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月色煙火之下, 路乘風不知多少次側目看向少女。
自從上次司欲在游輪上點醒他，令他意識到自己的确是喜歡上這個自強特別的女孩後，他就已經在為今夜準備。
他早在小年夜之時，就準備好的這刻的驚喜。他想要捅破那一層窗戶紙。
然而, 倪蘇明顯刻意的疏離, 她一次次委婉的試探和拒絕，還是令他在最後一刻退縮。
路乘風還是掩藏了心意, 拉上司欲做借口。
結果即便是這樣, 倪蘇竟還是暗示他, 她只想做永遠的朋友。
路乘風對她的态度心知肚明，卻第一次地沒有答應，他以同樣的一句謎語，告訴她：他不止想做朋友。
而後, 倪蘇便陷入了沉默。
她不說話, 路乘風也不說話，留下根本沒聽懂他倆言外之意的司欲幹瞪眼兒。
“你們怎麽突然不說話了？”他試探着問, “該不會是老土的在對着煙花許願吧？”
倪蘇和路乘風之間的氛圍其實些許尴尬, 他們依舊秉持沉默。
“不是吧？煙花易逝知不知道，現在許願怕不是昙花一現？”司欲自然自語，“不過你們都許的話，我也許一個吧。”
他瞥一眼比賽沉默的兩人, 十分後悔自己出于仗義和八卦跟來了。早知道氣氛這麽尴尬, 他就應該把路乘風晾在這兒，讓他表白讓他被拒絕算了！
司欲不知道這兩人究竟在打什麽啞謎，只好對着月亮和煙火許願：“月亮啊，煙火啊，保佑我接下來能有一次演技碾壓我身邊這個女人吧, 哪怕一次也好！”
啾——嘭！
最後一顆煙花飛升炸響，伴随着煙灰的墜落，煙花筒啞了火。連月亮也在這刻被一陣烏雲遮住，世界的光瞬時熄滅。
“……靠！這願望有這麽難？！”司欲忍不住爆粗。
倪蘇終于破功，撲哧笑了一聲。
她順着司欲的話題提議：“驚喜完結，我們回餐廳吧，很快也要到零點了。”
這個兩個劇組的聯合團聚，他們可以中間離席，但跨年一刻最好還是回到席間跟所有人共同慶祝。
路乘風原本也沒打算，待在寒冬冷風中跨越零點，便也颔首答應。
三個人這次沒有分開行動，而是并肩往回走。
倪蘇垂頭看手機時，司欲一直在對路乘風擠眉弄眼，暗示他今晚好好把握機會。
路乘風沒理，因為他知道，女孩的答案會是拒絕。
很快，他們便又重新融入高朋滿座之中。
最後幾秒鐘，整個大堂的人齊齊起身，跟着電視機裏的主持人一起倒數：“五、四、三、二、一！”
難忘今宵被奏響，所有人共同舉杯，異口同聲：“新年快樂！”
然後他們開始相互擁抱，司欲故意走到路乘風身邊，抱住他，然後将他往倪蘇身邊猛地一推。
“把握機會。”他對路乘風說。
此時此刻，路乘風就在倪蘇身後，他只需要伸手拍拍她，便可在她轉身的時候擁住她。
可正是這一秒，他看見倪蘇抱住了影後倪夢。
滿廳哄鬧，所有人都在跟身邊的人道賀新年，路乘風往前半步，欲要行動。
然而，他的手都已伸在半空，卻又猛地懸。
卻不是他突然又改變主意想退縮，而是他将所有注意力傾注在少女身上，竟聽見她輕聲對倪夢說：
“新年快樂，媽媽。”
路乘風确定一定肯定，倪蘇就是這樣說的。
女孩的聲音其實非常低，在喧鬧的此刻，若非他想擁抱她離她非常近，他根本也不可能聽見。
路乘風突然想起倪蘇正式進組《春列》那天，她陰郁地從于安的車上下來，還同自己玩笑說她是倪夢的私生女。
他那時其實不信。因為誰會把私生女放到丈夫和親女兒都在的劇組呢？
但稍稍回想，倪蘇在片場時，和于意歡父女的關系，的确不算和諧。她對那對父母的異樣情緒，其實很容易就能看出來。而且，她曾告訴過他，說她會選擇和倪夢簽約，還有更複雜難解的原因。
如果那個理由是，倪夢是她的親生母親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剎那間，路乘風心中的不解與疑惑都有了答案。
為什麽倪蘇這樣聰慧的名校學生，竟會真的進軍娛樂圈；為什麽倪蘇這樣理智的人，會選擇和沒有經驗的倪夢合作；為什麽像倪蘇這樣強大的人，會在異性尚未正式表白時，就态度堅決的拒絕。
