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于意歡知道，進組和路乘風合作這件事，只能從爸爸于安那裏突破。
不過，媽媽對倪蘇的偏愛太過明顯，她肯定會像先前決定了要接倪蘇回家時那樣，用“彌補受苦的親生女兒”這樣的道理來說服爸爸。
如何讓“爸爸對自己的寵愛”壓過“對倪蘇的憐愛”，才是她需要解決的問題。
于意歡決定賭一把。
她先給自己化了一個些許憔悴的妝，最白色號的粉底，淡淡黑眼圈，眼尾一點紅，再故意不眨眼弄出點淚意。然後她随便收拾點衣服和日用品，拖着行李箱敲開了隔壁父母的房門。
方才那些隐隐的争執聲已經停止，來開門的人是爸爸于安。
“歡歡，你怎麽提着行李箱？”于安都沒等她開口，便關切地道，“是軍訓在學校的東西沒帶夠嗎，你別自己拿了，爸爸叫人給你送過去。”
“不是。”于意歡低垂眼，搖頭，刻意沉默一瞬才小聲說，“爸爸，媽媽，就……我之後都還是搬出去住吧。倪蘇好不容易才被找到，你們總不能讓她一直住在外面，我在這裏她肯定會別扭，所以……”
話到此處，她陡然哽咽，像是為自己的處境真情實感的難過起來。
當然，于意歡實際上沒想過真的搬出家裏，這只是她以退為進的賭博，賭父母對自己的憐愛與不忍。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于安情緒激烈，甚至奪過了她手中的行李箱，“歡歡，這個家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依然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如果你覺得面對倪蘇會尴尬，那之後你們錯開回家就行了，這裏就是你的家，誰都不會也不能趕你走，知道嗎？”
于安到最後幾乎是在鄭重地承諾。
他多了解女兒，雖然看起來乖巧溫柔，但實際上她比誰都要張揚驕傲。嬌氣如她，現在居然會拖着行李箱低聲下氣地主動說要離開。
于安感受到她的不安與惶恐，心像絞了起來。
父親的急切給了于意歡一顆定心丸，她依舊垂眼望地，但心裏其實已經松了一口氣。
“爸爸，我都沒關系的，但是——”頓了頓，她抿唇望向于安，眼睛裏寫滿脆弱，“但倪蘇肯定會不自在吧，我不想給大家增添不必要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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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指倪蘇或許會容不下自己後，又以那種故作堅強的語氣道：“而且，軍訓這段時間我住學校也更方便，等軍訓結束了，我找個劇組呆着就可以。所以，爸爸就不用擔心我啦。”
“劇組”二字果然提醒了于安。
他沉吟片刻，沒有再阻止于意歡的離開，但他說：“好。如果你一定要暫時搬出去，那就來爸爸的劇組。”
“于安！”
他話剛落音，屋內一直沉默的倪夢忽然開口了，“你這麽快就要反悔嗎？”
她才和丈夫說定讓倪蘇去他的劇組，為的就是讓親生女兒迅速融入他們的圈子，要是讓歡歡也跟過去，那場面得有多尴尬，而這個安排也就失去了意義。
但倪夢到底還是顧及于意歡的感受，沒有直白的說出來。
于安這次卻異常強勢，他沒有妥協，直接反問妻子：“你确定要現在跟我吵架？”
倪夢皺眉，不可思議看向丈夫，滿臉都寫着“到底是誰出爾反爾，引發争吵”。
對上妻子的目光，于安緩了緩道：“我自有安排。”
于意歡明明知道父母在打什麽啞謎，無非是倪蘇已經被安排進組，在争執自己是否還能進組的問題。
但她卻裝作不知道，很是慌亂地上前調解：“爸爸，你別和媽媽吵架。雖然不知道媽媽為什麽反對我去你的組，但我願意聽媽媽的，我經紀人本來就已經找好劇本了，所以我想去也去不了的呀。”
她越懂事，于安越心疼。
他緊握住女兒的行李箱，心中下了決定：“歡歡，你經紀人說的劇本就是爸爸的，是我和路乘風合作的項目。”
于意歡适時瞪圓眼，作出一副剛聽說這個消息的樣子：“爸爸——”
“爸爸知道你喜歡路乘風。”于安揉揉她腦袋，“你進組早就在我的計劃之中，并不會因任何人任何意外而改變，因為這是爸爸送給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這剎，于意歡真情實感被父親擊中。
