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路乘風的插曲，給倪蘇通過試鏡的好心情蒙上一絲陰影。
在她看來，開機儀式那天的誤會，要比扯謊搭讪那晚好解決得多。
畢竟她又沒真的要害于意歡，就算路乘風對她有誤會和偏見，之後在劇組相處時間久了，他自然會知道自己品性究竟如何。
可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偏見的問題了。
路乘風在誤會她的前提下，真正捉到她了的小尾巴，她的小心思全被逮個正着！
少年已然離開，倪蘇卻無法再靜心研讀劇本。
她乘上回校的公交，腦中時不時浮現路乘風離開時的戲谑笑意，然後她開始回想影帝今天對自己的所有态度。
然而，根本無從回憶。
倪蘇今天全心全意關心的只有試鏡，她所能回憶起的路乘風，全是他演繹陳烈時的孤絕堅決。
再多就是試鏡結束，他詢問她的臉有沒有關系，以及誇她演得不錯。
倏地，倪蘇靈光一閃。
既然路乘風最後贊同了自己演椿來，至少體現他這個人公私分明。那麽，只要後續她的業務能力夠強，就算他不喜歡自己，也應給不會給她小鞋穿。
說穿了，他們只是同事關系，只要不影響星途，影帝不喜歡她似乎影響不大？
倪蘇心下稍安，勸慰自己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這件事無傷大雅，她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然而現實卻告訴她：不，你永遠想不到未來還埋有多少的雷。
翌日，倪蘇便感受到了名聲和輿論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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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她慣例來到食堂吃早餐，卻無意發現同學們居然沒在抱怨軍訓，意外地，他們聊的話題竟與自己有關。
起初，他們只是在讨于意歡和路乘風的合作：
“你們看熱搜了嗎？于意歡居然真的要搭檔路乘風演女主了！”
“這就是有神仙爸的生活麽，十八歲和男神演情侶，真的太爽了！”
“我爸什麽時候能送我這樣的成人禮禮物，我要求沒那麽高，讓司欲哥哥替我唱首歌就行嗚嗚……”
周圍一陣豔羨，之後有人調轉讨論方向，話題真正被引至她身上：
“诶，網上都在罵開機儀式上燒于意歡衣服那個女的，說實話我挺理解的。同樣是女人，自己在劇組打雜就夠苦了，還要看仙女和她偶像在劇組卿卿我我，換我我也想舉起火把！”
周遭的人都哈哈大笑，一個男生最先站出來反駁：“狗屁！要我說就是這種人敗壞了你們女人的名聲，一天天的正事不幹，光曉得嫉妒了！”
“滾犢子！”有女生怒罵，“說得你們男人裏面好像沒有老鼠屎似的，你們嫉妒起來那可是直接出人命好吧。”
一場性別大戰突然打響，倪蘇卻沒了心思再聽。
她本不愛刷微博，此刻卻忍不住登錄上去，搜索相關熱搜。
熱搜第一就是電影開機發布，倪蘇點進去全是相關微博，讨論度最高的是路乘風，其次就是于意歡。
她順藤摸瓜點開了于意歡的微博首頁，近五千萬粉絲，轉發評論點贊無一不是以萬為單位。
——天在升平外，春歸小雪中，期待于意歡司小雪！
——恭喜女鵝解鎖新角色，然後給女鵝吹吹被燙紅的背，呼呼，把小人都吹進地獄去～
——恭賀寶貝追星成功！（PS不要被毒婦影響心情，也不要害怕，雨滴們愛你保護你[心]
——歡迎旅客司小雪登上《春列1719》，這是您的新仙女裙，請查收！[圖片]
……
成千上萬的粉絲恭喜她拿到新角色，寬慰“被自己欺負的她”，絲毫不吝惜甜言蜜語。當然，也不忘貶損自己這個罪魁禍首。
這再次刷新了倪蘇對于做明星的認知。
她意識到，做明星不僅萬衆矚目有光明的前途，那些她曾奢求不來的溫柔與愛也能輕易擁有。
只要你足夠耀眼，足夠讨人喜歡。
國民女兒于意歡便是如此，但她就沒這麽幸運了。
退回到熱搜裏面，下面還有無數條罵她的內容：
“這女的真又毒又蠢，在歡爸的劇組搞這些小動作圖什麽？為她點一盞白蠟，希望人沒事[微笑]”
“跳梁小醜很可能就圖出名呗，黑紅也是紅，怎麽都比在劇組打雜強啦。”
