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天色略有些昏暗,殘陽如鮮血般染紅了天邊,河邊的溪水映得血紅血紅的,遠處傳來幾聲鳥叫聲,寒風愈來愈凄冷了。
村頭有幾棵光禿禿的樹稀稀落落的立在那裏,枝葉片片飄落帶走了僅餘的一絲生機。村邊幹完農活的人們,看了看已經不早的天色也紛紛趕向了家中。一個身着粗布麻衣,面容清秀的年輕男子,懷中抱着一個人粉嘟嘟相貌可喜的孩子,他站在村口焦急的望着。
突然枝頭的一聲鳥叫,吓哭了懷中的孩子,他搖晃着懷中的襁褓,輕聲哄着孩子:“寶寶乖,我們再等一會娘親好嗎,娘親不認得路,爹爹害怕他會走丢了。”孩子似乎哭累了,聲音漸漸小了,躺在爹爹懷中尋找了一個熟悉的位置漸漸睡熟了。
男子感覺到微風漸漸寒冷了,他脫下外衣包在孩子身上,執着的向外望着。
他下午出去到集市上想買一些肉給小木做他最喜歡吃的紅燒肉,他不放心留小木一個人在家,買完菜後就急急忙忙趕回去了,但家中就只剩下尚在啼哭的寶寶,小木卻消失了。他的心很慌,他害怕小木會離開他。可現在小木對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會去哪裏,他不知道只能到村邊去等,或許小木自己會走回來。天色愈來愈暗了,他的心已經完全沉了下去,可能小木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是他不相信,不相信小木會扔下這麽可愛的孩子。
“寶寶。娘親一定會回來的,我們在這裏等他好不好。”他的眼中已經失去了希望,小木不屬于這裏,他遲早會離開的,但他沒想到這一刻會來的這麽突然。
“大娘,夜晚越來越冷,麻煩您幫我把孩子抱回去。”他将熟睡的寶寶報給了遠處走來的大娘。
“你別等了,他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大娘接過孩子看着他搖了搖頭。
“不,我們還有孩子,他不忍心扔下孩子離開,他會回來的。”他又向遠處走了幾步,執着的望着黑暗的深處。他害怕他離開了小木找不到他怎麽辦,他要在這裏等着心愛的人,知道他回來。
一個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的黑衣人漸漸靠近了他,冰冷的長劍沒入了他的身體。他愕然的看着黑衣人,緩緩倒下了,口中不停地喚着“小木,小木。”鮮血在夜色中緩緩流淌着,染紅了他身下的泥土。他絕望的看着夜空,眼睛久久沒有閉上。
“不要,不要。”一個面容俊美的年輕人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光潔的額頭布滿了汗珠,身上的錦衣華服早已被汗水浸透。“阿清,你在堅持一會,我去救你。”容晨起身跑向門外,他知道阿清的傷勢雖然嚴重,只要及時就是還可以痊愈,他快一點再快一點,阿清流了那麽多血恐怕是撐不住了。
“樓主,您去哪裏。”黑衣人站在容晨的面前,神情怪異的看着他瘋狂的激動。
黑衣人冰冷的聲音驚醒了容晨的夢,他直愣愣的站在那裏,神情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人“我要去救阿清,他撐不了多久了。”他看着阿清倒在自己面前,心有一種一樣的痛,他要去救他,阿清不能死,他不允許他死。
“樓主,那個人不是已經死了嗎?”黑衣人冷冰冰的說,已經十年了,那個人的屍骨都已經爛了,樓主怎麽還不能清醒,他看着樓主,阻止他下一步瘋狂的舉動。
“他死了,是我派人殺了他。”容晨的夢突然破碎了,阿清死了,那個守護在他身側的人已經死了,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容晨眼中充斥着無盡的傷痛,他用力抱緊雙肩,暗樓中好冷啊,他再也不會擁有阿清的溫暖了。他寧願那個夢永遠不會醒,他可以親自去救阿清,然後将阿清接到暗樓中來,等他的傷養好了,他們可以出去走走,阿清要是喜歡鄉下,他也可以陪他去村中住一段時間。有阿清抱着他,他就不會那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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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死了。”容晨絕望的看着遠處,黑洞洞的一片,沒有一絲溫暖,什麽都不會再有了,眼角處有一絲冰涼滑過。
“樓主,屬下親自去檢查過了,那個人已經死透了,是一劍斃命,不可能在活着了。”黑衣人将已經說了無數遍的話再一次說了出來,那個人救了樓主,樓主或許心中尚存一絲感恩之心,但十年過去了,樓主也應該忘了。
容晨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冰涼的寒風刺入皮膚,他頓時清醒了,心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他全部的溫柔已經随着阿清的離開而消散了。阿清已經死了十年了,但他經常會做那樣的夢,阿清仿佛是他心中的一道傷疤,時時刻刻會滴下鮮血。他給了容晨最溫暖最快樂的一段時間,恐怕今生也無法遺忘了,那段回憶支撐着他繼續走下去。
窗外一片黑暗,隐約有幾絲微弱的光亮,容晨轉身面對着黑衣人,面容依舊冰冷。
“什麽事?”
