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嘿,東來,今天的摔跤我可不會放水哦!”陳定川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一下子跳到謝東來的背上,撞得他狠狠往下坐了一下,好歹穩住了身形沒有摔倒。他嗤笑一聲,随手就把陳定川掀到了地上,轉過頭來得意地揚眉,“敢情你每天都對我放水呀?真是我的好哥哥。”氣得陳定川一記拳頭就打在他的肩頭,也不重,反而讓他笑得更開心了。
轉眼離京來到南疆已經十三年了,十三年,在游戲中只是一個黑屏,一閃而過的“十三年後”四個字,而對謝東來來說,是真真切切的四千多個日日夜夜。十三年,他從一個四歲的稚童長成了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他先是随外祖父母來到位于雲南的鎮南王府裏複職,鎮南王對這個精神的小孩子很有好感,于是留他們住了一個月以後才又緊趕慢趕來到了外祖父的駐地廣西,從此,一住十三年。
有時午夜夢回,他也會迷惘,自己到底真的是穿越進了一個游戲嗎,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夢一場,如果是夢,那為何現在的感受是這樣真實?抑或者曾經二十餘年的歲月其實才是一場夢境,但為何他又擁有着多來的二十多年的記憶和習慣呢?到底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他每每不得解,就會幹脆起床來到院中練起劍,如此這般,倒讓他的武藝漸漸高強起來,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他的個子近兩年來竄得飛快,直逼他曾經的高度,身體也因為常年在軍營中鍛煉,加上每日勤于練武,比曾經更加結實有力。廣西雖氣候宜人,但紫外線還是挺強的,十幾年過去,原本京城嬌生慣養的白白嫩嫩的小公子,一躍而成為小麥膚色的糙漢子。
而陳定川雖然比他大三歲,但随了他父親晨武,個子不算高,看起來只有一米七左右。其實這也不算矮了,但比起謝東來就差了半個頭了,而且身材也是瘦瘦削削的。不過他身體靈活,兩人比起武來,倒是誰也讨不了巧,不過論摔跤這種力氣活,陳定川還是要稍遜一籌的,故而他每天都來挑釁,最後又失敗而歸,從不氣餒。不過他們師從于武癡陳文,敵人要是想各個擊破他倆,都不容易。
兩人十一二歲就陸續入了伍,雖然是将軍子弟,但都不嬌氣地各自從一名小兵做起。陳定川是為了打入底層,為将來成為爺爺和三叔的接班人,得到軍心而奮鬥。而謝東來純粹是覺得從基層做起才能打下堅實的基礎。不管二人如何想,實際的做法還是讓長輩們挺滿意的。兩個孩子也争氣,不靠家長提拔,硬是從小兵爬到了正三品參将,且讓周遭人心服口服,也的确是難得的。
說笑打鬧間,就走到了營帳,雖然他們屬地方軍,往往在戰時才會招募青壯年入伍,但畢竟是邊疆守衛,還是會有大軍駐紮在近郊每日操練,又有民兵在城中預備。他們的軍隊駐紮在一座低矮的山腳下,化河而居的就是廣西的苗寨,這裏苗人衆多,也不像京中貴族間傳聞的茹毛飲血,而是能歌善舞,對待無威脅的人還是挺友好的,而且駐軍中不少都是當地的苗人,所以雖然不同民族,但漢苗之間也一派和諧。
不過最近德馨帝撂擔子的功夫見長,朝中的各派鬥争日益激烈,而地方上也隐隐有些怨言在漸漸彌漫,西南之地雖然地大物博,但最大的隐患就是西南的土蠻王。西南之地民族衆多,有各種部落的領主,大雲朝一統天下之前曾與衆領主有過協議,只要他們安分守己,不但不對他們趕盡殺絕,反而會對他們的建設有諸多扶持。但當年派到西南的平西王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異性王,沉寂了多年之後竟然妄圖聯合這些領主來造反,可惜當年的皇帝睿智過人,早就洞察先機,派老鎮南王搶得先機,一舉平定了西南之亂,同時借此機會将所有的異姓王一一擊破,而西南就成為了鎮南王的駐地。
三十年前,平西王的舊部聯合一位名叫阿卓的土蠻王再次向西南駐地進攻,妄圖攻占鎮南王府。但鎮南王雖老矣,鎮南王世子卻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率領一衆親信殺出一條血路,最終率領大軍生擒土蠻王,當場射殺舊部首領,可惜仍有忠心耿耿的殘部護送了他們的首領的小兒倉皇逃走,躲進深山難尋蹤跡。老鎮南王大怒,将土蠻王全部落和捉住的叛軍全部坑殺,一時間西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人們倒是有些淡忘了這事了。
如今這天下雖然還未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但因當今聖上實在是不中用,終日沉迷美色,政務不願搭理,每三年一次的選秀倒是一次不落。也不知什麽原因,登基才三年就有六位皇子一位“公主”的德馨帝,這十幾年來竟只在前年得到了一對雙胞胎皇子,而且他們的母親還是一個被偶爾寵幸了的宮女。宮中無小事,皇帝的不作為被有心人傳了出來,傳遍了京城,又散布到各地。
