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少年的信息簡短有力, 直擊倪蘇心間。
她既感到些許始料未及，卻又覺得情理之中。
她幾乎可以想象，若路乘風當面對自己說這句話，該是怎樣真誠的表情。就像他曾祝福自己大紅, 篤定地告知大衆她的椿來不會讓人失望。
倪蘇的睡意登時莫名消退。
在看見這條回信後,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想：她應該把路乘風變成如楊雯雯一般的好友。對彼此理解祝福, 可以分享喜怒哀樂的好朋友。
但轉念一想, 他們似乎已經在往這個方向靠攏了。
從解決戀情緋聞那次後, 路乘風對她的态度，就已經完全是為朋友考慮的态度。他總是真誠，睿智，令人熨帖的。
倪蘇翻身坐起來半靠着床頭, 指尖在熒白的屏幕上躍動, 迅速将她的想法傳遞。
【路老師你這麽好，我已經開始後悔殺青宴那天沒跟你好好道別了。】
【總有一種忘掉朋友的罪惡感。】
這一次, 路乘風回複得很快：
【這麽晚還沒睡？】
【既然有負疚感不如想想該如何補償, 尤其是在我以德報怨的前提下。】
倪蘇會心一笑，也幽默回敬：
【怕影帝前輩取消點贊又跟着半夜上熱搜，難免寝食難安了。】
【感謝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改日一定當面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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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看就是為了回應少年的玩笑話。
沒想到, 路乘風卻真順着這兩條消息“索要補償”：
【當面賠罪倒是不錯】
【一個月內劇組就能殺青, 準備好你的荊條上門吧。】
倪蘇有心交這個朋友，自然不會拒絕見面的要求。
她眉毛輕揚，回複消息的速度愈快：
【完全沒問題，等你殺青了，我請你吃殺青飯啊。】
路乘風回複她一個“成交”的表情包, 開始為他們的這次交談劃上句點：
【早點休息，晚安】
倪蘇回一個月亮表情充當晚安，便也放下手機重新準備入睡。
心中的疙瘩被解開後，她墜入夢鄉的速度意外的快。
一夜無眠，當旭日再升起時，倪蘇迎來了嶄新的校園生活。
倪夢那邊一直沒有新劇本的消息，倒是廣告合作來了不少，但都是些名氣不大的小品牌，其中一些甚至是KOL的常客。時尚資源也有一些，當然，也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奢品大牌，連輕奢的現在都看不上她。
倪夢認為接這些會有些掉價，不過，為了以示尊重也都發給倪蘇本人，讓她自己決定。
倪蘇第一部 戲的片酬是六位數，和別的明星肯定完全沒法比，卻是她這輩子薪酬最高的一份工作。
她現在并不缺錢，就算把助學貸款都還了也都綽綽有餘，因此在廣告代言這方面也就不急了。
倪蘇決定聽從母親的意見，對商務不操之過急。不過，她再度提醒母親，如果有其他合适的劇本倒是可以考慮看看。
倪夢争取那部奧斯卡導演之作固然最絕，但倪蘇從不是好高骛遠之人。
她才是一個入行的新人，在《春列》中她雖自認不錯，卻肯定不可能超越路乘風。她最初的目标便是能憑《春列》拿下新人獎，至于第二部 戲能與男主在劇情上平分秋色，将自己的名氣和口碑都拉到更上一層樓。
“最佳女主角”、“征戰國際獎項”……這些都是奮鬥的目标，卻不必也不可強求。畢竟天才總是極少數，大部分人都需要打好堅實的基礎。
她始終相信一句話：你只管努力，別的就交給時間。
量變遲早會引起質變，所以她并不急于求成，但求穩。
倪夢似乎終于被她的規劃說服，答應不再堅持只等那一部戲，也願意同時選選別的本子。
