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太陽的光芒隐在了烏雲背後，黯然無色，天空灰蒙蒙的，仿佛夕陽後的昏暗，一天才剛剛開始，卻失去了生機。

澤亦坐在窗邊癡癡地望着窗外，眼中沒有一絲神采，空洞而無色，連精致的容顏都顯得那麽蒼白。澤亦散落的發絲随風飄揚，他似未察覺微風中的寒意逐漸加重，只是愣愣的坐在那裏，仿佛與背後蒼勁的樹木融為了一體。

倘若澤亦當初沒有遇見王爺，那他會怎樣，是與妹妹在寒冷的街頭中凍死，還是被賣進青樓中屈辱的生活。無論怎樣他都不會有現在的安定，他的一切都是王爺賜予的，他不就應該留下來嗎，如果他離開了，他怎還會擁有現在的一切，可這一切是澤亦犧牲尊嚴和自由換來的，倘若不是甘願他恐怕時時刻刻都在痛苦之中。

澤亦願意留在王爺身邊，用盡全力祝他一臂之力，即使犧牲這幅皮囊也在所不惜。他可以容忍他人對自己的侮辱，但他不想看着心中的人因自己背負不好的名聲。他已經是那些人眼中以相色誘惑的人了，他不希望他們因自己而背棄王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王爺需要的是衆人的跟随而不是他一個人。縱然澤亦擁有過人的智謀但恐怕也抵不過衆人的厭惡。

澤亦的手無力的落下了，他落寞的低下了頭。澤亦看到了楚寧眼中暗藏的感情，就再也無法瞞過自己的心了。或許當初他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留在王爺身邊，靜靜地看着他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現在不可能了。王爺是成大事的人，一旦有了感情的羁絆就再難成功，王爺耗費了多年的心血，才有今日的成就，澤亦不想做他的絆腳石，他寧願選擇離開。

可澤亦想踏出王府中又是那麽艱難，他一旦走出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澤亦在心中期待王爺昨日僅僅是醉酒後的胡言亂語，而他不過是想多了罷了，他或許還可以像當初一樣假裝不在意的留在王爺身側。但經歷了昨夜，他們怎會有回到當初。

馮澈推開門走到房間中，他看着澤亦僅着單衣就坐在窗邊，不禁吓了一跳，他連忙走到澤亦身邊。

“少爺，你怎麽不穿外衣就坐在窗邊，你的身體還未痊愈，外面風大容易受寒。”馮澈伸手關上了窗戶，将外衣披在澤亦身上。

“小澈，我的身體沒有那麽虛弱。”澤亦笑了笑，他不想讓馮澈太過擔心自己，他的胸口仍有一絲隐隐作痛，但澤亦并沒有在意。

“少爺你受過傷，還是在意一些好。”馮澈俯身将澤亦外衣的帶子系好，少爺忙于事務并無在意自己的身體，所以他必須時時刻刻看着少爺，生怕他受寒受涼。馮澈資質愚笨，他也只能做這些了，否則他留在王府中就一無所用。

“少爺，我做了一些糕點，你嘗嘗看味道如何。”馮澈走到桌邊，将一碟精致的糕點端到澤亦面前。少爺一直胃口都不好，他廢了一上午心思才做出這些，希望少爺能喜歡。

“小澈，你不用為我費那麽多心思，過幾天我就好了。”澤亦看着馮澈一直為他忙碌，心中有一絲愧疚，他看着那些精致的糕點實在沒有胃口，但他看着馮澈期待的目光，伸手拿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味同嚼蠟一般。

“沒什麽，反正我閑着也沒有什麽事情，在廚房中做些東西到能打發時間。少爺，好吃嗎？”馮澈看着澤亦的容顏，倘若少爺不喜歡的話，那他就在去廚房研究新的樣式，但他決不能看着澤亦繼續消瘦下去。

“很好。”澤亦實在不想看見馮澈傷心的樣子，也只能點點頭，他不願馮澈因為自己微微的皺眉而在廚房忙碌一整天。

澤亦當年不過是給了馮澈一個可以住的地方，雖然可以禦寒，但并不溫暖，也不值得馮澈這樣全心全意的為自己付出。倘若說償還恩情，白白給他做工已經足夠了。澤亦心中有一絲歉意，他不知道将馮澈留在淤泥般的京城到底對不對，或許當初他還可以庇護住小澈，但現在就連他都自身難保了，他不知道他們會對小澈怎樣。澤亦不能給馮澈一個安定的生活，更不能讓他跟着自己受苦。

在漫長的時間中，兩個孤苦無依的人早就産生了一種親人般的依戀，即使身在異地，有身邊人的關懷也不會那麽寒冷。

“既然少爺喜歡我做的糕點，那就多吃一些。”馮澈流露出了一絲欣喜，少爺終于肯吃東西了，他的努力就沒有白費。看着少爺重傷在床，日益消瘦的面容，他實在心痛，少爺不吃東西，病怎麽能好呢。他盡力去創一些新樣式卻也未能讓少爺的胃口好起來，可馮澈并沒有放棄。