“所以沒必要為這樣的傻逼動氣，別給賤貨熱度，這種low貨連一個眼神都不值得給！”
……
倪蘇甚少關注娛樂圈，只想到于意歡的污蔑可能會影響整個劇組對她的印象，根本就沒料到這事會在網絡上引起如此惡劣的輿論評價。
連朋友楊雯雯都跟她義憤填膺地提起此事。
倪蘇便忍不住問：“雯雯，為什麽大家都罵這麽狠？聽說她只是不小心拿香蹭到了于意歡，說不定真的只是個意外呢？”
“嚯，娛樂圈哪有那麽多意外！”楊雯雯拍拍她肩膀，搖搖頭，“蘇蘇你還是太單純了。這兩年娛樂圈嚴重內卷，連衍生的粉圈都天天上演宮心計，這女的一看就是惡向膽邊生。”
她完全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萬一她想燙傷的其實是于意歡的臉，沒得逞才燙着背呢？哎，只能說歡歡運氣好，也不知道背上會不會留疤，會不會影響她以後拍戲啊……”
于意歡童星出身，國民度高路人緣好。楊雯雯不是她的純粉，但提及此事卻也關不住話匣子，言語之間全是對她的關切和擔憂。
倪蘇聽得直皺眉，她還是低估了于意歡的影響力。
看來劇組未來的生活不會平坦，而自己的出道之路與星途，也注定會不那麽順遂了。
這晚站軍姿時，倪蘇一直都在想眼下局面的應對之策。
可思來想去，她發覺沒有證據任何的澄清都沒有意義，目前她所能做的竟只有好好演戲，然後将一切交給時間。
就像路乘風。
雖然他也誤解她讨厭她，但她卻用演技得到了他的認可。
想通這些，倪蘇心頭安穩了不少。
她打定主意，要趁軍訓期間好好把劇本吃透，再學點基本技巧給自己的演技天賦潤潤色。
晚間訓練結束回宿舍時，倪蘇琢磨着之後要不要還是搬回家去。
一方面，可以跟影後母親和導演爸爸學習演戲，另一方面，也趁此機會和親生父母培養些感情。
倪夢為她争取試鏡機會，于安檢測她的水平後也願意給機會，這令她感到父母也并非百分百地排斥自己。誠然，他們現階段或許會更偏愛于意歡，但她該去争取試試。
“哎呦蘇蘇！”
還沒琢磨出個結果，一道熟悉的聲音将她思緒打斷。
倪蘇頓步，霎時眉頭緊蹙，這個聲音她聽了十七年根本無須去看。
是她的另一位母親，曾秀蘭。
自從倪夢從天而降，得知自己其實是影後之女，倪蘇便再沒見過曾秀蘭。
她消化被抱錯的真相，和于意歡周旋，又忙于争取試鏡的機會，都快忘記這位扒着自己吸血十幾年的母親了。
“我可算找到你了！這些天你都沒影兒，也不曉得發個信息，可急死你媽我了！”中年婦女扯着大嗓門和誇張的表情走向她。
周圍的同學不禁側目，甚至竊竊私語起來。
雖然倪蘇自開學就很少在學校，但她顏值紮眼入學成績又好，不知不覺也成了半個風雲人物。
同系的人都知道她不參加學生會不加入社團，課餘時間都在兼職，長時間獨來獨往。此刻，冷不丁冒出個中年婦女自稱她母親，同學們難免有些八卦。
倪蘇感受到這些探究，微皺了皺眉沒有搭腔，而是先将曾秀蘭拉到了無人的角落。
她不再有好臉色，十分不悅地質問：“我根本就不是你的親女兒，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從前的倪蘇為了能平靜生活和好好學習，對于吸血鬼父母總是示弱和息事寧人的，她那時從未真正強硬過，更多的是采取僞裝和懷柔策略。
此刻，面對強勢真實的她，曾秀蘭一時竟有些發愣。
好半晌，她才瞪眼反駁：“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咱們朝夕生活十七年，那和親生的有什麽區別？你太傷媽的心了，虧我這半個月為你擔心受怕連覺也睡不好！”
她越喊嗓門越大，惹得過路的學生們都将耳朵豎得更高。
倪蘇卻嗤笑，給她一記白眼：“說得你過去十七年多照顧我似的。曾秀蘭，再喊大聲一點，最好喊得全校都知道，喊到上新聞讓全國人民都看看你們一家子是怎麽虐待我、怎麽扒着我吸血的，把警察和律師都喊出來最好。”
她不會再隐忍，也根本懶得再跟這家人周旋。
曾秀蘭能憋半個月才來找自己，肯定已經是倪夢打點過的結果，否則她早就貼上來了。倪蘇猜測，她今天來要麽是胃口變大了，倪夢給的好處她們嫌不夠；要麽，是已經被那個爛賭爹揮霍一空，他們便企圖又找自己提款了。
而無論是哪種，倪蘇都不可能再令他們如願。
她的強硬果真令曾秀蘭霎時緘口，女人嘴唇張了張，卻似乎不知該怎樣再開口。
