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元花燈(一)
經過張國師和蘇太醫的彙報,那個沒有什麽親情意識皇帝終于意識到我的肚子裏正懷着他們皇族血脈的事實(假的),結合我三日在八王爺病榻前不眠不休、終于救回了他一個兒子的功績(他真的在意?),于是沒過幾日便寫了一份聖旨,要求太子在一個月後與我成婚,納我為側妃(小妾),婚事從簡,不要“委屈”了我(已經委屈過了)。
為此,也特地緩了太子的禁足,要求他大婚之後再把剩下沒有禁完的足給補上。
趙塵寰領了命,神色飛揚地去籌備大婚事宜了。
而他貼身的齊嬷嬷也被派到了我身邊來照顧,說是什麽“準側妃無親無故,一切又齊嬷嬷安排最為妥當。”
我把那份聖旨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有些發愁。
“鈴铛....”
“怎麽?”金鈴铛嗑着瓜子翹着二郎腿,翻着不曉得從哪搜刮來的話本子,敷衍地回道。
“我是該先逃出去?還是該先成親?”
“噓!”金鈴铛緊張地把我拉到身邊,四下望了望,道:“這麽大聲!你活膩啦?”
确定沒人聽到後,鈴铛才繼續道:“我們之前的計劃不是你們成親那天,趁東宮賓客人多且雜時,弈升暗度陳倉,把我們送出去。太子大婚,定會昭天下以告知,你收到消息的師父師兄便會提前到達長安,來接應我們,怎麽,你變卦啦?”
“可是,這個計劃,是不是還沒跟趙...太子說?”
“哪還管得了他啊!我們進宮來幫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還想怎麽着?之後的事,他自己想辦法解決,總不能你真的嫁給他吧?到時候你的肚子也瞞不住啊!”
我有些猶豫,總覺得到時候成了親再逃走,那我下回不是二婚了嘛!怎麽對得起我未來的夫君?
才不是因為擔憂趙塵寰獨自收拾殘局難堪。
看我搖擺不定,金鈴铛寬慰我:“別想了,你哪怕想現在走,你告訴我,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能跑得出去?你看這外面的宮女太監們多的。”
我順着金鈴铛指的方向,望了望門外忙來忙去的大堆宮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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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哪怕你跑得出皇宮,能跑得出長安?你忘記守在城門的那些人了嗎?”
我回想了下進城那一天,在城門守着的那群虎背熊腰的士兵....
我果然是想太多,洞察力竟然退化到還不及金鈴铛的一顆腳趾甲,羞愧羞愧。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古人誠不欺我。
“崔姑娘~”一個慈祥的女人聲音從門口傳來:“你看這個燈籠是挂在廊上?還是挂在門口?”
我擡起了眼皮,看到一個面目及其溫柔地嬷嬷雙手提着個燈籠,站在門口面滿春風地望着我,這才想起,趙塵寰怕我在這東宮待着不習慣,特意把他寝宮裏近身伺候的齊嬷嬷分倒了我這邊。
打從來我這邊起,齊嬷嬷就表現出了戰鬥力破表的激情,我幹咳一聲就有溫茶,一喊餓就端上一桌子美食每天不帶重樣,只要搓搓手就有暖手香爐遞上來,每天被包得像顆粽子,讓我這從小在男人堆裏長大的“假男人”受寵若驚,最厲害的,是不知道從哪裏變出呼啦啦一大幫宮女太監們,忙上忙下把原本冷清的東宮布置地喜氣洋洋的,人聲鼎沸得跟我剛來東宮那會兒的冷清勁判若兩地。
我積極地回應着齊嬷嬷的熱情,笑道:“嬷嬷你看挂哪兒都成,都好看。”
“好嘞~崔姑娘你有什麽事随時喚我~”齊嬷嬷精神抖擻地回道,又去忙活了。
金鈴铛往嘴裏丢了顆蜜餞,啧啧嘆道:“我瞅着你跟這齊嬷嬷待你怎麽那麽像自家的閨女呢!羨煞我也~~”
我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不自然地望向了金鈴铛,遲疑道:“娘對女兒,是這樣的嗎?”
“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也是爹爹帶大的嘛!”金鈴铛單手撐着臉頰,無奈道:“不過我看隔壁王二狗他娘就是那麽對他的,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要啥有啥!比男人帶孩子細心多了!”
我轉回頭望着齊嬷嬷忙活地背影,心裏湧上一股暖流。
是嗎?娘....就是這樣的嗎?
“哎哎哎哎哎哎~”金鈴铛張開五指在我眼前揮了揮,叫醒了發呆的我.
“怎麽了?”
“今天是上元節,小皮子說,長安市集有賞花燈、猜燈謎,還有好多好玩的表演,我們...”金鈴铛沖我使了使眼色,一臉你懂的的神情。
什麽溫柔缱绻少女心事,哪有玩重要?!
