王爺也情非得已。他雖然整日留在房間中不随意走動，但也聽到了不少關于少爺的傳聞。他看着那些人侮辱少爺心中異常氣憤，但也不得不壓制住心中的怒火，他不想為少爺惹事。

“少爺，是因為他們說了一些诋毀您的話嗎，不過您不用在意，他們不過是妒忌您的才華罷了。王爺那麽欣賞您，他必不會看着您被侮辱，他們就算得逞一時也遲早會受到懲罰。”馮澈憤憤不平，倘若沒有少爺的付出，王府怎會有今天，他們不過是吃白食閑得慌，才會挑少爺的事。

“小澈，你不要多想，這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澤亦搖搖頭，他寧願王爺眼中從未有過他的身影，就算是懲戒又如何，王爺喜好男色的的形象已經印在了他們心中無法抹去了。他想盡力幫助王爺，最後卻破壞了他多年的心血，他在留下還有何意義。

“小澈，難道你就想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嗎？”澤亦不想馮澈再深究這件事，連忙岔開了。就算現在不讓馮澈離開，他遲早也會說的。

“少爺，馮澈願意永遠留在您的身邊，照顧您。”馮澈看着澤亦，他已經沒有能力再去擁有一段感情，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看着自己在乎的人過得好就可以了。

“小澈，難道你沒有想過以後嗎。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考慮娶妻生子的事情了，不能總留在我的身邊。”澤亦不想耽誤了馮澈，他還那麽年輕充滿陽光，應該有更溫暖的生活，而不是與他一起留在黑暗中日日擔心着自己會被算計。

“我應該不會了。”馮澈眼中流露出一絲傷痛，他曾經付出了那麽多，甚至将那段感情看着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但卻換來了撕心裂肺的傷痛，馮澈不想再重新開始了，他也沒有能力再去擁有了，他只想在餘下的時間中舔舐自己的傷口。

“少爺，世上只有您在真正的關心我，我不想離開您，我願意永遠留在您的身邊。”馮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澤亦，上蒼奪走了他的一切，幸好還給了他一個真正關心他的人，馮澈不想連這個唯一的人也失去了。

澤亦看着馮澈眼角隐隐的濕潤，心中有一絲不忍，或許他這樣看似對馮澈好，實際對他太過殘忍了。

“小澈，留在我的身邊可能會很危險。”澤亦不是擔心自己生命的安危，他是怕那些人從馮澈身上下手，他無力保全他。或許當初他還可以用自己的謀略，但現在無論他怎樣做都是一個出賣皮囊的人。澤亦甚至不想馮澈和他走得太近，他怕他也被自己染黑了。

“少爺我不懼怕任何危險，只要能留在您身邊，讓我做任何都可以。”馮澈看出了澤亦話語中的一絲猶豫，他生怕澤亦反悔了，連忙說道，現在唯一能容得下他的地方也只有京城了。

“小澈我不要你做什麽，你只要盡力保護自己就夠了。”澤亦看着馮澈臉上的堅毅，實在也無法狠下心趕他離開，不過既然答應馮澈留下了，他就必須盡力保全他的生命，不讓他受到傷害。然而在舉步維艱的王府實在是異常困難。

“少爺，您還在擔心府中的傳聞嗎，王爺已經下令禁止了，很快就不會有人在議論了。”馮澈看着澤亦眉宇間久久未消散的憂郁，他不知道少爺還在擔心什麽，他只怨自己資質愚鈍不能為少爺分憂。

“小澈，我沒事，你不用再為我擔心了。”澤亦勉強的笑了笑，王爺下令禁止言論，他今後在王府中恐怕更難立足。

“少爺，您早晨沒吃什麽東西，現在應該餓了吧，我去廚房做一些粥，很開胃的。”馮澈看了看窗外忽然想起了什麽，少爺這麽久都沒有吃東西肯定應該餓了。他換一個新樣式，少爺應該能吃得下。

“小澈，不用了。”澤亦喚住了馮澈，他近來沒有什麽胃口，就算馮澈在精心準備，他也不會吃多少。他不想再讓馮澈浪費心思了。

“少爺，沒事，我一會就回來。”馮澈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