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連理枝下(二)
只見地上那只黃黑小蛇,竟朝我們的方向爬了過來。
“它過來了它過來了!”看到它的靠近,我全身發麻。
“我沒瞎!”顧塵寰咬牙切齒道,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劍,朝地上的蛇揮去。
“在那裏!快!”我歇斯底裏的叫到,緊繃到僵硬的腳一踢,竟然幾下踢偏了顧塵寰握劍的右手,讓他揮了個空
想是顧塵寰應該對自己的劍法頗為驕傲,此次雖是因被我幹擾後才失手,但竟也顧不上生氣,反而生起了較勁的心思,一心只想将那條小蛇給“結果了”。
卻沒想到那小蛇頗為靈活,每次顧塵寰的劍要揮下去,它一個轉身扭了過去,似乎是故意要逗他玩一樣。
幾個回合下來,除了在地面上留下了幾個戳洞,顧塵寰竟傷不了小蛇半分。
顧塵寰頗為惱火,我們二人一上一下與那蛇對峙着,卻見那黃黑小蛇擡起恹恹的綠豆眼望了望我,吐了吐蛇杏,似是嘲笑了兩聲,便優哉游哉的爬走了。
“竟然.....就這麽,走了?”本以為可以見證一場精彩的對決,結果我都撸了袖子準備好了,就突然結束了?
“......不然呢?”顧塵寰的牙磨得咔咔作響:“你這下,總該下來了吧!”
“啊!”我馬上松開手,歉意道:“抱歉,抱歉。”
于是便攀着顧塵寰的肩膀試圖爬下來,他個子太高,我在高處有些為難,但見他實在沒有搭把手的意思,剛剛竟這麽一鬧,我也不好意思讓他幫忙,只好硬着頭皮,用雙手挂着他的脖子,轉過身閉着眼往下一跳。
沒有預料之中的踉跄,只在身體碰撞之時傳出了一聲悶哼,一雙有力的雙臂穩穩地托住了我。
我睜開眼,直直地望進一雙深沉的黑眸之中,這是我第一次在日光下如此近距離的看他,這五官真是生得極好的,額頭飽滿,五官深邃,雖然頭發被我扯的散亂了些,但這樣看來,倒也有些不羁的淩亂美。
這便是金鈴铛那丫頭經常所說的,目如朗星,豐神俊秀吧?
“快上來啊!看到兩棵紫薇樹啦!”大師兄在上頭扯着嗓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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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夢初醒,天啊!我在胡思亂想什麽呢!
幾乎是同時,顧塵寰也松開了托住我的雙手,我也馬上松開了環住顧塵寰脖頸的手,。
我穩穩地落在了地上,低着頭不敢看他,小聲道:“對不起。”
“快~~~~來~~~~~到山頂啦!!!”大師兄锲而不舍的喊着。
“我來啦!”我轉頭沖上山喊道,随後馬上朝山上奔去。
身後半天沒有跟上來的腳步聲,只能聽見遠處弈升小聲的聲音:“公子?沒事吧?我給你整整頭發?咦?你臉怎麽這麽紅?”
“啊....嗯....沒事....”
很快便到了山頂。
在山頂向陽面,有兩棵巨大的紫薇樹相互依偎着,樹木根須裸露,虬蟠糾結,密不可分。奇異的是,一棵樹枯萎,葉子早已飄零,僅有禿枝光桠,似已風燭殘年;一棵樹枝葉濃密,上面開滿了紫薇花,充滿了生機。
看起來似是一棵樹将自己的養料讓給了另一棵樹,使之枝繁葉茂,健□□長。
“沒有看到人啊?”大師兄左右張望着。
我們走近紫薇樹,發現在兩棵樹的樹根相連的凹槽處,蓋着一片新鮮的紫薇花朵,花朵鮮豔,根莖青綠,似是剛采摘不久。
我蹲下來,輕輕撫開花朵,眼前所見讓在場的人全都驚呆了。
“這....這是....”
花朵覆蓋住的,是一個身穿淺紫紗羅裙的女子,雲鬓輕挽,面容姣美,個子小巧,宛如沉睡。
“阿雨姑娘...”我喚道:“我們來了。”
“原來她就是阿雨姑娘,她是睡着了嗎?”大師兄疑道。
也怪不得大師兄這麽想,躺在這裏的阿雨姑娘面色紅潤,仔細觀察,似還有輕微的呼吸起伏。
二師兄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她的脖頸處有一道猙獰的疤痕,似是利器造成的割傷。
按理說,一個人的脖子有一道這麽深的疤,怕是活不成的。
二師兄沉吟了半晌,道了一句:“冒犯了。”
便将右手輕搭女子脈門,閉眼感知女子的靈識。半晌,睜開眼後,搖了搖頭:“靈識之地一片虛無,這只是一具軀殼。”
“可是,她明明還有呼吸!”弈升驚道。
二師兄沉吟:“這恐怕,是被逆天改了命,原本死去之人被強行複活,複活了軀體,卻複活不了魂魄。”
我們陷入了一片沉默,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條線索,就這麽斷了嗎?
一陣微風拂過,吹散了些許女子身上的花朵,她搭在腹部的纖手突然松開,一個粉紅色的物體從她身側滑落。
我撿拾了起來:“香囊?”
我翻過香囊的另一面,驚住了:“這是......”