“好啊好啊!來長安的第一天我就想去轉轉了!”我壓低了興奮地聲音,湊到金鈴铛腦袋邊:“可是....剛剛你也說了,憑我們倆怎麽出去得啊?”
“嘿嘿....我們不行,有個人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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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弈升拍案而起,動作太大牽動了屁/股還沒好全的傷,瞬間俯下身來,一邊龇牙咧嘴的倒吸氣,一邊顫抖地說道:“太子、不會同意...”
“哼!”金鈴铛冷哼一聲,一腳踩在圓椅上,低頭靠近弈升道:“你不說,我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啦~”
“不行!我不能做太子不想做的事!”
“那好吧!”金鈴铛收回腳,拍了拍衣袖,轉身拉着我邊走邊說道:“走!去找皇上,我們騙了他老人家,崔姑娘根本沒懷孕....”
“我答應你!!!”
身後傳來弈升放棄似的咆哮聲,金鈴铛嘴角微勾,轉過身,一臉得逞的嘚瑟:“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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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升給我們弄了兩套太監的衣服,假裝帶我們去做太子大婚的采購。
等我們混着人群出了皇宮時,天已經全黑。
不過,這完全不影響我們出宮的歡快心情。
“長安真的好~大~啊~”望着寬大的街道,擁擠的人群,還有各種各樣形狀各異的花燈,走幾步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賣藝人在街頭表演,有噴火的、吞鐵劍的,還有走繩索的,各種叫好聲接連不斷。
姑娘們都打扮的漂漂亮亮,額上貼着花钿拿着團扇,公子們也各個看起來精神煥發,三三兩兩地站在花燈下仰頭闊論着,猜着燈謎,時不時有人摘下花燈,走到花燈街盡頭的一個小桌子前,說出謎底,兌換獎勵。
這種繁華與鼎沸,是陵州這樣的小縣城完全無法比拟的。
我和金鈴铛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看什麽都稀罕,時不時買點小食,也覺得好吃得不該選什麽。
弈升一邊護着我倆,一邊無奈道:“我看你們,是錦衣玉食過不慣,偏愛這些民間小食。”
金鈴铛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是說我們窮酸呗,幹嘛拐彎抹角的,也不想想你這條高貴的狗命是誰救回來的。”
“是是是,都是金姑娘你救回來的,弈某感激不盡。”
這兩個冤家又杠上了,我無意參戰,只是從懷裏的油紙包裏撕了只雞腿,大口啃了起來。
嗯~香嫩油滑的雞肉入口即化,竟是比望江樓的燒雞還美上幾分,登時覺得前幾日的擔驚受怕焦慮苦悶全都煙消雲散。
正啃得滿嘴流油,忽見一個小二模樣的人在被摘走的花燈空位上挂上了一只燒雞模樣的花燈,做得惟妙惟肖,燈內的暖黃燭光襯得燒雞花燈肥大鮮亮,看着就好吃。
“你們看....”我回過頭想喚金鈴铛和弈升看看,卻見他倆的戰況愈發激烈,完全屏蔽了外面的世界,根本沒空理我。
我自顧自地朝花燈走去,站在花燈下仰頭望着忽明忽暗的“燒雞”,看到下頭垂挂着一張白色的紙條,随着微風輕輕旋轉着。
攤開來,上面寫着一道謎題。
“雲低秋天陰,木落山日夕....木落山日夕...”看起來有點熟悉,嗯?這不是我的名字裏的“杳”字嘛!
我把沒吃完的雞腿塞到油紙包裏,又把油乎乎的手在油紙上擦了擦,想伸手去夠這盞花燈。
身後卻突然伸出一只長手,先我一步把花燈取了下來。
順着這只長手,我回過身來,卻見一位身着青色團竹紋衣裳的男子站在我身後,只見這男子沈腰潘鬓,身材颀長,氣質溫沉修雅。但卻以一青面獠牙地面具覆面,看不見面具後的真實面目。
不過面具主人唯一露出的一雙眼睛,卻是宛若桃花含笑,燦若星辰。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男子望見我的臉時,目光好像閃爍了幾下。
我清了清嗓子,擺出最嚴肅的表情道:“這位公子,這個花燈是我先看上的,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叫什麽,君子不奪人所好,煩請公子還給我罷!”
男子沒動,也沒開口說話,眼睛卻彎成了一灣秋水。
他莫不是啞了吧?我伸出手,做出要接過花燈的姿勢,他卻把手舉過頭頂,把花燈又擡得高了一下。
我跳了幾下,沒有夠到,察覺到他是故意逗弄我的,頓時覺得有些惱羞成怒。
“公子既不願讓出花燈,又不出聲拒絕,做這幅愚人之姿作甚。既不願給,在下不要也罷。”我說罷,毫不留念地轉身就走。
走沒幾步,身後帶來一陣勁風,我還沒反應過來,手被身後之人一把抓住,拖着我就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