如果她對外的身世都是假的，她實際上是倪夢的私生女，她直到現在都尚未真正活在陽光之下。那麽她根本不考慮戀愛，一心只想奮鬥事業，就完全不令人感到意外了。
現如今，演員和愛豆的界限已不那麽分明，即便是對于演員來說，官宣戀愛後也會掉很多粉絲。
倪蘇她才剛入行，還沒有一部作品上映，又是這樣的身世，拒絕戀愛太正常不過。
她是因為這些才态度堅決地婉拒嗎？
若是這樣，路乘風在想，或許，她并非是一點都不喜歡自己。
路乘風出神間，倪蘇已經松開倪夢。本能地，他于這刻後退一步，與這對母女拉開距離。卻不是對她的身份有任何避諱，只是不想讓她尴尬而已。
因此，當少女回過頭，驚訝看過來時，路乘風終于不再猶豫。他忽而欺身上去，一把将她摟進懷裏。
“倪蘇，新年快樂，祝你前途光明。”路乘風無聲笑了笑，沒有提及方才的任何，他只說，“希望明年新年還在你身邊。”
少年的語氣有些奇怪，像快樂又似慶幸。
倪蘇身形微僵，她想了想，覺得還是該說得更清楚一點：“路老師，我——”
路乘風卻于這時迅速松開了她，仿佛他的這個擁抱，和周圍劇組同事們的擁抱沒有任何區別。
但下一秒，倪蘇被告知不是。
熾白日光燈下，少年微垂頭看着她的眼說：“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倪蘇，不必擔心，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永遠會是朋友。”
哪怕你拒絕我，哪怕最後真的沒可能，我也依舊會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側。
開年後沒多久，《千鈞一發》劇組便結束了在青島的取景，重新回到了東北的冰天雪地裏。
本來除夕過後，倪蘇有些擔心再跟路乘風碰見，她從沒遇見過将分寸感拿捏得這樣絕的“追求者”。好像靠近不對，徹底疏離也不行。
她竟第一次地，在人際關系處理上，遇見了難題。
但慶幸的是，路乘風很快被迫離開，自從除夕一別，倪蘇便再沒和他見過。
而母親倪夢那邊，為了回去處理于意歡那邊的爛攤子，也沒逗留太久，大年初一的時候就立刻飛走了。
那晚的一切——母親的突然造訪，母親口中的成人禮驚喜，路乘風的新年禮物，路乘風零點時的“表白”——都好像一場美夢一般。
他們來去匆匆，倪蘇此前也從未擁有過如此單純幸福的新年，她非常地沒有實感。
唯有對着留守《野蠻生長》劇組的司欲時，倪蘇才非常肯定，一切都是真實。
經歷這個新春，她和司欲的關系算是徹底破冰。這對司欲的影響似乎非常大，因為他最近拍戲時的狀态出奇的好，将林野被江月打動卻因繼妹這層關系不得不克制的情緒，演繹得極好。
新年伊始，倪蘇的生活、事業，甚至連親情都在往良性的方向發展。
尤其是，元宵節這天，父親于安竟也空降了劇組。
彼時，倪蘇正和蕭曼如拍一場争執戲。
全日食這天，江月和林野來到廣場，他們正熱戀的父母也一樣。當江月鼓起勇氣，在天光重現親吻林野之時，雙方父母恰好親眼目睹。
剎那，所有的矛盾爆發。
江月立刻被母親帶回家，母女争執間，她被母親狠狠地掌掴一下。
“Cut！”徐風正是在蕭曼如的巴掌落下時叫停。
也是這時，空降劇組的于安走到老朋友身邊說：“怎麽樣，我給你介紹的好苗子不錯吧？”
“豈止是不錯！”徐風非常滿意，連多一條都沒保，便宣布暫停二十分鐘。
兩位導演攀談起來，倪蘇這才發現竟是父親來了。
雖說于安和徐風兩人相熟，但她直覺，父親是為自己而來。
果不其然，當晚收工後，倪蘇便收到于安約她見面的信息。
父親自《春列》殺青以來，其實都有在努力向她示好，除夕去了于意歡那裏，元宵來探班自己補償倒也無可厚非。
倪蘇因此沒有猶豫，欣然赴約。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麽于意歡都被她親生父母追到拍攝現場了，于安竟也沒有動恻隐之心，反而同意了在成人禮當天公布真相。
