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那天跟卓栎鬧翻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聯系。靈犀發現，哪怕就是住在同一座城市，哪怕上班的地方只隔了一座大樓，如果真的不去留意彼此的消息，就真的成了兩個世界。靈犀差點以為自己根本就從來不認識卓栎這麽一個人。
直到那天公司裏發起了紅包，靈犀才猛然記起，卓栎訂婚日期已經到了。她當機立斷給林德打電話，要了卓栎承諾過的邀請函。
林德工作效率非凡，當天下午就親自送過來了，那是一份粉紅色的燙金請柬，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将請柬遞給她時候，還在感嘆：“我還以為你不會願意參加老板的訂婚宴！但我認為你的是打算如果是去鬧場的話，我還是勸你不要沖動，老板脾氣你是知道的，生氣起來你虧的是你自己。”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靈犀收了請柬，就再也沒有跟林德廢話，轉身給吳浩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拿。
聽電話裏吳浩似乎很忙，但也沒有耽擱一點時間，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靈犀約的地方。
靈犀将請柬遞給他：“這是卓栎訂婚儀式的邀請函，禦博的所有高層基本上都會出席。到時候就看你的本事了。”
“謝謝你，我欠你一個人情，到時候你有什麽事我能幫上忙的，一定竭盡全力。”吳浩對這張請柬再滿意不過。卓栎的訂婚儀式上，除了禦博集團之外，好時候到場的，肯定少不了軍政各界人物，這種機會對他來說，簡直是可遇不可求。
自從換了新工作，靈犀就再也沒有加過班，現在的生活跟以前當記者比起來，實在不是一般的清閑。想想周末哥哥在家，自己也好一段時間沒有回去看看了，見時間還早，于是幹脆繞路回家去。
沒有想到的是，回去之後發現只有蔣珊珊一個人在。看樣子她這段時間情緒好了不少，見靈犀回來，便指了指廚房，道：“冰箱裏有西瓜，自己去拿。”
“哦。”
靈犀洗了手，拿了一牙西瓜，吃完了，還沒有見人回來。
“哥哥還沒有下班？媽呢？也出去逛了？”
蔣珊珊一邊塗着指甲油，頭也不擡地說：“媽還能去哪？賭場呗，哥哥早回來了，不過聽見媽去賭場就去找人去了，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又賭？
靈犀心立刻沉了下去：“怎麽又去賭？不是說不準給她錢了麽！”
“偷呗，哥的金條好像被拿走了。”蔣珊珊看了看她染好的指甲，效果不錯，然後放下指甲油，這才回頭問靈犀：“晚上吃什麽？今天我下廚。”
她這心情也太好了，靈犀很少見她這樣子，難道吳浩私下跟她聯系了？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不過這不關她的事，現在主要操心的還是她媽。“晚飯等等再說吧，他們怎麽還沒有回來，我去看看。”
靈犀擦了手，拿起包包又出了門。
何桂華經常光顧的那家賭場離她家不遠，只隔了兩條街，走車十分鐘，走路也不到半個小時。
賭場沒有門牌也不打廣告，只有知道的人才會進去。換做任何人，也想不到那個看上去跟其他門面差不多的地方，裏面居然藏着一家賭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靈犀也是這裏的常客了。
以前為了找她媽，他們兄妹幾個幾乎天天往這裏跑，為了将她弄回去甚至上演過全武行動，最後他們一家幾口都被賭場管理人員給扔了出來才算結束。但自從她從家裏搬出去，就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裏了，一來她對于媽媽的賭瘾已經疲了，懶得再管。二來當時有卓栎在，她相信就算出什麽事不會有大問題。三來他們早就商量好了沒事不給她錢，沒錢她也賭不起來。
已經好久沒有來這裏，這煙熏霧缭人聲鼎沸的氣氛真是說不出的熟悉。靈犀根本不用找，一眼就看到了她媽以及跟她整的面紅耳赤的哥哥蔣文耀。
兩人吵的厲害，也沒有人搭理，這裏的人早就知道他家是怎麽回事了，簡直成了賭場一大特色。
靈犀走上前，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她媽拉着率先訴起苦來。“靈犀，你終于來了，你哥這個不孝子，要你老娘的命啊!他要弑母啊，我養了他這麽大……”
“媽，你是不是偷了哥的東西？”靈犀打斷她。
“偷？他是我兒子，我拿他一點東西難道還有錯？你什麽意思？你要跟他一起來對付你媽？”
她自從離婚之後就開始酗酒，起先還看不出來，但随着年紀越大，她的神經就越加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長年被酒精侵蝕，現在就算沒有喝酒的時候，她也不太清醒，脾氣越來越大，講道理也越來越講不通了。
“我們出去再說。”
裏面吵吵嚷嚷，說什麽都說不清楚，靈犀想先把人弄去外面，可她卻跟本不願意。“不行，我還沒有翻本兒，我要把今天輸的都贏回來才行！”
靈犀怒得不知說什麽好，“行，那你就繼續，我們先走。”說完拉着蔣文耀就要出去。
何桂華見她真要走，立刻不幹了，“你走你先把錢給我，沒本錢我怎麽範本啊？”
“我根本不認識你，憑什麽給你錢？”靈犀看也不想再看看，只拉着蔣文耀就往外走：“哥，我們回家。”
誰知她剛一轉身，何桂華就搶過她的包開始翻裏面的東西。