澤亦看着面前的糕點有些為難，他雖不想浪費馮澈的一片心意，但他實在是沒有胃口，落下的手指始終沒有擡起。

“少爺您怎麽不吃呢，沒事，等你吃完了我再去廚房做一些開胃的粥。”馮澈看見少爺只吃了一塊就停住了有些傷心，是因為他做的不好吃嗎。

“小澈，我現在還不太餓，先放這一會再吃好嗎。”澤亦聽見馮澈又要去廚房就一陣頭痛，他連這些都沒有吃下，怎麽可能吃得下粥呢。這糕點恐怕是馮澈清晨起來就做的，澤亦看着小澈的身影，他能停下來休息一會。就算再為他換怎樣的菜式，他都不會吃下的。

“好。”馮澈點點頭，不過他轉而一想又搖了搖頭，他擔心少爺只是推托之詞，恐怕等他離開之後再回來，桌上的糕點又是一點都沒有動。

“小澈，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回去休息一會吧，不然一天下來你肯定撐不住。”澤亦看着馮澈揉了揉疲倦的雙眼，繼續支撐着站在這裏，心下有些不忍，他不想因為自己這點小傷而累病了馮澈。

“少爺，我沒事。”馮澈笑了笑，只有他留在這裏，少爺才肯吃下東西。倘若少爺的病能盡快的好起來，他受的點累又算得了什麽。

“小澈你回去吧，桌上的糕點我一會就吃。”澤亦知道馮澈在擔心什麽，不過也難為他了，就為了陪着自己還要強忍着困意。

澤亦看着馮澈單純的雙眸，越發的覺得不應該讓他陪在自己身邊。馮澈應該回到淳樸的鄉下，即使沒有親人的牽挂，夜夜感受着孤獨的冰冷，但至少也比留在京城時時刻刻擔心背後的暗算要好。澤亦已經在京城中掙紮了多年，他又怎會看着馮澈和自己一般，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馮澈過的恐怕連狗都不如。

“少爺，你說一會吃，肯定就是永遠都不在吃了，不行我一定要留在這裏看着你吃下去。少爺，你不吃東西病怎麽能好呢。”馮澈已經被騙了很多次，怎麽會在上一次當，他每次看着少爺一口未動的食物，異常憂心，他只恨自己廚藝不精。

“小澈，我真的沒有騙你，只是現在沒有什麽胃口，我一會就吃，不然一會你在過來看看。”澤亦沒想到在一次次誘惑下，馮澈已經沒有那麽好騙了。但他不想馮澈強撐着疲倦的身體陪自己耗在這裏。“小澈，我真的沒有什麽事，你就回房休息一會吧，不然你累病了誰來照顧我。”

“我的身體可沒有那麽虛弱，少爺你一定要記得吃，糕點放涼了就不好吃了。”馮澈仍有一絲不放心，但他看見澤亦面容上溫柔的笑容後，心漸漸放下了。“少爺，我先回去了，不過一會我會過來檢查的。”

馮澈轉身關上了房門，他只有休息好了才能繼續照顧少爺，不過就算少爺忘記吃了的話，他一會也會過來提醒他。澤亦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靜養，馮澈不想留在他身邊打擾他休息。

澤亦看着馮澈離開的身影無奈的笑了笑，只是不知道他騙過了這次，又要用什麽辦法騙過第二次。

天際一片灰暗，遠處燃起了微弱的燭火，恍惚間似乎被黑暗吞噬了。暗樓中更是陰森寒冷，連蠟燭的光芒都是那麽不值一提。

“樓主。”黑衣人單膝跪地，将手上的信件遞給樓主。

容晨打開後看了看，面容上流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她這樣即使得到了天下也不會得到人心的。容晨将信件扔在了一邊。“你下去吧。”

“樓主，屬下知道您對太後略有微詞，但暗樓雖看似強大實無力與朝廷軍隊抗衡，屬下求您為暗樓衆人着想。”黑衣人低着頭，就算是違背樓主的命令，他也不得不按着太後交代的去辦。現在太後不動暗樓，也就是因為朝廷內憂外患，她實不想耗費朝廷軍力，倘若有一天太後忍無可忍，動用禦林軍，就算是剿滅整個暗樓也不會難辦。他在暗樓中十餘年了，實在不忍心看着暗樓毀滅。

“你也有在乎的人吧，難道你就能看着他們倒在血泊中。”容晨不想再繼續了，他想在自己的手上減少一分殺戮，積一份德或許來生就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容晨感受過失去摯愛的痛苦，他不想那些人回家後看見親人死去而傷痛欲絕。

“樓主，我們是殺手，殺手不可以有任何感情。”黑衣人冰冷的說，樓主雖然忍心殺死了心愛的人，但心卻也死了，活得毫無生氣。倘若那個人還活着，樓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黑衣人張口想說什麽，但他壓住了，既然已經選擇了這一步就不能再退回了。

“是人就總會有感情的，他可以欺騙自己，但看着自己在乎的東西失去時，他絕不會原諒自己。”容晨曾欺騙過自己無數次，他幻想過他對阿清沒有一絲感情，只有無盡的恨意，但看着染滿鮮血的刀鋒時，他的心徹底崩塌了，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阿清留下來。失去的就再也不會擁有了，他不想別人也像他一樣失去。

“你下去吧，我不想再多說了。”容晨的聲音有些低沉，他的眼中溢滿無盡的哀傷。他在怎樣也無法消除自己的罪惡。

“是。”黑衣人搖了搖頭，樓主，那個人已經死了，您這樣又有何意義，不過是徒然悲傷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