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報!國民女兒在劇組遭遇變故, 身患抑郁完全沒法正常拍戲了!”
“?這麽假的料也信,于意歡在她親爸劇組,親媽三天兩頭去探班,能出什麽變故……下次別編這麽蠢的料了好吧”
“劇組有點人脈, 她抑郁是真的, 否則以影後的性格怎麽可能隔三差五過去!某知名心理醫生連夜趕往劇組,《春列》已經非正常拍攝一周了, 朝九晚五的劇組生活你敢信?”
“卧槽對路乘風好一點吧, 好不容易疫情過去有了好餅沖獎, 這麽一搞《春列》還能行嗎?這兩年全球影視寒冬,今年是華語電影拿獎幾率最大的一年了。”
“不是說于安最對作品吹毛求疵嗎?怎麽到了自家女兒身上就寬容以待了??”
……
于意歡翹着腿靠在床頭,一邊啃蘋果一邊刷着營銷號散布的八卦消息,看見自己抑郁的消息已經傳出劇組, 她不由勾起了滿意的笑容。
當今社會, 大家對身患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的人已經越來越能夠理解。
她雖然暫時拖延了劇組的拍攝進度,但心理醫生已經入組, 重度抑郁症确診書也已到手, 她目前至少也算是在輿論方面擁有了半塊免死金牌。畢竟,重度抑郁症患者,是随時都有可能想不開尋短見的,誰敢苛求?
自己能一邊積極治療, 一邊努力地去片場拍攝, 就已經是病友典範了。
或許是在被突然告知并非父母親生後,尤其是後來又從曾秀蘭那裏知道當初是惡意調換,還被親生父母怨鬼般騷擾,于意歡接連受到刺激,精神上真有些受創。
她在做抑郁診斷時, 再稍稍回想從前圈內朋友們談起抑郁時的內容,盡量往焦慮、偏激和壓抑的方向選擇,醫生居然真替她确診了重度抑郁。
一切都在往她所預料的方向發展。
心理醫生進組後,于意歡近來去拍戲的時間就更少了。
于意歡想到前兩天在片場看到,倪蘇眉目緊鎖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她的身心便前所未有的爽快舒暢。
她甚至擔心,對手再這麽灰頭土臉的,自己都要演不像抑郁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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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是暫時有爽到,但于意歡到底也仍保留有一絲清明。
她清楚:拖延可以但肯定不是長久之計,三五月或許還行,一年半載的且不說自己也廢了,主創團隊肯定也不會同意。
父親雖然是名導擁有很大話語權,但一部好的電影并非只靠導演一人,監制、編劇、演員……甚至是宣發部門都非常重要。拍攝進度已然過半,若自己長期缺席拖慢進度,到後期或許連爸爸也保不住她。
再說了,娛樂圈三月一爆,明星的更疊速度比想象中的更快。雖然她出道早國民度基本盤高,卻也不敢保證消失這麽久再回歸後的名氣。
于意歡開始思考,該怎麽勸動父親再多縱容自己一陣,又該如何聯合父親去說服主創團隊等上自己半年。
在她的構想中,自己可以在療養期間出去散心,順便,她可以在散心途中同時錄制一檔抵抗抑郁症的綜藝或紀錄片。而期間錄制的全部所得,将直接用來補貼劇組等待她的損失。再多做一步,甚至可以聯合父母,為抗擊抑郁症的研究捐一筆款。
一舉多得還符合主旋律正能量的宣傳。
綜藝裏只用圈定人設,無須多層次的情緒轉變,更不用抓細節表演,這一貫是于意歡的長項。她從三歲就開始在綜藝裏征戰,一炮而紅,她相信只要做足抑郁症患者的功課,就肯定不會露出破綻。
她甚至可以想象,半年後自己從抑郁症中掙脫,浴火重生再重歸劇組時被所有人祝福的盛況。
如此,倪蘇尚未有作品就要空窗半年,即便她身上已經有些噱頭,剛出道也不可能再有這麽好的電影資源。而《春列》哪怕殺青後也至少還需要幾個月的後期剪輯,等最後過審再上映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屆時,還有幾個人會記得倪蘇這個截胡空降的“灰姑娘”?