倪蘇那微繃的神經徹底松弛，之後她選擇信任母親，而她自己則全情投入到了校園生活之中。
伴随着倪蘇在學校的時間越來越長，校內同學們對她的關注已經越來越少。
因為她自從殺青後，沒有商業站臺活動，沒有廣告拍攝……沒有任何的外出活動，她甚至不像剛開學時那樣需要争分奪秒的外出兼職。
現在的倪蘇認真上課，圖書館寫作業看書，偶爾還跟楊雯雯一起去表演社玩一玩，她變得像一個真正的普通大學生。
或許唯一的區別就是，因為她進組拍過戲的緣故，雖然她當初沒加過任何社團，但很多熱門社團都願意主動請她去玩一玩。
最後，倪蘇在楊雯雯的軟磨硬泡之下，答應了參加表演社的元旦晚會節目。
一方面，她最近都沒工作，時間上有所富餘；另一方面，是她發現舞臺劇的表演和電影完全相反，一個要大開大合一個要細微雕琢，兩種全然不同演繹方式的碰撞其實還蠻有意思的。
倪蘇實現了當初的平凡大學生生活願望，一時間更不着急催促倪夢，她願意享受當下，更多了幾分耐心。
然而，正是她這優哉游哉享受的姿态，令偶爾來蹲守的記者們有些摸不着頭腦。
很多人都在疑惑：倪蘇不是簽約了倪夢的工作室嗎，怎麽殺青這麽久，都沒有下一步動作了？
雖說倪蘇尚未大紅大紫，但她的出道之路在圈內獨樹一幟，因此不時便會湧現有關她星途發展的讨論。
連Q大論壇裏都有許多關乎于此的評論：
——校花都快在學校呆一個月了，她當初不會真就只是去劇組兼職賺錢，現在殺青結束就只愛學習了吧[笑哭]
——那影後幹嘛簽她？不上綜藝不拍廣告不拍雜志，是不是在等《春列》上映，然後憋個大招？
——有沒有可能影後那邊只想讓她拍戲，做個藝術家，倪蘇正好學霸舍不得放棄學業，結果達成了意外的默契！
——明星哪有做學神香？支持女神專注學業縱橫金融圈，然後偶爾去娛樂圈玩玩就挺好:D
……
楊雯雯把這些言論截圖給她看，問她怎麽看。
對此，倪蘇微笑答：“四級考試快到了，我正好考完再去娛樂圈兼職賺點錢。”
楊雯雯笑倒，心知她是真的很享受當下的節奏，便也不再問了。
時間晃晃悠悠往前，這大約是倪蘇這一生，所度過的最輕松的日子。
十二月很快降臨，一場雪将整座城市送上熱搜，然後真正的冬天便來了。
關于初雪日，影視劇作和文學作品都有許多浪漫的儀式：炸雞啤酒、互贈禮物……甚至是給喜歡的人打電話。
在以前，這些都與倪蘇無關。
确切地說，她過去的十七年，從未正經過過任何一個節日。
節日是普通人的浪漫和儀式感，于她而言，卻是賺錢的大好時機。在這些浪漫的節日裏，顧客好說話，産品銷量高，加班工資更是一天頂三天。
哪怕是上街賣一支玫瑰，價格也能多出平常的幾倍。
倪蘇以往都未真正體會和享受過節日，但今年的初雪日，她被加倍地彌補了。
事實證明，哪怕只做個小小的校園明星，愛意與幸福感也能比普通人更輕易地得到。
初雪日這天，倪蘇像往常那樣去教室上課。
起初，只是教室外面有人在起哄，旋即一個男生突然沖進教室，将一瓶熱牛奶拍在倪蘇桌子上。
“倪蘇，我們全寝室都很喜歡你，粉絲的喜歡！我是室長，他們說今天初雪必須請你喝杯啤酒，但聽說你還未成年就換成牛奶了，請你一定要收下！”
男生一口氣說完整句話，憋得整顆腦袋都通紅。
“WOW——”
“同學你這表白方式真的很機車诶！”
“倪蘇讓他回去重來！”
滿堂起哄聲中，倪蘇還有些懵。
她從小長得漂亮，這并非是第一次被表白，但這種代表全寝室表白還可愛到送牛奶的，以前還真沒見過。
“謝謝，也祝你們初雪快樂。”倪蘇想了想決定收下，但她緊接着說，“你們哪個寝室，等《春列》上映了我叫朋友給你們送票，請你們看電影。”
頓了頓，怕被誤會又補充：“當然，得你們寝室自己去看，我大概會在路演。”
收一瓶牛奶，回贈六張電影票，有來有往才不會落人口舌。
“女神你電影我們當然得自發支持，哪還能要你親自送票！謝謝你收下牛奶，女神你太好了，你肯定會大紅大紫，不是！是電影肯定大賣，也不是……”男生激動到語無倫次，最後幹脆轉身落荒而逃。
教室又滿堂起哄：“倪蘇，我們這些院友/系友也要看電影！”