原來傳言都是真的，爸爸真的有在為自己的成人禮準備。
“爸爸！”于意歡直接撲進于安的懷裏，她只是掉眼淚，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她感動且慶幸，慶幸爸爸還愛着自己，可同時又似乎更害怕失去。只要一想到這樣的溫柔愛意，或許以後就屬于別人了，她的眼淚便更洶湧。
女兒哭成淚人，于安心裏也難受，他一時又不忍告訴女兒倪蘇也要進組的事。
旁邊，倪夢靜靜看着，眼裏的情緒些許複雜。
她當然也是疼愛于意歡的，但她比丈夫更清醒，知道現在更需要他們關心的是親生女兒倪蘇。
“歡歡，你可以去你爸的劇組，但有件事媽媽要提前告訴你。”倪夢直白道，“倪蘇也會去劇組。”
于安立刻感覺到女兒身體一僵。
他幾乎是立刻解釋：“劇組的氛圍更輕松，也是你更熟悉的領域，到時候你帶倪蘇融入下圈子，正好方便你們打破尴尬。歡歡，你就當做多了個姐姐好嗎？”
于意歡當然不會拒絕。
她擦掉眼淚，努力扯出微笑：“我明白的，放心吧爸爸，我會跟倪蘇好好相處。”
于安松了一口氣，這才轉頭跟妻子解釋：“以後圈內的人總是要認識倪蘇的，提前讓她跟歡歡熟悉起來，之後消息公開才不至于尴尬，我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
聞言，倪夢和于意歡都是一怔。
自倪蘇被尋回，于安都表現得異常排斥，幾乎都是倪夢推着他在接納親生女兒。她們沒想到，原來于安已經考慮過，之後公布倪蘇和他們的關系的事。
對此，倪夢自是滿意點頭。
而于意歡一面強顏歡笑，一面攥緊了拳。果然，這個階段父母更偏愛的人只會是倪蘇。
但是沒關系，她安慰自己，畢竟她在這個圈子的十幾年也不是白混的。娛樂圈是她的領域，劇組是她的世界，她一定能戰勝倪蘇！
與于意歡不同，倪蘇并沒得到父母的提前告知。
她是在開機現場，看見被圍在人群中央的于意歡的。
區別于衆人身上的T恤組服，于意歡一襲露背的白色仙女裙立于中心，她身邊站着三個人同時替她整理妝造，而她本人則與父親于安以及少年影帝路乘風言笑晏晏。
倪蘇腦海中不自覺閃過上周尋找兼職時，與“大明星于意歡”在商場的偶遇。
彼時，她們也是這樣。
一個隐于人群邊緣，一個衆星拱月閃閃發光。
倪蘇微頓，而恰是這瞬，于意歡側眸，兩人的目光隔空相撞。
于意歡嘴角輕揚，倪蘇以為她會像前幾天在家那樣，看似怯怯熱情實則裝乖挑釁地迎過來。
但她沒有。
于意歡恍若沒看見她，一轉首，跟制片人說起話來。須臾，于安、路乘風等一衆電影主創人員都不約而同微笑起來。
與此同時，倪蘇身邊有工作人員小聲議論起來：
“歡爸居然真的給歡歡籌劃了成人禮電影，男主還是歡歡的偶像路乘風！太羨慕了，除了羨慕我無話可說。”
“#于意歡追星成功#必上熱搜，緊跟着就是#娛樂圈第一好爸爸#，等CP有了就安排#名導于安和少年影帝路乘風的‘友好’互動#！”
“絕了！那可是路乘風诶，能和他這娛樂圈第一高嶺之花搞CP的，我看也只有國民女兒歡了！”
“真的好配！而且寵女狂魔于導和路乘風老師的交互也好有意思哈哈。”
……
于安，于意歡，路乘風，毫無疑問是整個劇組的話題人物。
尤其是于意歡。在大家口中，她才是中心，于安和路乘風都被打上了“于意歡的爸爸”、“于意歡的偶像”這樣的标簽。
隔着人群，倪蘇再望向于意歡時，心中明白了她方才對自己刻意忽視的用意。
無非就是提醒她，這裏的主角究竟是誰。
倪蘇原本打算主動去到于安身邊，同他們大方問好，然後等這個父親主動向劇組的人介紹自己，無論以何種身份。
她其實并不想矯情怯懦地站在人群邊緣，因為站在于安身邊，站在中心的那個人原本就該是她。
但于意歡的舉動改變了她的想法。
錯失的十七年客觀存在，目前被偏愛的人是于意歡，而她有的只是虧欠和憐愛。
于意歡強調“偏愛”，那她就放大和加強“憐愛”。
倪蘇就立在原地，靜靜看着人群中央那對明星父女談笑。
直到主持人通知開機吉時已到，他們才結束交談，于意歡無法再遮擋父親的目光，于安一側身便看見了人群邊緣的倪蘇。
父女倆對視，于安的表情幾乎是瞬間僵住，繼而變得複雜。像是如夢初醒，猛然想起被尋回的親生女兒将來劇組兼職，而他方才卻因聊天太入神将此事完全忘記了。
愧疚，懊悔，尴尬和不知如何彌補的些許無措。
倪蘇只是對他了然的笑笑，并在于安欲要上前時，安慰對方似的搖了搖頭。
然後不等父親過來，她主動走向了紛發開機紅包和高香的統籌。
倪蘇雖沒跟于安她們一同前來，但因她也穿了劇組組服，統籌很自然地就将東西給了她。