于意歡愈發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
唯一令她擔憂的:是路乘風對自己的看法,以及路乘風會否願意冒險等自己半年。
其實,于意歡之所以敢在《春列》劇組搞這麽一出,事實上也是因為知道:這部電影說到底,女性角色都是男主角的附庸。
拍攝至今,戲眼始終在陳烈身上。
而且在拍攝過程中,由于父親從倪蘇那迸發了太多靈感,椿來的戲也一加再加,其高光戲都快趕超司小雪了。
這個角色這部電影,對于于意歡來說,已經沒有那樣多的意義與期待。
但誠如網友所言,《春列》卻是路乘風斬獲國際獎項的機會。
于意歡最初也很看好他,事實上,自己願意來做男主角的附庸,也是因為那個人是他。
自從初中在電影院看過路乘風的《逆行》後,于意歡便從此被熒幕上那個騎山地車的黑衣少年所俘獲。
大屏幕之上,少年披着淺金色的晨光,自荒蕪道路的盡頭逆光而來。她永遠記得這一幕,黑衣少年仿佛要沖破熒幕,奔向自己身邊。
豆蔻之年,于意歡對路乘風一見鐘情。
從此,身在圈中的她也開始默默追逐一顆星,青澀又隐秘,對外她都只敢說是将少年奉為偶像。
他不像天王之子祁昱的不馴,也不似富二代司欲的張揚明朗,卻帶着獨屬于他自己的清隽魅力步步高升。最終他鋒芒盡顯,真的成為了萬千敬仰的真正偶像。
這是于意歡暗戀了一整個青春的人,她不想給他留下壞印象。
她在床上翻滾幾圈,腦中昔日路乘風含笑走向倪蘇的畫面,以及他們的戀情緋聞始終揮之不去。
最後,她幹脆拿起劇本走了出去。
于意歡感到自己不能再做無用的暗戀了,她也想和路乘風有單獨的交集,有單獨的故事。而且,也正好趁此機會去探探,男神對于自己請病假延緩拍攝的态度。
所以,她敲響了路乘風的酒店房門。
房門被敲響時,路乘風才剛洗了澡。
在圈內尤其是在劇組裏,深夜酒店房門被敲響可不是什麽好兆頭,他沒立刻回應,而是邊擦着頭邊走到貓眼後看來者何人。
他想過副導演、編劇,甚至是組裏的小演員,卻獨獨沒猜到會是于意歡。
路乘風側目看一眼牆壁的鐘表,晚上十點,一個不早不晚的時間點,但見女演員還是太危險了。
他本篤定,若是異性就直接裝睡,但來者是于意歡卻令他遲疑了。倒不是于意歡在他這有多特殊,而是她現在身患抑郁時機太敏感,将其拒之門外很容易一個沒處理好反而被借題發揮。
沉吟片刻,路乘風還是換好了衣服開門出去。他幾乎是在側身站出走廊的一瞬,便取下房卡,将房門又重新合上。
然後他單刀直入問道:“于小姐,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嗎?”
走廊裏,于意歡被他方才唯恐自己破門而入的一系列動作刺傷。明明他走向倪蘇時那麽溫柔,怎麽看見自己時,就表現得這樣避之不及?
她有些低落,卻又不敢在少年面前表現出來。
只好深吸一口氣默默平複,然後指了指劇本:“乘風哥,我最近狀态不太好,劇本裏有些很簡單的東西都轉不過來,能請你幫我講一講嗎?”
