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

第53章

紫鶴傳信飛向了括蒼山，卻遲遲未能收到勾陳帝君的回信,桃子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最後被悟空趕着去睡了。只是她才去睡下沒多久，悟空就等來了四蹄踏火的麒麟。

麒麟此行,一是為了替勾陳帝君傳口信,二嘛,便是為了将侍女幽蘭送回西王母處。

勾陳帝君回去後将自己關在書房內生了好一會兒悶氣,麒麟等了半響不見他出來，硬着頭皮去用前蹄敲門,詢問還關押着的那個王母侍女如何處置。

勾陳帝君聲音低啞消沉，讓他明日将那侍女送回昆侖西王母娘娘那裏,餘下便再無話了。他心下納悶,正好這時來自蟠桃園的紫鶴悠悠然飛了進來,帶來了讓勾陳帝君精神一振的好消息——悟空邀他一道去人間游玩一番，不知他意下如何？

還能意下如何，當然是去啦！

麒麟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主人變臉，從垂頭喪氣到精神抖擻喜氣洋洋只是眨個眼的功夫，他跟了主人好幾萬年，從來不知道主人竟然是這般喜怒形于色的性格。

接着他又發現主人開始猶豫，猶豫了許久，遲疑地問他：“小黑，要是我……回信回太快了，人家一邀就答應，會不會顯得太不矜持了？又或者，他們只是跟我客氣一下而已？”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麒麟覺得自己額頭上肯定出現了黑線。

勾陳帝君腳踩書房門檻，目光望向遠山落霞，幽幽嘆氣：“你不懂……”

因為帝君這番難得的糾結，所以當麒麟出門時已經很遲了。他肩負替主人送回信的重任，匆匆将幽蘭從括蒼山底的幽僻處裝進一個乾坤錦囊內，錦囊縮小後如挂飾般精致可愛，挂在他左邊的角上，一路飛馳向昆侖去。

一落地他就趕到了王母娘娘處，将那侍女幽蘭丢還給她，轉達帝君之意：“一切由王母娘娘和鬥戰勝佛決定。”言罷還順帶問了下蟠桃園的位置，得了侍女青娥的指點，麒麟“噠噠噠”飛奔向蟠桃園，搶在了悟空關上大門前趕到。

悟空曾經是碰見過勾陳帝君的，當時麒麟也在場，他多少有些印象。反倒是麒麟，一進桃園大門，見滿園綠葉橫枝、桃花紛飛，滿以為要見到水靈漂亮的桃子小姑娘了，誰想突然一個滿是毛的腦袋幾欲湊到了他眼前，差點沒把他吓得厥過去！

好在他靈光一閃，想到了将桃子撫養長大的齊天大聖鬥戰勝佛孫悟空，總算冷靜了下來，沒給帝君丢臉。“你、你好，我是括蒼山勾陳帝君座下神獸麒麟，來給我們帝君傳回信。帝君說，大聖盛情相邀，他十分感激，明日會早些來與大聖會合，一道下凡。”

悟空笑嘻嘻地聽完，連連點頭，又笑道：“勾陳老弟太客氣啦，還讓你跑一趟，直接傳個紫鶴回來不就得了。”他似乎挺想摸摸麒麟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沒好意思下手——不熟麽。

麒麟嘿嘿笑：“我這趟來不單是傳口信呢，也把那侍女幽蘭送回來了，方才已經交給西王母娘娘，大聖随時有空過去與王母娘娘商議一下她的處置都可以。”

“你們帝君有心了。至于什麽處置，商議倒是不用。”悟空擺擺手，“明日我同王母娘娘說一聲，讓那侍女直接去冥府投胎就是了。至于要在凡間過幾世，就看她的造化了。”

麒麟點點頭，見事情辦完，欲要告辭，卻聽悟空饒有興致地問他：“你叫什麽名字呀？跟在你家帝君身邊多久了？往日除了括蒼山，可去過其他地方玩耍……可有去過人間？”