劇組開機挑選吉時上香、揭紅布一貫馬虎不得，幾乎所有主創都來到了現場，甚至有一些領導，于安也不敢耽誤。
倪蘇的主動回避，令他在原地躊躇一瞬，最終他沒有走向倪蘇，而是走到了蓋上紅布的攝像機旁先張羅開機上香的事。
直到這一刻，于意歡才笑眯眯地走向倪蘇。
“姐姐，你來啦！”她仿佛剛看見倪蘇，熱情地挽住她的手往前排走，“姐姐，開機很熱鬧有趣的，你跟我一起到前排來呀。”
于意歡在劇組是如同太陽般閃耀的存在，她這樣大喇喇的過來拉倪蘇，霎時便吸引了半個劇組的人看過來。
好奇與探究的目光被聚集到倪蘇這張陌生臉孔之上，她想看看于意歡葫蘆裏又賣的什麽藥，并沒甩開她的手，任由她将自己拉到了人群前列。
第一排是主創主演，倪蘇顯然不适合站在于意歡身邊，所以被安排在了她身後的第二排。
倪蘇嘴角輕哂，她甚至感到于意歡有些幼稚，翻來覆去都只是這套。
“吉時到——上香！”
主持人的聲音将倪蘇思緒拉回到開機上，她不再糾結于意歡的事，而是開始思索自己接下來在劇組究竟該做什麽工作。
跟着于安學導戲？或是學習演戲，跟于意歡正面碰撞？還是說跟着編劇學習，做給演員創造故事的人？
各種思緒如風掠過大腦。
倪蘇彎腰敬香，還沒理出一個方向，身後的人忽然猛撞了她一下。重心不穩，她随着慣性往前趔趄，而手中的高香也直直往前戳去！
倪蘇大驚，饒是她已經拿出最快的反應，高香被點燃的尖端還是不可避免地擦到了于意歡的背上。少女雪白的皮膚立刻被燙起一條紅痕，連帶着裙子的肩帶也被燙出一個缺口。
“啊！”
下一秒，穿露背仙女裙的于意歡便驚叫一聲，旋即本能地往前兩步以閃躲背後的灼痛。
“抱歉！”這完全是一個意外，倪蘇根本沒想太多，一邊道歉一邊主動去查看于意歡的情況，“你怎麽樣？有沒有被灼傷？”
不料——
她卻被一個人狠狠拉開。
倪蘇撞在別人身上，這次她卻忘了道歉，只定定愣在原地，目光鎖定中心的那兩人。
“怎麽回事？”是于安立刻來到于意歡身邊，并本能地扯開了倪蘇，他心疼又關切地問，“發生了什麽，歡歡，你受傷了嗎？傷到了哪裏，痛不痛？還能繼續開機儀式嗎？”
不等女兒回答，他緊接着又說，“算了，上香馬上結束，等爸爸揭了攝像機紅布，就立刻送你去醫院。”
若非娛樂圈向來看重開機玄學，于安恨不得立刻就帶着女兒去醫院看傷。
“沒事沒事，爸爸你先冷靜一點！”于意歡扭頭去看自己的背，“就只是背上被輕輕燙了一下，等會抹點燙傷藥膏就可以了，開機儀式重要，我們別耽誤了吉時，大家先繼續工作吧！”
她表現得非常的得體大方，而這卻令于安越發心疼。
于安點點頭，但還是沒忍住多問了一句：“好端端的怎麽會被燙到，剛才是誰站在你後面。”
于意歡熱情走向倪蘇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剎那，周圍的人幾乎全部都看向了被于安推開的倪蘇。
于意歡也看向了她，但只一瞬便倉皇收回目光，甚至有些隐忍的閃躲。她露出一個息事寧人的溫柔微笑：“爸爸，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這就是一個意外。”
話畢，她主動推着爸爸去上香，一副完全不打算再提這件事的樣子。
于安倒是沒有再刨根問底，可他卻回頭，皺着眉目光深深地盯了倪蘇一眼。
與此同時，制片也不太高興地喊：“好了好了，別耽誤了開機儀式！”緊接着，制片又不悅地盯倪蘇一眼，“這麽重要的場合，都給我警醒點，別再笨手笨腳搞出任何失誤！”
熱鬧的開機儀式重新繼續，人人臉上都帶着笑意，而倪蘇立在原地卻遍體生寒。
她看見于意歡眉梢嘴角的得意，是那種勝利者的笑容。
誠然，無人真正追究倪蘇的責任，可于安心中卻懷疑是她故意而為之，劇組其他人對她的第一印象也不會太好。
這才是于意歡的真正用意——令她在進組的第一天就變成跳梁小醜。
直到此刻，倪蘇才明白自己小瞧了于意歡。
但也是這一刻，她望着春風滿面的國民女兒，找到了自己在娛樂圈應該選擇的方向。
要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就要打敗那個鸠占鵲巢的人，她的目标有且只有一個：
做演員，和于意歡正面交鋒。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紅包繼續派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