她看出來路乘風在避嫌,索性主動提出:“在走廊裏說說就可以。”
“于小姐,你父親就是導演,你忘了嗎?”路乘風卻仍舊不太願意。
這樣明顯的區別待遇,令于意歡鼻子的酸意立刻湧動,根本無需假裝便沖出淚意。
她擡手擦擦眼角,撒謊:“爸爸已經替我講過太多遍,我怕自己太笨,爸爸會對我失望的……”
眼見着女孩就要真哭出來,路乘風心一沉怕不好收場,只好改口:“哪段不明白,指給我看看吧。”
于意歡擡眸悄悄看他一眼,心中有些為他的心軟而竊喜。
其實整部劇本她沒有哪裏不懂,便随意翻開一頁,指給他看:“這段。”
劇本翻開,頁面全是熒光筆花花綠綠劃過的痕跡,花裏胡哨又密密麻麻。路乘風略略一掃,冗長繁瑣裏的感悟看得人頭疼。
他突然就想起了倪蘇劇本裏的筆記。與之完全相反,幹淨簡潔,記錄的文字至少比這個少三分之二,卻往往能一針見血地抓住重點。
少女總是在片場裏垂目學習,有時候是劇本,有時候是她學校裏的課程。她無時無刻不在努力向上。
而反觀眼前的于意歡,卻全然是相反的人。
劇本不清楚還無可厚非,畢竟每個人的學習能力确有差異,但她根本不是來找自己讨論劇本的。
只需稍稍浏覽,路乘風便發現,她指的這段戲就是“椿來之死”。這段戲哪怕倪蘇做了修改,其實也沒動司小雪的戲份,她只是這幕缺一不可的元素,但她的這段戲并無任何難度可言。
随便一個科班都能演的程度。
對于她拿着未修改劇本來找自己讨論的目的,路乘風其實能猜到一二。畢竟,“國民女兒追星成功”的事在開機那天,劇組裏就有不少人在談論。
原本他能理解,但此刻卻未免有些反感。
路乘風當初誤會倪蘇時就冷漠,此刻當面抓包于意歡,臉色只會更冷。
“于小姐,這段劇情我不認為有任何讨論的必要。既然病了就好好養病,不要戲沒拍好,連人格都丢了。”他給完忠告便轉身徑直回了房。
門嘭地被關上,仿佛打在了于意歡的臉上,她不明白路乘風為什麽态度陡變,茫然地立在原地愣愣出神。
好半晌,她才低頭去看方才翻開的這一幕戲……居然是椿來的死亡高光,而自己完全鑲邊只有一個鏡頭的這段!
于意歡的面頰霎時火辣辣地燒起來,如此簡單又無任何技術含量的戲,也難怪乘風哥的眼神會那麽失望,語氣還如此冷硬。
她擡手,想要重新敲開門解釋,可又該如何解釋呢?
承認自己的演技菜,還是承認自己就是單純來搭讪的?亦或,要拿抑郁症做借口,譬如一個人在房間太壓抑了想找人說話而爸爸又聯系不上。
于意歡心一橫,正欲以此為由來掩蓋自己的愚蠢錯誤,卻不料——才剛重新敲響房門,爸爸就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歡歡,你沒事吧?”于安快步走向她,話裏全是關切,“乘風說你在他門外,狀态不太對勁,這是怎麽回事?”
路乘風居然轉頭就立刻通知了父親!
于意歡頓時更加心虛,拉着爸爸就跑:“沒什麽,爸爸你別問了!”
女兒喜歡路乘風,于安很早就知道。
此刻,他見女兒滿面通紅,似是不好意思,便真的沒有追問。
于安很多天沒見女兒如此有活力過了,他以為是喜歡的人給了她力量,所以對答應倪蘇的事也愈發堅定起來。
将女兒送回房間後,他終于還是說出了口:“歡歡,明天也試着來劇組拍一點好嗎?爸爸對一段戲有了新的想法,那幕戲離不開你,全劇組都需要你。”
微頓,他還意有所指地笑笑:“我相信你的乘風哥哥,也會想要看到你重回劇組。”
整個電影拍攝過程,于安有新想法的十之六七都與椿來相關,于意歡聽前半句本還不想去。
但最後一句話卻戳到了她心窩子。
她今晚在乘風哥哥面前太丢臉,如果明天能回片場挽救些許,那是再好不過。
權衡一二,于意歡最終對爸爸點了頭:“好,我會盡力而為的!”