面對這些幾乎天天一起上課的熟面孔，倪蘇更沒什麽架子，直言：“都是同院同系這麽近的關系了，你們不得主動支持下同窗？”
外面風雪寂靜，教室內笑意熱鬧，格擋兩個世界的窗玻璃上騰起一層朦胧白霧。
倪蘇側頭望向窗外茫茫白雪，以為今日的驚喜已算降臨，未曾料想——
幾乎就是在外面那幾個男生作鳥獸散後，緊接着竟有別的同學，陸續效仿他們，跑來送點小禮物。
一兩個還好，多了倪蘇自然不肯收。結果，到最後，這些人把禮物放到她課桌上便迅速跑走。
“倪蘇，我就送一張賀卡，禮輕情意重，這裏得收下哈！”
“初雪快樂女神！送一杯豆漿，你下課回去熱着喝！”
“倪蘇，聽說初雪和口紅更配，999正紅色祝你電影上映後紅遍全國！”
……
這些男大學生口上抹了蜜，腳底擦了油，像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一股腦把祝福塞給倪蘇就光速退場。
大學教室的課桌本來就長，倪蘇人坐在中間，禮物往兩邊延展直接堆了半張桌子。
她看着這一桌子不貴卻真誠的禮物，一時有些犯難。這麽多東西，吃不完用不完扔了不行轉手送人也不合适，怎麽處理還真是個難題。
倪蘇拍給楊雯雯告訴她全過程，連朋友都犯了難。
她被告知，明星一般都有粉絲管理，像這種節假日禮物都會被管理員安排人統一帶走。
而倪蘇電影剛殺青不久，外面的散粉還沒幾個，倪夢還沒來得及安排。結果，倒忽視了她在學校的走紅程度，弄出這麽個大難題。
不多時，上課鈴拉響。
任課老師走進來一見這陣仗，都對着倪蘇“哇哦”一聲，調侃她人氣不錯嘛。
甚至還開玩笑說：“能不能把那包子送他吃，正好老師沒來得及吃早飯。”
一句玩笑話卻給了倪蘇靈感。
“當然沒問題。”她先摸出手機對着課桌拍幾張照片留念，然後大方地将包子遞給了老師。
而後，在這位老師的啓發下，她下課後直接請人幫忙把禮物抱去教務樓，把禮物全部紛發給了不同老師。
在校園裏，她想，誰都不會責怪将禮物送給教師的人。
但禮物是從別人那裏而來，倪蘇認為還是該感謝那些給予自己祝福的人。
于是，她将拍下的那些禮物照片，po上微博配以文字：
“@倪蘇：鮮花贈園丁，禮物贈教師。
今天借花獻佛了一把，感謝各位校友的祝福，祝大家初雪日快樂。”
這原本只是一條單純感謝校友，紀念驚喜的微博，沒有跟團隊溝通也并無營業的意思。
沒想到，倪蘇禮物贈教師先在校園內傳為佳話，後校內讨論此事的帖子意外被營銷號轉載，竟上了個小小的熱搜。
熱搜沒花錢也沒別的明星造勢，位置不算很高，倪蘇贈禮的照片被貼在上面竟也漲了一波粉。
她本來已經冷凍的粉絲數，又重新動起來，如今已破50萬，評論底下一溜彩虹屁：
“哇，初雪快樂！我們梨酥不僅獨立還浪漫，好期待性格完全不同的椿來，快上映快上映！”
“震驚，女神的絕美黑色大衣居然沒過千，穿出來這飒美質感我還以為是奢牌！女神氣質太好了！”
“天吶我是蘇蘇的初高中同學，十幾年了，我們蘇蘇終于不用打工可以過節了，我太為你高興了嗚嗚嗚嗚”
“樓上也太催淚了，美女妹妹初雪快樂！未來的每個節日都會如此刻般幸福！”
……
由于其中一條評論提到倪蘇的過往，大家想起她曾經的不易，祝福也愈發真摯用力。
也是因為那條評論，倪蘇十七年第一次過浪漫節日的消息也傳開，不僅熱搜的位置又往上爬了幾位，她手機裏還收到很多初雪日一起吃炸雞的約飯邀請。
看起來一切都是意外的驚喜。
但倪蘇從不相信有那麽多的巧合，她直接就把“我是蘇蘇的初高中同學……”那句評論截圖，發給楊雯雯尋求真相。
三言兩語的“拷問”，果不其然，楊雯雯最後承認了那就是她的小號。
楊雯雯表示就是要別人知道她從前過得多苦，然後讓粉絲來加倍的愛她。
倪蘇會心一笑，推掉了所有人的邀請，主動約楊雯雯放學一起去吃炸雞喝啤酒。
朋友自然是雙手贊成。
傍晚放學鈴拉響時，天已經完全暗了，橘色路燈下細雪飛舞，宛如偶像劇場景撞入現實。
兩個少女手挽手立在校門口，正預備打車去烤肉店。
倏地，倪蘇的手機嗡鳴，有人來電。
