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夏油所擁有的咒靈操控術需要将降服的詛咒用咒力扭曲成球形, 然後再将這枚球吞入腹中,借此吸收咒靈的力量完成契約。
但把作為成人女子的你縮小到剛好可以一口吞入乒乓大小,這一過程聽起來實在可怕,會令人聯想到類似于撕扯筋肉、扭曲骨骼的諸多血腥畫面。
“沒事的, 不會弄痛你的……”
好在夏油注意到了你的不安, 這位咒術師為你特別放緩了施咒的進度, 并用那雙溫熱的大手包裹住你的掌心。
那份關切順着溫度蔓延開來, 意外地止住了你的顫抖。
“如果真的害怕的話, 可以先閉上眼睛, 馬上就好了。”
傑過去也喜歡這麽哄你, 在遇到被你的咒力吸引來的妖怪時, 他都會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同你說話。
盡管夏油已經向你聲明了他和前世完全是兩個人,但你總會從這些個細枝末節的地方找到他們的相同處。
你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雙清亮的眼裏毫不掩蓋想要沖他撒嬌、被他擁抱的欲望。
即将被吞噬的不安感就被這樣亂糟糟的念頭減弱了。
于是等待反過來變成對術士的一種考驗與折磨。
他顯然察覺了你的意圖,線條利落的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誘人地滾動,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也沉默地從你臉上別過了視線。
漆黑的咒力代替他的雙手捂住了你的眼眸。
……
像是回到了母親溫暖的羊水中, 你正被溫熱而柔軟的黑暗所擁抱。
你的身體也因此變得小而輕盈,宛若浩渺大海中的一葉小舟, 正随着和煦的水流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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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向周圍探尋,便可以發現周圍還隐隐閃爍着無數個像你一樣的靈魂光點。
仿佛置身于咒靈組成的星海,百年前你同他欣賞過的未曾污染過的夜空上銀河光芒璀璨、蔓延無邊。
許久未見的美景令你也愣神了片刻。
然而你僅停留了片刻,夏油便把你從他收納咒靈用的異空間中重新呼喚了出來。
由于作為“主人”的夏油并沒有給你施加限制的意思,于是以式神再次登場的你同之前相比并有特別大的變化。
你試着驅動體內的咒力, 通過它流動的方式借以感受兩人的契約。
然後你驚訝的發現比起傳統雙向束縛, 夏油傑給你的更像是一個單方面的饋贈。
少年倒貼似的将他的咒力引導到了你的身上,讓它們環繞在你的周身,為你制造了一層保護膜一樣的東西。
這一保護有效地隔絕了來自其他術士視線。就算讓五條悟用六眼去觀察現在的你, 也只能得出你是夏油無害的式神這個結論。
而更令人感到吃驚的是,這個來自夏油的饋贈并沒有為你設定一個具體的限制。他大方到讓人覺得好像你只要你向他索取,他就會無條件把咒力送給你一樣。
天大的餡餅砸了下來。
你茫然地站在這所為你門扉大敞的寶庫面前,克制不住作為詛咒天生的貪婪,就鬼鬼祟祟地往門裏探頭探腦,想要見識一下生長期特級術士的咒力量。
和宿傩朝夕相處的七十年到底給你留下了些不可磨滅的印記。
如果拿食物作比,詛咒之王咒力的就是湯屋專門供給神明的珍馐美馔,是可以傾倒鬼滅童子的甘美神酒,讓你在之後長達的百年虛弱期內都會受到饑餓的折磨。
于是每一次吞下大椿帶回的詛咒,你都會由衷地感到“生的喜悅”。你能堅持當個等待投喂的乖寶寶,全靠你艱苦樸素的本性。
在夏油施與的縱容面前,你無法抑制地感到了期待與喜悅。
到底有多少呢?
作為他的式神,就拿一點點應該沒有問題吧?