倪蘇快刀斬亂麻，緊接着便道：“曾秀蘭，做人不要太貪得無厭。過去十七年我在你家當牛做馬都沒計較，我媽還給你一筆好處，如果這樣你們都還不知道滿足，那我不介意請律師來和你們好好算算過去的賬。”
“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要你們好看！”她放完狠話便利落轉身，打算離開。
曾秀蘭的确被這樣的女兒給震懾住了，她來的目的本不是為錢，卻也一時愣在原地。
事實上，倪夢并沒有給她什麽錢。
彼時，那個幹練漂亮的女人也厲聲對她說：“你女兒在我家享福的時候，我女兒卻從小被你家壓榨，她還未成年我要告你虐待一告一個準！”
曾秀蘭聽說可能要吃牢飯，吓得要死，預備以一句“重男輕女”掩飾過去。
“但是——”倪夢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緊接着又道，“念在是抱錯的緣故，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歡歡在我家養了十七年也有感情，以後兩個女兒都留我這，你們就當只生了一個兒子。”
“那怎麽行！”曾秀蘭第一反應就是否決。
倪夢也不辯，只微微一笑：“不願意也行，歡歡你們帶走就是。不過我得提醒你們，她身上有無數代言和影視工作合約，假設跟了你們沒法完成，将面臨八|九位數的巨額違約金，你們是她親生父母必然追債難逃。”
最後，她輕飄飄丢下一句話：“帶走你的親生女兒，我們兩清；或者将她們都留下，你們再不出現，但以後歡歡每個月定期給你們打贍養費。兩者擇一，你選吧。”
軟硬兼使，恩威并施。
曾秀蘭這樣的婦女怎麽可能招架得住，她知道倪夢一家都是大明星，下意識就覺得他們不好惹。而且，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意外，她也來不及找丈夫商議。
被這樣一恐吓，她當然選後者。
但曾秀蘭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來一趟北京，搖錢樹女兒沒了，連大明星親女兒的面也沒見上怎麽行呢！
她對倪夢怵得慌不敢去叨擾，便再次來到倪蘇的學校。
卻不料，曾任人拿捏的女兒，也一夜之間變了臉。
方才有那麽一瞬間，倪蘇的臉仿佛跟那位大明星重合了，她終于才意識到，這個女兒再不會屬于他們了。
曾秀蘭怔在原地，眼見着倪蘇越走越遠，她還是追了上去。
“不是！”她扯住倪蘇的衣服解釋，“媽、我我只是想找你問問歡歡的事。”
她有些小心翼翼：“聽說她也是大明星，你和她相處得好嗎？她……是怎麽樣的呢？”
倪蘇駐足，心情意外而複雜。
她居然從吸血鬼母親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關切，是她兒時求不到的關切，是她這輩子從未見過的關切。
只是，這關心是屬于她，還是于意歡的呢？
“呵，”倪蘇冷笑脫離曾秀蘭的牽扯，“你想知道她的事就去問她本人。她就在隔壁中影軍訓，随便找個人就能問到蹤影，別來煩我。”
曾秀蘭眼中立刻閃過一絲驚喜：“真的？”
看來吸血蟲關心的是于意歡。
倪蘇不再理睬曾秀蘭，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這一次，對方沒有再追上來。
她才轉過身，目送中年婦女的背影，勾起了唇角。
于意歡，我替你在煉獄生活十七年，現在該輪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标注】“天在升平外，春歸小雪中”。出自詩人楊萬裏的《紀聞》，非原創。
昨天好多評論抽成0分了，心痛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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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顧羽笙 10瓶；可口的小小蘇 4瓶；39060380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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