因為打車定位的緣故，楊雯雯的目光也恰好盯着她的手機熒幕，“路乘風”三個大字一躍而出，她立刻“哇哦”一聲看向倪蘇。
這個時間點，倪蘇對于少年的來電也感到些許意外。
她盯朋友一眼，大方地接通電話：“路老師？”
那端，路乘風聽見聽筒內隐隐的風聲，不說來意倒直接反問她：“在外面？”
倪蘇嗯一聲：“正要和朋友去吃飯，路老師有什麽事嗎？”
旁邊，楊雯雯聞言瞪圓眼睛，瘋狂搖頭并悄聲說：“你幹嘛立刻說和朋友吃飯？說你一個人沒事啊！”
她很急但又怕聲音被影帝聽見，便拿出手機啪啪打字給倪蘇：
【電影又沒上映，初雪給你打電話還能有什麽事？當然是約你！】
仿佛預言成真。
幾乎就在楊雯雯吐槽完畢的同時，路乘風的答案也從耳邊傳來：“沒什麽，就是今天恰好沒事，想問你有沒有時間過來負荊請罪。”
居然真的是要約她吃飯。
楊雯雯一語中的，倪蘇這瞬間竟生出些怪異奇妙的感覺。
考慮到路乘風可能不像自己這麽閑，下次有空不一定是什麽時候，她沒多想就答應：“當然，正好今天約的是關系非常好的朋友，路老師介意多個人嗎？”
？？？
楊雯雯再度被倪蘇的回答震撼，她面色如遭雷劈，又瘋狂給倪蘇打字：
【你傻嗎？異性初雪約你怎麽可能會想要燈泡！還有我一個圈外人，怎麽可能跟着你去見全國第一男神影帝啊？萬一他擔心我是個變态，吃完飯亂傳你們關系呢！快說我突然有事鴿你了！】
倪蘇微怔，她只想着路乘風也是自己想要發展為密友之一的人，不必避諱着自己其他朋友。
但經楊雯雯這麽一提醒，她發現現在似乎的确時機還未到，應該等自己和路乘風關系更近些，再考慮讓他和自己其他朋友認識的事。
恰好，那邊路乘風也陷入沉吟，似是在思考。
倪蘇便立刻補充：“對了路老師，我這個朋友是同校校友，完全的圈外人。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們也可以改日再約，因為我很早就答應要跟朋友在初雪這天一起吃飯了。”
？？？！！！
楊雯雯已經被朋友震撼到無言，她甚至沒有心思再聽朋友和影帝交流，感到周遭的空氣都陷入了模糊的寂靜。
她滿腦子都是：我朋友居然為了我拒絕路乘風！路乘風诶，全國少女的偶像，連明星都崇拜的明星！我配嗎我？！
倪蘇睨一眼朋友宕機的樣子，覺得她多少有些誇張了。
所以，即便那邊路乘風說不介意，她還是說：“不然改天？我朋友是你半個粉絲，現在想要要見你，就已經在大雪裏呼吸困難了。”
耳畔，少年的輕笑混着電流傳來：“沒關系，既然是粉絲，相信我的死對頭司欲可以讓她找回一半的清醒。”
“原來還有其他人嗎？”倪蘇問。
路乘風：“是，禮尚往來，我也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
“交換好友，不錯的初雪禮物。”倪蘇調侃道，“那我們就不多說了，直接碰頭？”
兩人三言兩語結束通話，楊雯雯都還在發愣。
倪蘇便在她眼前打一個響指：“醒醒，我們行程要變了。”
“啊？”楊雯雯如夢初醒，“什麽意思？你醒悟了，最後還是把握機會決定單獨去和影帝吃飯了？”
倪蘇揚唇：“是，的确是要去和影帝吃飯。但不是我，是我們。”
楊雯雯滿臉不可思議，激動卻又怕別人聽見，小聲咆哮：“什麽，影帝為了在初雪日見你，居然同意你帶上我這個圈外人了？”
她再度摸出手機打字，用盡全身力氣，篤定告訴倪蘇：
【我敢打賭，路乘風絕對對你有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學霸腦倪蘇：考完四級再工作！
事業腦倪蘇：路乘風人很好，把他發展成娛樂圈密友，雯雯這個級別的好朋友！
CP粉雯雯：？？？
天啦，我居然連續三章寫了路老師，親媽石錘了:)
本章繼續50個小紅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明月松間照 2瓶；咿呀呦 1瓶；
非常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