到底還沒正式公開，為了不擾亂倪蘇拍戲的進度，于安約在了他的商務車上見面。
車內除了父女倆，再無他人。
車門剛關上，于安便跟她解釋：“怕你又在劇組被別人議論，所以下午沒有單獨找你，你不會怪爸爸吧？”
“我明白。”倪蘇也不想再去計較公開前的這點避嫌。
想了想，她還是先問：“意歡那邊還好吧？我聽媽媽說，那家人突然找過去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倪蘇率先撇清自己：“其實我朋友聽說意歡父母離開家時，我就給媽媽打過電話，但我那時以為他們的目标是我。”
“爸爸知道！”女兒着急解釋的樣子令于安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立刻更誠懇地說，“我去找歡歡前，你媽媽就和我溝通過這件事了，爸爸今天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倪蘇，雖然為了公平我和你媽媽分開前往了兩個地方，但我還是覺得，也該在新年的時候過來陪陪你。”
事實上，于安從于意歡初一錄制結束，飛回北京後就想立刻來看倪蘇的。
因為倪志忠蠻橫無賴的行為，不僅傷害了于意歡，更提醒了他，他的親生女兒曾置身怎樣的地獄之中。女兒好不容易才掙脫泥潭，走進陽光之中，可他先前為了維護歡歡卻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她。
于安不知道該如何彌補，但他迫切地想要立刻見女兒一面。
可是，于意歡錄完節目回來後的狀态，又重新回到了《春列》劇組那般糟糕。他的确是對歡歡的欺瞞、軟弱非常失望，也對倪蘇非常的心疼，恨不得立即啓程飛青島。
但作為于意歡十七年的父親，哪怕女兒在關鍵時刻偏向了她的親生父親，自己再失落，他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刻，将重度抑郁的女兒一個人丢在家。
于安只能等到妻子回歸，确認有人能照料歡歡，才挑了另一個具有團圓意義的日子來探望親生女兒。
但在真正見了面的此刻，于安才發現，他根本不了解倪蘇，即便想關心她的生活也無從問起。
最後，他只能詢問：“在劇組一切都還好嗎？徐風跟爸爸關系很好，你是我推薦的人，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都可以直接找他。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他都會幫助你。”
倪蘇笑笑：“放心吧，我拍戲非常順利。”
她感知到了父親的努力，也順着他的話題問，“《春列》的剪輯進度怎麽樣呢？我們能趕在暑假正常上映嗎？”
于安：“也非常順利！雖然最終成片還沒出來，但倪蘇，我覺得你會帶給大家更多驚喜……”
幸而，倪蘇進入了娛樂圈，父女倆至少還有電影這一個共同話題可聊。
他們以合作的電影《春列1719》為引子，聊起劇本和鏡頭，總算破除了那若有似無的疏離與尴尬。
時機差不多的時候，于安才将禮物拿出來給女兒。
一個透明的防塵盒子裏，裝着一艘精致的帆船模型，湊近了看就能發現是樂高積木搭建而成。
倪蘇幼時從未擁有過任何玩具，洋娃娃、益智積木、水槍汽車……她都不曾擁有過。初中過後，哪怕楊雯雯送她禮物，也不會是這種童趣的東西。
他些許驚訝和好奇：“爸爸為什麽會送我這個，因為我在青島拍戲嗎？”
這種帆船模型，青島的熱門景點周圍有很多，當然，肯定比不上于安這個樂高精致。
“不是。”于安搖搖頭，似有些難以啓齒，“說來很慚愧，爸爸根本不知道你會喜歡什麽樣的禮物。我只是覺得，比起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你或許會更喜歡有一點意義的東西。”