第一個問題就叫麒麟張不了口，其餘的他便只含糊敷衍了幾句，聽到最後一個問題，他又笑了起來：“我們帝君都沒去人間界呢，我怎麽去得？不管什麽神仙，去凡間歷世，要麽走一遭冥府，灌一碗孟婆湯下去，要麽就跳一趟輪回井，總之都是投了胎便同凡人沒兩樣的。帝君嫌麻煩，我倒有幾次躍躍欲試，最後也是怕在凡間染上因果，終是沒去成。這回多虧有大聖在，否則我們帝君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下凡看一看。”

悟空聞弦歌而知雅意，和氣地拍拍他的大腿（麒麟身材甚是壯碩），笑道：“你同勾陳老弟相依為命這些年，哪能就叫他自己去，丢下你一個？括蒼山又冷冷清清的，實在不像話。你放心，我過天道之門也便利，帶一個是帶，多你和勾陳老弟兩個并不麻煩。”

麒麟一雙大眼瞬間亮起，感激涕零：“實在是太感謝大聖了！”

常曦一覺酣甜睡到天亮，醒的時候還算早，可等她梳洗一番出房門後發現母樹下勾陳帝君已經站在那裏了，看樣子還站了不止一會兒。

他仍舊是一身玄色長袍，卻似乎有哪裏和以往不一樣了。桃子認真觀察了一下，發現長袍的樣式變了，還是玄黑底色，但領口和袖口都用了金線鎖邊，衣擺上隐約能看出暗紋，較之帝君往常的冷肅威嚴，今日這番裝扮更顯得華貴，也更年輕了些。

對她的打量，勾陳帝君似有所覺，轉過頭來正撞進她含笑的水眸中，愣了一會兒，忍不住微微一笑：“桃桃，早呀~”

偷窺被發現，小桃子吐了吐舌頭，笑得嬌憨：“帝君才早呢。”然後真心實意地稱贊，“帝君今天穿得真好看，看起來特別年輕。”

勾陳帝君怔住，這段時間他特別敏感，一聽她這話，心裏就想了許多。良久，他輕笑道：“那桃桃的意思是……我平時很顯老？”

“沒有沒有！”桃子大力搖頭，“是我不會說話，帝君平時看起來也很年輕，一點都不像幾萬歲的人！”

“……”為什麽他覺得更難過了？

好在悟空已經遛着麒麟從阆苑回來了，打破了二人間奇怪的氣氛。

悟空心情甚好，走過來瞧見桃子俏生生地在那兒站着，還取笑了她一句：“懶丫頭！”他一大早就起來了，正好碰見勾陳帝君領着麒麟上門。昨日他幾句話就叫麒麟覺得相見恨晚，今天一見到悟空，麒麟就成了他的大尾巴，走到哪兒都跟着，悟空去王母娘娘那兒麒麟也跟着去了。

“我哪裏懶了！”桃子扁嘴，明明是帝君和小黑來得太早了好嗎？

悟空也不跟她辯這些，問她包袱收拾好了沒，收拾好了就出發。桃子“呀”地叫了一聲，匆匆往屋裏跑，她什麽都沒收拾！

沒一會兒桃子就抱了一個巨大的藍色緞面包袱出來，高高興興地往外跑，包袱随着嬌小身子左搖右晃，看得麒麟都為她捏一把汗。

瞧她要帶這麽多東西，悟空只是笑，什麽都沒說，伸手要接過來背着，卻被半途出現的一只手攔住。這手的手指修長勻稱，他順着手臂往上一看——正是勾陳帝君。

勾陳帝君皺着眉頭看那個包裹，問的是小桃子：“你沒有儲物的東西？”

桃子搖搖頭。

他抿着下唇掃了悟空一眼，目光中似有責怪之意，然後虛空一抓，手上無端端現出一個黑色的指環來，被他遞給了桃子。

“這是我往常用的，你先拿着，過些時日我給你煉一個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