香囊的中間繡了一對醜鴛鴦,不,不只是醜,仔細看來,那鴛鴦的眼珠凸起,鳥喙含血,似是嗜血魔鬼。
與之形成反差的,是鴛鴦身下波光栩栩的水波紋,繡工講究,層次分明,一看便是出自一雙巧手。
巧合的是,外形如此詭異的香囊,我昨天也剛得到了一個。我從胸前荷包中拿出一個香囊,正是昨天那陳銀妹贈與我的。
兩個香囊放在一起,除了顏色不同,那奇怪的鴛鴦和水波紋,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除了阿雨姑娘身上這個粉色香囊的鴛鴦臉上,沾了一小塊不起眼的污漬。
二師兄拿過香囊,仔細比對:“看這繡工,似乎是出自一人之手,這陳銀妹和這阿雨姑娘為何會擁有同樣的香囊?這香囊上的花紋,為何如此詭異?”
所有的一切,眼下只能阿雨姑娘才能解答。
我想從記憶中來尋找一些脈絡,畢竟,我是在場所有人中,唯一與阿雨姑娘對過話的人。
“我确實是親眼見到了阿雨姑娘的魂魄,而且在夢中,她所着衣裳就是現在這一聲,說明不是我的幻覺。”我分析道:“既然她約我到這裏來尋她,是不是她的魂魄不在身體裏,而是”我看了看四周:“就在我們身邊呢?”
紫薇樹上的幾片花瓣飄落到了我的手背上,似在無聲回答我的猜測。
二師兄鳳目微垂,蹙眉道:“确有可能,但我們無法看見她,又如何與她交談?”
我心生一計:“二師兄,我有個辦法,但需要你的幫助。”
“什麽辦法?”
“離魂術!”
“你說什麽胡話!”二師兄怒瞪雙目:“離魂一次,便損魂一分,你怎麽能想出這樣的損招?”
顧塵寰在一旁也皺着眉頭,頗為不認可。
“二師兄,除此之外,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我感到自己從未如此冷靜。
“我寧願自己去!”
“我也願意!”大師兄插言:“師弟你修為尚淺,此一去還不知是吉是兇,不如交給兩位師兄,更為穩妥。”
我搖搖頭,道:“那阿雨姑娘的魂魄特別找到了我,自然是我的靈識與她達到了某種契合。此時,如若換一個人去與她相會,極有可能沒辦法見到她。”
我望了望天邊,落日正在緩緩滑落,西邊的天空被染得通紅,原先陽光通透的樹林,似乎也隐隐有了一層薄霧。
“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不想再看到無辜的人死去,二師兄!”我向二師兄懇求着。
二師兄緊閉着眼,似乎在做着艱難的抉擇。
半晌,他睜開了眼,幽深的目光望着我:“答應我,一旦有不适,馬上退出來。”
我忙點頭:“嗯!一定!”
離魂術的術法并不複雜,但要求施術之人道法醇煉,且心無雜念,不能受外界幹擾。在這裏的人,只有二師兄有這個能力。
二師兄拿起樹枝,在地上畫好陣法,我坐于陣心,他坐于陣邊,我們相對而立。
“接下來,我将會對玄杳施于離魂術,我們二人不能踏出陣法半步,否則,玄杳的魂魄可能會遁入虛空之中,無法歸位。所以,不論發生何事,就請各位能守住此陣。”二師兄向其他人交代道。
衆人點頭。
“玄杳,準備好了嗎?”二師兄望着我。
我點了點頭:“準備好了。”
我閉上雙眼眼,二師兄開始施咒。在一段咒語聲中,我感到自己周身被金光圍住。
再次睜開雙眼,我感到自己的身體無比輕松,我輕輕的站起,超旁邊走了兩步。
回身一望,便看到另一個“我”耷拉着腦袋,坐在陣法中心。二師兄在陣法邊緣閉着眼,口中喃喃念着咒法。
陣法外,顧塵寰、大師兄,弈升守住我的左、右、後三側,神色肅穆的查看着四周。
“小道長,你終于來了。”一道輕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回過頭,便看到了那抹淺紫色的倩影,站在那兩棵相連的紫薇樹下,幽怨地望着我。
“是,我來了,阿雨姑娘。”我應道,向她的方向走去。
“他們.....”阿雨望着顧塵寰師兄等人,有些欲言又止。
“他們都是跟我一起來幫你們的,并無惡意,放心。”我解釋道。
阿雨看了半晌後,輕嘆了口氣:“也罷,道長說的,我自是相信的。”
我說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為何不是別人,偏偏是我?”
“不知為何,道長身上有一種很讓人安心的氣味,讓我覺得你能幫我,就當你與我有緣罷。”
“原來如此。”我道,随後從身上掏出那兩個香囊:“阿雨姑娘,能否冒昧問一句,這香囊,你可知為何物?”
阿雨望見香囊,淡然的神色突然變得頗為激動,撫着我手上那陳銀妹給的香囊道:“這香囊,道長從何處所得?”
阿雨的神色,顯然是知道這個香囊的來歷。
我據實以告:“古倉鎮陳家四女兒——陳銀妹所贈。”見她神情有異,我追問道:“姑娘你可認識陳銀妹?”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雨突然仰頭笑起來,那笑聲頗為凄厲,只見一行淚從她的眼角劃過,她帶着恨聲說道:“我們何止是認識,她曾經......是我最信任的好友,卻也是害我們最苦的人。”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也許我與我家夫君不會變成這樣。”
轉而,她的神情又開始變得憂傷:“不過,她既将這香囊贈與了你,便也不是全無良心,總算還是比她那幾個畜生般的哥哥強一些,也不枉費我對她的信任。”
我的心一動:“此事從何說起?”
“要從何說起呢?”阿雨的眼神似飄向遠方:“道長你随我來。”
阿雨朝我伸出她纖細的柔荑,我毫不猶豫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