他說：“這個積木是爸爸親手搭的，現在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倪蘇看向這艘破浪之帆，想起了母親離開前送自己的新年禮物。
因為她距離真正的未成年，還有一段距離，倪夢便将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那時，屏幕裏是證券APP，母親打中了一支新股說決定送個她做新年禮物。
這支股票後續的操作全由倪蘇本人決定，而補倉追加之類的支出，則全由倪夢出資。這相當于，投資資金和虧損母親幫她承擔，最後盈利的話全歸她自己。
倪蘇雖然就讀金融系，但才大一專業知識儲備少得可憐，而且她現在也沒有太多原始資本可運作，距離實操理財投資其實還有很遠的距離。
她原計劃，是在大三開始實習時，再開始實操投資。
屆時，她專業知識已夠，入行娛樂圈幾年肯定也有足夠的閑錢可供實踐，哪怕虧了也能承擔。
倪蘇沒想到，母親竟會如此周到，猜到她的心思，提前給她試煉的機會。
母親的新年禮物實際，鼓勵她步履不停，做自己想做的事。而父親，親手為她搭建曾缺失的童年。
一剛一柔，若無現實的陰差陽錯，他們真的會是很好的父母。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倪蘇接過父親贈的禮物，真心實意地說，“謝謝爸爸，我很喜歡。”
卻不料，于安卻糾正她：“不是這樣。”
他說：“蘇蘇，不祝你乘風破浪，只願你從此歲歲平安，一帆風順。”
今年或許真是倪蘇的幸運年。
除夕有親人朋友做伴，元宵又有父親的探班贈禮。
她收下于安的樂高帆船，之後的一個月，竟都真的一帆風順，沒有任何的挫折波瀾。
一如當初《春列》最後沖刺的階段，倪蘇除了心無旁骛的拍戲和學習，再不用為任何別的瑣事操心。
四月下旬，倪蘇迎來了《野蠻生長》劇組的殺青戲。
江月為表白親吻林野被母親發現後，她從此更被嚴防死守。
母親切斷江月的經濟，開始限制她外出的自由。早晨上課，母親親自送，下了晚自習每天座機查崗。甚至，江月母親還在放學時，偷偷跟蹤過她好幾次。
江月感受不到自己的人格，她徹底淪為了母親控制之下的工具。
在一次，江母又一路自學校尾随到家門口，卻被江月撞破時，她心中最後的一根弦斷了。
她決定自殺。
夜深人靜，少女了結所有，平靜地躺上了床預備結束這一切的壓抑與荒唐。
氣氛和情緒是壓抑的，但鏡頭和少女的面孔該是冷靜和從容，因為她越是如釋重負才越能加深現實的心酸與悲哀。
這一幕對情緒的要求非常高，但徐風認為以倪蘇的水平，完全能夠駕馭。
他喜歡這種壓抑到極致反而平靜放空的情緒，他很愛這個鏡頭，所以以此作為江月的殺青鏡頭。
然而——
伴随着鏡頭中少女躺下，徐風卻始終沒看到自己想要的情緒。
“卡！”他皺眉，看向倪蘇，“江月再放松點，這是解脫不是赴刑場，你表情從容一點！”
倪蘇回一個OK手勢，深呼吸閉眼，重新躺下。
但——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
徐風沒有一次滿意：
“江月，你的狀态還是太緊繃了！肢體完全沒有放松！”
“你怎麽還皺上眉頭了，江月要解脫了，怎麽可能還皺眉！”
“倪蘇！你今天怎麽回事？你過來！”
倪蘇有史以來第一次瘋狂NG，而且是在她最擅長的情緒戲上。
徐風到最後直接發飙，都懶得再糾正女孩的錯誤，直接發脾氣讓她過去。
她人剛到監視器旁邊，徐風就劈頭蓋臉地質問：“倪蘇，你到底是哪裏不理解？這麽一個鏡頭，有那麽難理解嗎？你現在就給我在這兒談談對這場戲的理解！”
自從司欲狀态找回來後，徐導已經很久沒這樣發飙過，工作人員們都被他的大嗓門吼得紛紛低頭裝聽不見。
司欲以為倪蘇今天只是單純狀态不好，他沒多想便挺身而出勸慰：“徐導，消消氣消消氣。我想倪蘇可能是身體不舒服，狀态沒調整過來，她對劇本的理解您還不知道嗎？”