你将不安分的小手伸進了這所散發着誘人香氣的寶庫。
是海。
正如你被他收進空間中所看到的那樣,他的咒力是承載着星辰的天幕,是托起無數小舟的海洋。
終于你在思念夏油作為丈夫溫暖擁抱的同時,腦子靈光一閃,也記起了你與他初次相逢的場景——
你是在屍山屍海中撿到了你的丈夫。妖怪的屍體、詛咒的屍體、人類的屍體,他們的怨氣全部指向這個瀕死的男人。
這是男人獨自一人造就的煉獄。
可他的虛弱隐藏了他的實力,他清隽好看的臉龐則掩去了他的殺氣,到底讓涉世未深的你不幸被“美色”迷惑了判斷力。
把眼前的地獄當成了普通戰場,而他則是一個不幸被卷入其中的可憐人。
你那時候作為詛咒誕生才不久,身上積攢的咒力只能讓瀕死普通人維持一年的正常行動,作為幫助你排解孤獨的“丈夫”。
但同樣處于“瀕死”狀态,這個男人甚至能以咒術師的身份、以絕對的保護者為你遮風擋雨。
那雙掌管詛咒生殺的手掌,為你洗手做羹湯、為你翻開書頁、折下花枝又輕撫你的身體,這才讓你的記憶裏充滿了更多甜蜜的回憶,在認出他身份後企圖向他撒嬌。
……明明百年之後再次降臨人世的嬌子已不是那個需要靠你的咒力存活,而因為你的“口嚼酒”對你柔情體貼、以無限縱容将你包裹的“丈夫”了。
眼前這個人是一個健康的,在主宰自己人生也可以決定你命運的強者。
就你實際觀感來看,夏油并不比作為六眼的五條弱。
他只是恰好沒有被“天”選上,沒能在征戰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不然若是生在江戶時期,全盛的他完全有資格加入宿傩的讨伐隊伍。
……你能存活到現在,原因無非“識相”二字。
在沒有“口嚼酒”作用的情況下,你絕對不會對不能招惹的強者有什麽非分之想。
就算夏油真的喝了,起碼也得是有小半顆四魂之玉加持的酒吧……
驚人的實力差重重地砸在你的頭上,你被砸得清醒,被吓得抽回了向“丈夫”索求的手掌,轉而趕緊往“主人”的金庫裏扔了幾個自己的“鋼镚兒”,及時表達了一下作為式神的反哺之情。
你對他的稱呼也從黏糊糊的“傑”變成了畢恭畢敬的“夏油大人”。
“對,對不起。是我大過逾越了……”
這讓夏油愣了一下。
他看着突然變得老老實實的你,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松了一口氣的放松,還是倍感無奈的苦笑:
“沒事的,這方面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這應該是禮貌,是因為他是個很好的人吧……
夏油的寬厚讓你感到非常感激。為了回報他的仁愛,你決定及時擺正心态,今後以對待“奈落”的态度好好對待這位新老板。
事實證明你緊抓着夏油不放的确是件正确的事。
就在你随着兩位男子高中生踏上遞交任務彙報書的返程後,次日下午你們就從大椿安置在琥珀川做監視的式神手上收到了一條驚人的訊息——
術式構建的畫面中央處,有一位身着僧衣的少年正同村長攀談。
他蓄着一頭剛到脖子的白色短發,面容俊娟秀,是一位漂亮得好似冰雪雕成的美人。
可惜這樣的美人似乎遇到了些挫折,他無奈地垂下眼眸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真可惜啊,事情已經結束了麽?”
在獲得了想要的答案後,這位少年便冷淡地無視了村長的那套噓寒問暖,轉而自顧自地看向了腳邊緩緩流淌的河水。
“明明按時間來看,已經到了椿花綻放的時節。”
他如是喃喃低語,最後以帶着涼意的視線望向了式神所在的位置。
“所以呢,是被什麽人提前摘走了麽?”
畫面就此終結。
連同式神本身的契約也一起化為粉塵。
……
雖然外形和聲音都發生了改變,但你還是從他的眼神和語調認出了他的身份——
裏梅。
百年前就侍奉在宿傩身側的強大詛咒師。
你二話不說扭頭便一臉堅定地跟着夏油踏進了高專,決然地放棄了琥珀川安逸的宅居生活,決定為現代咒術界發光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