“太後命您除去徐祝。”黑衣人将手中的卷冊遞給樓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容晨揮了揮手,他将身體隐在黑暗中,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眼中的傷痛。
“樓主,您不能再心軟了,徐祝我們必須除去。”黑衣人搖了搖頭,他知道徐祝是清正廉明的好官,但他們暗樓隸屬朝廷,就必須為朝廷做事。他們已經回絕了太後多次了,但倘若太後動怒,暗樓一樣不會得到好的下場。
“下去。”容晨厲聲說。倘若是阿清在,他也不允許他這樣做吧,容晨想按阿清的心願做事。
“是。”黑衣人轉身離開了,太後手中掌握暗樓甚多秘密,無論是哪一個都足夠讓暗樓滅亡的了,現在只是太後勢單力薄不敢輕易除去這個手臂罷了,否則他們暗樓也不敢有任何違抗。
容晨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塊糕點,嚼在口中冰冷僵硬,沒有當初的松軟香甜。容晨臉上的冰冷消退了,換為無盡的傷痛,他緩緩閉上眼睛,倘若他不是暗樓樓主,他現在應該很快樂吧,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看着孩子逐漸長大。容晨回到暗樓後就在也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了,他不想阿清看見他雙手染滿鮮血的樣子。
黑夜很漫長,容晨在冰冷中很難度過,他想或許閉上眼睛後又會看見阿清吧。
王府很大也很空曠,能成就大事的人都是從孤獨中熬過來的吧,沒有忍,何來的成功。
澤亦走向房間對上了馮澈略有些驚慌的雙眼,他看着馮澈一點點退回房間,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少爺,您回來了。”馮澈看見澤亦略顯陰沉的臉色,轉身回到房間中,點燃了蠟燭。光亮瞬間充滿了整個昏暗的房間,将殘餘的冰冷漸漸驅逐。
“小澈,你準備出去。”澤亦看着馮澈面容上的失望,嘆了口氣,馮澈過去一直生活在鄉下,性子太單純,他根本不明白京城的黑暗,總是認為一切都是美好的。澤亦想盡力将馮澈守護在身邊,不讓他去觸碰那些東西,但他無法時時刻刻盯住馮澈。
“沒有少爺,我就想站在外面等等您。”馮澈掩蓋似的笑了笑,他将懷中的包裹放在桌子上,一層層的打開。“少爺,我做了些糕點您嘗嘗吧。”
“小澈,我不喜歡甜食。”澤亦看着那些精致的糕點,馮澈想必是用心做了很久吧。澤亦的眼中有一絲擔憂,他不想看見馮澈受到傷害,但他陷得越深傷得越重。
“少爺,您餓了吧,我去廚房給您做些吃的吧。”馮澈逃避着澤亦的目光,他知道少爺是為他好,但他很愛江岚,為心愛的人付出一切他都甘願。可他現在身份卑微不能幫到愛人什麽,也只能做一些他愛吃的小點心。
“小澈,你回來。”澤亦走向馮澈,他怕馮澈執迷不悟,等受到傷害後就為時已晚了。
“你是想去找江岚吧,這些糕點也應該是為他做的。”澤亦無力的搖了搖頭,江岚身中狀元英年才俊是怕是沒有将馮澈看在眼中,他就是費再多的心思,也沒有任何意義,澤亦到希望馮澈能夠放下,或許忘記是最好的選擇。
“少爺,對不起。”馮澈停住了腳步,默默的低下了頭,他是身為下人是不該經常跑出府外,可是他只想看看江岚,哪怕是只能看到他的身影,馮澈無法抑制住心中對江岚的思念。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江岚官居五品,他遲早會娶妻生子,而你的存在也會漸漸淡忘。”澤亦看到馮澈的眼中溢滿希望,他應該是想永遠留在江岚身側吧,但這何其困難,五品大臣怎麽會允許自己身側站着一個男子,澤亦害怕馮澈知道真相後無法承受得住傷痛。
“不會的不會的,江岚答應過我的,只要他考上狀元留在京城,他就會将我接到他府中,永遠陪在他身側。”馮澈心中有一絲慌亂,他将所有家産典當送江岚入京考試,苦等多年為的就是可以留在心愛的人身側,江岚承諾過他要将他接到京城,他絕不會騙他的。
“小澈,天色不早了你去做飯吧。”澤亦看着馮澈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忍心再說下去了,馮澈未踏入過世事,不懂世間的陰暗,這些對他來說太殘酷了。澤亦咽下了心中的話,他想過過在慢慢将給馮澈,否則他這樣等下去,遲早會痛苦一生的。
澤亦看着馮澈離開的背影,重重的嘆了口氣,倘若江岚真心待你的話,他又怎會将你扔在鄉下不管不顧。澤亦還記得他初見馮澈時,他身上髒兮兮的,衣着破爛,躲在角落中忍受着一群乞丐的毆打。倘若王爺沒有收留澤亦的話,他是不是也會像馮澈一樣流浪在街頭。澤亦沒有多問扔下了十兩銀子,便将馮澈帶入府中了。那時的馮澈很單純,他從未見過如此單純的人,他将馮澈留在身邊只是想将這份單純永遠留住。
澤亦看着自己身上華貴的衣服,是不是人一旦有了功名利祿,心便也會随着變了。江岚或許會想着怎樣攀附權貴盡快晉升官位,他絕對不會記得馮澈曾經的付出。澤亦的眼神愈加深沉,他不知道王爺在登上帝位後,還會不會兌現對他的承諾,無論前路是否險惡,這條路他一踏入就必須走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