他提議：“要不咱們休息個十來分鐘，給她點調整的時間？”
“不用。”倪蘇跟他上次一樣，一口回絕。
但倪蘇不是為了置氣較勁，她坦誠地對徐風說：“徐導，我只是對江月的這個做法無法茍同，她不是這樣懦弱的人。”
徐風和司欲皆感訝然，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這怎麽能是懦弱呢？”司欲第一個反駁她，“這場戲之前，江月得知了林野早知道他們的父母要結婚，不過是出于戲弄才接近她。而且，江母也變本加厲，将她的人格完全壓制。她這只是青春期少女不堪重負，最後選擇了錯誤的反抗方式罷了。”
“正是這個反抗方式的問題。”經司欲這麽一提醒，倪蘇豁然開朗，“江月雖然內斂，但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反抗！她當初高一被同班同學霸淩時，她是怎麽做的？她直接就把一簸箕的垃圾倒霸淩者身上了。她為了保護自己，還選擇跟林野學打拳；她那麽怕母親，可為了追逐喜歡的科目和男孩，也勇敢地反抗母親轉科了。”
倪蘇反問他們：“這樣外柔內剛的女孩，在母親如此瘋狂時，會選擇自殺這種逃避的方式來反抗嗎？”
她認為不會。
其實倪蘇早在研讀劇本時，就對這段劇情不太理解，但那時她以為這是自我性格和主人翁性格的差異而已。
倪蘇曾經歷過比江月更糟糕的黑暗，多麽壓抑多麽痛苦，她都咬着牙一步步地往前走了。
如果是她，她絕不會選擇這樣消極懦弱的方法。
畢竟，連死都不怕了，那還有什麽好畏懼的？喜歡的人心思不純，那就教他付出代價，或者幹脆直接換一個喜歡的人；母親的控制欲太過瘋狂，那就直白地告訴母親，蟄伏到高考之後遠走高飛。
只要活着，一切都能尋到生機，相反，死才是失去所有。
倪蘇最初只以為自己是不共情江月而已，但她扮演過江月的半生後，在這一刻，她覺得江月也不是那樣的人。
她确信不是。
所以她又對徐風說：“徐導，抛開江月的性格不談。這段自殺的戲，和整部電影傳導的價值也割裂。我們講青春期的親情愛情友情碰撞，或許是要有一個事件徹底改變江月，但絕不是她自殺。您說是嗎？”
徐風自始至終沉醉的，都只是這個簡單鏡頭中，所傳遞的複雜情緒。
被倪蘇這麽一反駁，他還真沉吟思索起來。
“這樣吧，全體休息二十分鐘。”最後，徐風做出決定，“倪蘇，曼如，林編劇，咱們再重新讨論下這段戲。”
一旁，司欲就眼睜睜看着這群人聚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開始各抒己見。
而他這個男主，居然被排除在外了！
司欲不由想到試鏡那天，他信誓旦旦地說青春片裏，最重要的是男女主的火花。此刻，他感到自己的臉更痛了。
不過，這一次司欲終于不覺得丢人了。
事實上，他在進組開拍後沒多久，便感覺到被演繹出來的江月，其實已經不是原劇本上那個敏感少女江月。倪蘇的演繹賦予了角色更多的意義，這是獨屬于倪蘇的江月。
司欲拍戲多年，從未見過哪個女演員能為角色注入這種生命力的。
他在旁邊根本按捺不住，最後也強行加入了他們的讨論，見證倪蘇究竟是以怎樣的魅力讓導演修改劇本。
當《野蠻生長》這段戲被修改，又重新換上一個角色時，司欲不由嘆服。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為何《春列》劇組會在于意歡抑郁之後，幹脆修改劇本讓椿來上位女配。
他不得不承認，倪蘇值得。
倪蘇和導演協商改戲之後，與之連貫的幾場戲也得随之改變，她便又多在劇組一周才正式殺青。
吸取上次的教訓，她這次的殺青紀念博十分簡單，只配了一張劇本的封面。
“@倪蘇v：再見江月。
[圖片]”
只有劇本只有她演繹的角色，她想，這一次總不會再傳出什麽緋聞了。
