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後的黑紅導師

第11章

晏文眼前一片漆黑，她下意識去抓陸離的手時，陸離已經反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陸離一手握着晏文的手，一手搭在晏文的肩頭，這一手掌握着晏文的方向，輕輕地推着晏文向前走。

越來越靠近低低啜泣的衆人時，晏文悄悄地偏側着頭去聽。

那些壓抑的、讓人心頭發顫發抖的聲音，像游絲一樣，一絲一縷，順着晏文的耳膜，游走而去，順勢向着最柔軟的那處，輕輕地纏繞上去。

陸離的聲音悄然從人群之中細密又壓抑的啜泣中透了過來，她原本低壓着的嗓音與衆人低泣時的聲音混在一起，越發顯得清脆。

順着耳膜滑進來，麻癢癢的，竟還帶着壓抑的顫音。

“你們原本那般要好，大學四年雖然不同專業，但是一下課你總是會等在他教學樓樓下，然後坐上他自行車車後座，兩人一起去吃飯。後來他畫畫賺錢了，第一桶金是給你買了一條項鏈。”

陸離說着，原本掌握着晏文肩頭的那只手已經移到了晏文的脖頸處，無意間摸向晏文的鎖骨，輕輕地摩挲着鎖骨間，那枚細細的小鏈子。

晏文似乎被陸離帶進了蔥蔥校園，帶進了塵世人間。

雖被蒙住了一雙眼，可舉目四望，她竟也能透過陸離的話，看到柏林渝在沖着自己笑。

每一幀，每一面，都将最好的東西拿給殷芸，殷芸也沒少挨過家裏人的訓斥，兩人卻也沒少偷偷見過面。

她伸手，順着陸離的指尖向上，也摸上了那一條細小的項鏈。

因為看不到，所以那冰冰涼涼的觸感好似更加清晰。

晏文能摸到脖子上項鏈的形狀，是一只很小巧的宇宙的形狀，周圍還有一圈小行星，小宇宙上面鑲了許多整齊排列的小細鑽。

這對于晏文來說，并不是個特別昂貴的禮物，可是對于當時的殷芸和柏林渝來說，特別是柏林渝，是他攢了一個月，才給殷芸買下了這個小東西。

“殷芸，這個世界上原本愛你的人有很多，可是後來随着年月游走，父母相繼離世，你身邊就只剩柏林渝了。柏林渝處處順着你寵着你，在你父親也随母親去世的那段時日裏，是柏林渝天天守着你的。殷芸，你還記得嗎。那次你又哭又鬧，說你再也沒有家了的時候，是誰抱住你，說有他在，他永遠是你的家。”

晏文看到又哭又嚎的殷芸，她本是不會哭的人，卻從殷芸的臉上看到了自己，她邊哭邊拉着柏林渝的肩，下巴擱在柏林渝的肩頭上，哭濕了柏林渝的整個肩頭，起先是細細的哭，随後越來越大聲，咬着柏林渝肩頭的衣裳，哭得失了聲。

“是……柏林渝。”

陸離只能看到晏文微微發顫的唇角，挺直的鼻梁。

可僅這三個字，壓抑着太重太濃的呼吸聲，像是有千斤巨石一般壓在了陸離的心頭，反讓一直在引導晏文的陸離心頭一震。

果然是影後，只要能給她這種經歷上的直觀感受，她就能将每一個細節把握得極好，反倒能将其他人帶領着往自己的世界當中走。

陸離只是愣了一瞬，随後緊跟上晏文：“可是你還有家嗎？”

晏文猛然間擡頭看到，那陪伴在殷芸身側的柏林渝，突然之間就化作了點點星光，随着殷芸的哭聲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四周空空蕩蕩，哪裏都不再有她的家。

殷芸站起來，她茫然間向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四方天地，空蕩無物，她站在這中央，站成了一座無人問候的塑像。

像是晏文無法共情裏的世界，一篇虛無。

“她……她沒有家了。”

晏文說的是殷芸，而陸離只是稍微頓了一下。

并沒有發現晏文語言上的不對，她拉着站在原地的晏文，将晏文拉到一處角落裏坐下，四周哭泣的聲音不斷，可這角落裏稍微在安靜一些，哭泣聲漸小，陸離引領着晏文讓她坐下來。

“你曾經的家人都沒有了，現在只有一個人坐在你身邊，是十七歲那年，你倆在小酒吧裏發生過争執以後，就再也沒見過的青梅，是故人坐在身邊，是唯一一個還可以傾訴的對象，所以，你想對她說些什麽。”

陸離問完就只安靜地等着，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抛給了晏文，晏文也順着她的指引一步一步在慢慢地進行思考，直到此時，是全然交付給了晏文。

晏文眉心輕擰，嘴角抿作一道筆直淩厲的線，看着面前的殷芸，也“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周淼。

“說……說什麽。”晏文似乎頓了頓，随後她長嘆了口氣。

即便被陸離帶進了殷芸的世界裏，觀看了一場殷芸人生的起起與伏伏，可晏文自始自終都只站在殷芸的身邊，做了一旁觀者，将殷芸的每一個神色，都剖開分析了一遍，将殷芸的每一個動作都貼上了合理化的标簽，直到她聽到陸離一聲輕問。

你想對她說什麽。

她們原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一朝巨變，兩人走向互不問候的尴尬。

可一直以來，殷芸都非常清楚，是自己将這段感情逼至走向了絕路，直到柏林渝也死了，她還能如何，在周淼面前蹦噠炫耀嗎，怎麽沒有一道雷先來劈死她這個作精呢。

所以是什麽也不能說，也不能哭，都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歸根結底，只能同周淼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那便是，這世間再也沒有柏林渝了。

晏文此時緊緊拉着陸離的手，她一時之間困在殷芸的世界裏找不到出來的方向，心下有些着急，只好越發緊地拉着陸離的手，直到微微抖着唇角輕聲開口：“只能告訴周淼事實，那就是他已經死了。”

這就轉到了當時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對手戲了，梁言的臺詞本上只有一句話。

“他死了。”

他沒了，殷芸也沒家了。

陸離長舒了一口氣，果然影後無論是理解能力，還是臺詞功底，都是極好的，只要順着劇本想得通，那麽晏文就會十分出色地完成她的表演。

陸離忙站了起來，慌手慌腳地去解晏文眼睛上蒙住的黑色絹帶，自己這樣沒大沒小地肆意妄為，回頭出去了還得哄哄影後，今後要是給自己小鞋穿這就不太好了……

絹帶一拉下來，先映入的就是晏文帶有些泛紅的眼，泛着水潋桃花一般。

肆意向着陸離湧來。

陸離：手持絹帶震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