而于安見女兒情緒難得恢複了平和,甚至眼裏還出現了久違了一點點明亮積極,他想了想,便決定暫時不将改劇本的事告訴她。
他了解歡歡,或許她在得知修改劇本的當下會難以接受。但她最終肯定能想通若不做修改,自己要面臨的壓力,倪蘇需要承擔的風險,以及路乘風将要錯失的機會。
她有時會任性嬌氣,但本性善良解人,她最終會理解這個決定。
不過,于安想,還是明天到片場了再告訴歡歡吧,反正這幕戲她的戲份沒有動。
今夜,她該平和輕柔地度過。
翌日,倪蘇如願在片場見到了于意歡。
雖然她料到對自己态度改變的父親,在面對面的極度愧疚之下肯定會答應改劇本拍拍看。但其實她并不确定,當父親情緒漸漸平息,再面對“抑郁消沉”的于意歡時,是否還能忍心告知她這個決定。
畢竟,在自己修改的新劇本中,于意歡可是直接女主變女配,後續和男主的戲份全砍。
無論于意歡是真抑郁或假抑郁,她都必然不可能輕易同意。
倪蘇本以為還需要多迂回争取幾次,卻沒想到,于安竟真信守承諾,今天就立刻把于意歡給帶來了。
只是,于意歡的狀态似乎不太對。
沒有如自己想象中,得知被砍戲份後的憤懑與怨恨,甚至,她眉宇之間還透着些藏不住的緊張期待。
她這反常的模樣,倪蘇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抑郁了,所以期待今天順利殺青?
但很快——于意歡告訴她,不是。
因為就在兩人妝面完成這刻,于意歡忽然擺出惺惺作态柔弱地狀态對她說:“蘇蘇,抱歉哦。都怪我身體不争氣得了抑郁症,結果拖累了你。”
她說着從門框望一眼陰沉的天,又重重嘆道:“哎,因為抑郁免疫力也變低了很多,今天這場淋雨戲後,也不知道身體還能不能支撐後續的戲份。總讓大家等我,我也好煎熬……”
言下之意,可能今天這戲能盡力拍好,但也許回去就病得更重,之後還是得繼續拖劇組進度。
化妝師們其實知道已經改了劇本,畢竟妝容也得随着拍攝場面而改變。
但此刻,他們也沒想太多,只以為是抑郁患者正常的傷春悲秋。于是他們都寬慰于意歡說:
“別這樣想啦歡歡,生病這種事都不是人可以操控的,放松心态好好養病,你會好起來的。”
“是啊,抑郁症很不容易,大家都很理解你,你千萬別有負擔。”
“謝謝你們。”于意歡感激一笑,目光卻只看向倪蘇,勢要逼她也出口安慰:“蘇蘇,那你也不會怪我的對吧?萬一我之後狀态還是不好,就現在先跟你道歉了。”
倪蘇目光閃了閃。
于意歡說着抱歉的話,可眼睛裏卻在對自己笑,她就是想陰陽怪氣刺激自己而已。
但倪蘇并沒生氣,她甚至感到有些疑惑——于意歡現在的狀态,明顯不知道劇本已經改了。否則她支開工作人員辱罵自己還來不及,哪還會自打臉地來說這些可笑的話?
難道因為今天拍攝這幕,于意歡的戲份沒有變化,所以于安幹脆沒告訴她?
父親打算先斬後奏,先哄着女兒拍完再說?可他怎麽忍心這樣對養了十七年的寶貝女兒?
倪蘇不知道他們父女中間是哪裏溝通出了岔子,但這簡直是天助她也。
如果能讓于意歡先斬後奏直接先上戲再說,那她就會是在拍戲當中發現修改劇本的事了。屆時,她已全狀态幫自己拍完高光戲,還能忍得住繼續裝成抑郁症患者麽?該不會當場變躁郁症吧。
倪蘇想到那個場面忍不住輕笑。
面對于意歡可笑的刺激,她不僅沒生氣,反而滿面笑意地過去拍拍對方肩膀:“放心,好好養病,我絕不會怪你。”她湊到于意歡耳邊輕語道:“說不定,還得感謝你病得正是時候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胖胖的一更~
繼續50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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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PINKVIVIEN- 21瓶;西苒 3瓶;妖怪哪裏逃 1瓶;
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