恰好是四月底臨近五一假期，倪蘇這次不必着急回學校上課，發布微博後還特意留意了下殺青博的動向。
沒有多餘可以被解讀的圖片和文字，這次的确沒有引起任何的負面讨論。不過，同樣地，也沒有太多人評價，沒有太多的熱度。
倪蘇縱然已有百萬粉絲，但她自出道以來基本都在劇組拍戲，沒有作品上映也幾乎沒有參加什麽公開的商業活動，所以粉絲的活躍度其實很低。
微博發出去許久了，也不過二三百評論，連點贊都沒破萬！
原來，《春列》殺青那時的微博能有那樣的熱度，真就僅憑路乘風那一個“暗戳戳”的贊。
倪蘇再一次對這位少年影帝的流量感到佩服，同時，也更迫切地希望《春列1719》能夠早日上映。
她以為這條微博的熱度也就這樣了，之後便沒怎麽管了，轉而思索起十八歲生日相關的事。
倪蘇的生日是五月五日，恰好在五一小長假的最後一天。
春節時，母親曾向她承諾，要在十八歲生日這天公開被抱錯身世的真相。這件事不僅與她有關，更與于意歡有關。
于意歡私下雖作死不斷，但最近她的生活綜藝《小确幸》正式開播，她的人氣和熱度已開始回暖。
國民女兒在有“作品”在映之時，恰好撞上她的十八歲成人禮，五一節才剛開始，她的粉絲們便已經在為她刷#國民女兒成年啦#這個tag。
看着網絡上，于意歡粉絲發布的各種生日應援清單，倪蘇便不難想象屆時真相公開時的熱度會有多爆炸。
但她并非在幻想，大衆會對自己有多少心疼，而是在擔心于意歡的小動作。
倪志忠和曾秀蘭夫婦上次的确是去綜藝錄制現場鬧得雞飛狗跳，但由于《小确幸》這檔綜藝的拍攝點在人煙稀少的鄉村，當時又是團圓的除夕夜，所以外界根本沒露出風聲。
倪夢和于安聯合節目組，先暫時将這件事壓了下去。
真相尚未真正敗露，倪蘇不相信于意歡會坐以待斃，謹防她又搞抑郁這套小動作，自己也得未雨綢缪起來。
正當倪蘇思索，究竟該怎樣安排自己的十八歲生日時，司欲轉發了她的微博。
“@司欲v：恭喜江月殺青，生日派對記得請哥哥！//@倪蘇：……”
少年不僅恭賀她殺青，竟還同時提到了她的生日。
很巧合地，《野蠻生長》的女主角江月，生日和倪蘇是同一天，都是五月五日。倪蘇當初看劇本時就非常驚訝，有一次和編劇導演讨論劇本時，她也就順口提了一句。
沒想到司欲也聽見了，還這樣公開大喇喇地說了出來。
好在，網友們都以為司欲指的是劇中女主角江月的生日派對，還誇獎他很會營業。江月和林野的“月夜CP”超話，竟在他轉發這條微博後立刻開通。
而娛樂圈一線吃瓜的楊雯雯，也幾乎立刻發來消息八卦：
【蘇蘇，司欲他說的絕對是你本人的生日，而不是江月對麽！！！】
【哇靠他加上路乘風，你們的關系也太修羅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你十八歲生日真的要開派對麽，辦在哪裏呀，會邀請路乘風和司欲嗎？本雙擔cp粉能來現場吃瓜嗎[星星眼]】
一如既往的雯雯式轟炸詢問。
倪蘇不由看得失笑，朋友的問題雖然很浮誇，倒也真提醒了她。
她的十八歲生日，有家人有驚喜，當然也得有朋友的相聚。
當天要公布抱錯身世，辦公開派對肯定不現實，父母那邊肯定不忍心給于意歡難堪。不過，她也是壽星之一，邀請三兩朋友到家中私下慶祝的權利總還是有的。
倘若有圈內圈外的朋友在現場一起盯着，于意歡就算想作妖，那也得收斂掂量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很努力在肝了，每天的章節其實都肥肥的！
好久沒發紅包嘞，這章發50個紅包吧～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芝麻湯圓吖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明月松間照、50808513 1瓶；
非常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