其實地方百姓如果沒有遭逢什麽禍事,能有飯吃有衣穿有田種,哪能管得了皇帝賢不賢明,好不好色?只怕是又有不安分的人故意滋生事端吧。
現如今,北方的犬戎又蠢蠢欲動,又有傳聞,一直躲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平西王殘部又糾結了一群烏合之衆妄圖卷土重來,因而最近朝中主戰主和的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廣西駐軍則是并沒有什麽變化,不論是邊城還是軍營中仍是一派祥和,只是暗中派去巡山和苗寨中的暗線多了起來,謹防有任何風吹草動。謝東來的三表叔陳雅是現在是駐軍中一把手,而他的外祖陳耿原本因年紀大了,就在雲南休養,前陣子也不放心地暗中率領三千親兵前來。兩人各帶着副将、參謀、軍事将軍營帳中商量了一宿,最終還是認為,對于在暗處的敵人,只能加緊提防,不可打草驚蛇。而況當年平西王的殘部最終剩餘的力量實在太小,哪怕經過三十多年在鎮南王嚴密防禦下重建,也不可能成規模,他們能做的只能是聯絡西南的野心勃勃的領主,但和這些領主聯合,無異于與虎謀皮,一旦事成,安能安能全身而退?最終只會兩不信任,肯定難成大器。
話雖如此,但一旦有人進攻邊城,苗寨和城中的百姓就要遭殃,這是誰都不願看到的。
“聽說我們當今聖上,聽說西北西南即将發生戰亂,吓得接連三天都不上朝,躲在後宮裏不敢出門,真是丢人哦!”隔得遠遠的就聽見有人在說閑話,開始謝東來和陳定川還未理會,沒想到話題轉到了皇帝身上。天子再如何不是,又豈能在大庭廣衆之下随意議論的?更何況在軍中,那邊是動搖軍心。
陳定川想要上前喝止住,謝東來卻伸手攔住了他,給他使了個眼色,陳定川一愣,馬上也反應過來了。兩人放輕腳步,躲藏在營帳背後探聽着。這是軍營通往練武場必經之路上的一個角落,有一棵百餘年的榕樹,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陰涼,士兵們休息時也喜歡在這裏歇歇腳聊聊天。由于平時往來士兵較多,這裏一般也看守松散,沒想到竟成了謠言的最好散布地點。
那個站在人群中唾沫橫飛的男人面目平凡,還有些猥瑣,但謝東來記得他是一個月前入伍的火頭兵,在火頭軍張師傅手下幹些雜事。入伍時間短,自稱市井小民出生又敢妄議皇家秘史,沒有問題才怪。
底下聽他扯淡的幾人都是五大三粗、一看就是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男人,當下聽了,立即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來,有個粗黑漢子還一拍大腿嚷道:“真他|娘|的不痛快,我們在這裏拼死拼活給他守江山,他倒在那裏享清福,不管我們的死活也就罷了,還是個慫包!”
幾人中也有個有幾分頭腦的,聽他這樣叫嚷,立刻吓壞了,連忙制止他說:“董兄弟,你先別生氣,天子的事我們哪能知道,這都是傳言罷了。哪怕是真的,在這軍中這般說聖上的不是,小心招來殺身之禍啊!”
那大漢卻不管這些,他此時氣極,黝黑的臉上都泛起了紅,脖頸上青筋暴起,一摔水囊又嚷嚷道:“李兄弟!你太膽小了!我董大山可不怕死!怕只怕到時候丢了性命去保護這種慫包,到最後他反把江山拱手讓人了去!”這董大山倒是條漢子,可惜太蠢,太容易被挑撥,不好好調|教一番,上了戰場就是炮灰的份,說不定還會連累他人。不過前陣子聽說德順營中有個姓董的大漢武藝高強,力大無窮,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家夥,如果真是的話,可不能讓他就這麽炮灰了。
那姓李的見好心勸他卻起了反作用,臉一紅也生氣了,橫了董大山一眼,氣道:“随你的便吧,哪天真死了也別怪我沒提醒你!”倒讓剛剛還臉紅脖子粗的董大山收了聲,有些無措地問他怎麽還生氣了。
“欸,李兄弟可別這樣說。”一個坐在地上比起其他人來稍顯瘦小毫不起眼的男子插話道,“傳言雖不一定全對,但也不見得是空穴來風。如果當今聖上行得端做得正,又哪會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平白讓人寒心呢?”陳定川拉了拉謝東來的衣角,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答案,看來這還有同夥,可能他們很快就會有所行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比較忙而且有些卡文,見諒見諒。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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