靈犀真的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明搶了，愣愣地看着專心翻她錢包的女人，心中五味雜陳，這麽可悲，這麽可惡，這人是她母親，親生母親。
有了錢，瘋狂的女人再也不搭理一旁的兒女，将空包給靈犀一扔，就跑去換籌碼。
靈犀檢查了一下錢包，幾塊零錢還是留給她的，還好她有先見之明，沒有往錢包裏放銀行卡。
“她偷了你多少黃金？知道她一進賭場就要不回來，你還跟來幹嘛？”這十多年來，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早就不會像一開始那樣還忘想能從賭場裏面把她拉出來。錢輸不完，她是不會出來的。
蔣文耀手臂上一團青一團紫，過了好一會，他才輕聲道：“今天爸回來過了。”
“……”
有好一會靈犀都在消化這句話，他居然還有臉回來？“他還沒死？”
“呵呵。”蔣文耀冷笑：“開着豪車，穿着阿瑪尼，五根手指上帶了三個戒指，啧啧，那氣派……”
靈犀比較奇怪：“他回來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顯擺呗！扔了一千塊錢，說什麽讓我們好自為之，我們作為兒女，哪裏好意思花他賣屁股的錢……”蔣文耀言語惡毒，靈犀卻只能沉默，難怪她媽媽又被刺激。
想想來的不可能是他一個人，那個女人肯定跟着一起來的吧。
時過多年，靈犀依舊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
姣好的面容，優雅的身姿，精致的妝容，還有那高高在上的輕蔑眼神。
再回頭看看她媽，已經頭發花白眼神混沌，因多年酗酒，皮膚已經沒有一點色澤，上面布滿了黑色粗大的毛孔。
這麽多年，她媽一直就沒有放下過吧，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放得下了。
說起來可笑，他們家都是這個樣子，當媽的離婚十年還想着抛棄妻子的前夫，當姐姐的對一個連理都懶得理她的男人癡心不改，她自己，不是一樣對一個不可能的人一廂情願麽？
“我們回去吧，她把錢輸光了就知道回家了。” 靈犀無奈：“你的黃金，就算守在這裏也變不會來了。”
“你先回去吧，我等着她輸光。”蔣文耀拿着香豔在鼻子下聞了聞，并沒有點着，“今天回去她肯定要有撒潑要錢了，你吃晚飯早點走。”
兄妹兩才沒說幾句話，何桂華那邊拿去的錢已經輸的差不多，而她自己硬要說對方出千，居然跟人家吵了起來。
靈犀本沒有打算上前，但是兩邊人推搡着，居然要動手的架勢。
“你打呀！我告訴你，我兒子女兒都在這，你敢還手我讓我兒子打死你！”
一聽這話還了得，靈犀跟蔣文耀趕緊過過去拉人，可她媽今天明顯激動過度，已經跟人家扭打在一起。對方是個中年男人，雖然比何桂華年輕，但身形卻比較消瘦，兩人扭打間，居然一時間分不出勝負。
賭場管理員三兩下将人從地上提溜起來。他們擾亂了賭場秩序，眼看要被收拾一頓往外扔，靈犀想着正好乘機把人弄走。正在此時，卻見後頭黑壓壓出來一群人，為首的一臉嚴肅，氣勢兇惡一看就很不好惹，男人身後還真的十幾個同樣黑衣黑褲的墨鏡男，靈犀心裏咯噔一下，不會一不小心又惹上黑社會了吧？結果看了一眼，前面那文越來越面熟。
“陳堯？”靈犀眨眼，這人這樣的出場氣勢，這是……演黑道電影的節奏？
靈犀正疑惑，卡着何桂華跟那個男人的倆大漢也立正稍息了，對着陳堯恭恭敬敬一聲喊：“少東家！”
靈犀：“……”
“哎……哈哈。”明明是黑道老大的排場，所有人都等着看他一巴掌拍死一群人，結果那人定定愣了半晌，突然就用手抓起了後腦勺，繼而對這面前的嬌小女人開始犯傻：“你來逛啊！哈哈，真是……巧……好巧啊……”陳堯糾結萬分，見靈犀還盯着他看，硬撐了兩秒立刻繃不住了，剛才營造出來的牛逼氣勢破壞的一點影兒都不剩，他賊兮兮地對靈犀眨眼睛：“我真不是黑社會，我是有苦衷的。”
“哦……”靈犀指指被卡着的媽，“沒事，我就是來找個人。”
何桂華一見這個貌似不得了的男人似乎跟靈犀認識，立刻有了氣勢，一下子從男人的鉗制中掙脫出來，“看見沒，我女兒可是你們少東家的熟人，滾開。”
蔣文耀一看她又要亂說話，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拉：“媽，我們走。”
“哎……是，靈兒，你跟少東家好好聊聊，我們先回去了。”
靈犀假裝沒聽見，對陳堯點了點頭，也跟着往外走。誰知陳堯居然跟了出來，一邊走一邊不依不饒你解釋：“你要相信我呀，我真不是黑社會，真的，蔣靈犀，今天這純粹是個誤會。”
靈犀就迷惑了，他是不是黑社會，幹嘛要給她解釋啊？自己又不是警/察會抓他去坐牢！
可是陳堯那樣子實在糾結，她想他肯定是怕她說出去，然後被公司開出或者被警/察發現。于是保證道：“放心吧，你是什麽人跟我沒有關系，我是不會拿出去亂說的。”
誰知這樣一解釋，陳堯更加糾結了，“哎？你怎麽可以這樣呢？你不是應該以此威脅我拿出錢來做封口費麽？或者讓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為你做一件事還是三件事什麽的！你看你家有個賭鬼，正好又缺錢……”
“你……腦子是有問題麽？”靈犀非常懷疑，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腦子缺根弦兒的傻缺，還是他故意這樣裝瘋賣傻？
“擦！我決定了！”陳堯突然一拍手，吓了靈犀一跳。只聽他非常得意地說道：“看來我們果然是天生一對，這樣吧，明天開始我決定追你做我老婆。”
靈犀：“……”
這究竟是哪兒跟哪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