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程簡今天上課是被鄰居打電話叫回來的,那頭的鄰居語氣焦急得很,程簡聽力不好,班主任的手機聲音又太小,鄰居叽裏呱啦的講了一大堆,她只聽清楚幾句話
“阿簡,你爸他回…打你…了…”
程簡一聽到這話,撂下一句請假的話便立馬往走廊那的樓梯跑去,班主任在原地拿着手機诶诶的叫的不停,鄰居也挂斷電話,方才的電話裏頭講話并不大聲,也沒開擴音,他也聽的不怎麽清楚,只是看着學生跑的那麽急,心裏也慌了,急忙跟上去,生怕自家學生有意外事故。
程簡沖到校門,此時的校門因着還沒到放學時間,關卡攔得死死的,保安大叔瞧見她站在門外晃晃悠悠,開門出來道:“同學,你有請假條嗎,沒請假條不能出去的。”
程簡朝他道:“我跟班主任請假了,他一會就給你。”
保安大叔眼一瞧,不太信任的看着她,揮手想趕她走,“同學,你這樣想偷跑出去的學生我可見多了,趕緊給我回去上課,不然我可就記你的名了啊。”
程簡恍若未聞,愣是站在原地不動,眼皮都不擡一分,她在思考,到底要怎麽翻出去。
保安大叔感到頭痛,這同學怎麽不聽勸呢?
這時校道上有輛轎車過來,保安趕緊回去按下開關,電動欄杆緩緩擡起,就在這時程簡一個箭步跨出去,一溜煙的跑出去老遠。
保安大叔眼看着學生在他眼前跑掉,心裏那叫一個急啊,也跟着追出去,但程簡人看着瘦瘦小小的,跑步的勁頭還是挺足的,保安畢竟也是個快中年的不常鍛煉的大叔,跑了沒幾步就氣喘籲籲的停住歇息,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程簡遠去的背影氣的吹胡子瞪眼的。
保安喪氣地走回去,結果正巧碰上程簡的班主任王天明。
王天明也是一個小老頭,他是想跟上狂奔的程簡腳步的。但小老頭身體素質确實不大行,在課堂上浸淫久了,反倒是跟保安一樣的命運。眼下他兩彙合,倒是有了革命戰友的惺惺相惜感,雖然性質出發點不大相同。
只見王天明熟稔的跟垂頭喪氣地保安打招呼,“老曾啊,看見剛從這過去的一個女同學沒,就紮着一高馬尾,臉白白淨淨的一女娃?”
保安也就是老曾,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跑掉的那個小女孩嗎!
他激動道:“這不,剛還真就有一學生,在這幹等,問她就是沒有請假條,結果一個沒留神給偷跑出去了,我這老胳膊腿不中用沒追上啊。”
保安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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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明拍拍他肩膀,又道:“別難過呀老曾,正好啊是那學生家裏有急事,剛跟我請假了,急得很,慌慌忙忙就給跑出去了,也沒來得及給假條,你看要不就算了吧。”
老曾吹鼻子瞪眼的,“這小姑娘不地道呀,怎麽不跟我說打個電話問問呢!”
王天明哈哈笑道:“估計是家裏事給小姑娘急的吧。”
說着猛地“哎呦”兩聲,拍了下腦袋,趕忙補充道:“不說了不說了,怕是我那學生有什麽事,我得去看看,不然這不放心啊。”
老曾一聽,也急了,忙道:“那你快去呀,這萬一有事可咋整啊。”
王天明道別後,在街邊攔了輛出租車,開門就是“師傅朝…呃那裏過去…”
說着說着,一下子卡住,趕忙翻出手機查看程簡家地址,王天明從有智能機開始,就有個習慣,會将全班人的地址都給備份到手機,美名其曰:萬一學生有突發情況時就可以及時趕到那裏,保護好學生!即使這個雞毛習慣被他老婆笑了好幾遍。
——怎麽會會有那麽多意外呢,這種幾率也太小了吧。
但王天明仍舊保留了這個習慣,直至今日。
只不過現在手機裏面留了太多文件,一時找不到。
王天明着急忙慌的,司機等的不耐煩了,語氣不好地問他,“到底好了沒?怎麽這麽磨磨蹭蹭的!”
王天明緊張地将存有地址的那行字連翻過去好幾次方才找到,趕忙對着司機急道:“在度明巷,去度明巷。”
司機暗自念叨着話,翻了個白眼才發動車子。
這邊王天明在剛出發的路上,這邊的程簡就已經到了自家巷子口。
還沒走近,就聽到了從裏面傳來的打罵聲和女人的尖叫聲,也有不少人圍在巷子口瞧着這場不常見但也不少見的熱鬧,婦女們圍在巷口時不時就裏頭傳來的呼嚎聲互相讨論一番,邊說邊笑得東倒西歪,瞧着這熱鬧悠閑自在得很,只差不搬把小凳子和抓把瓜子出來。
程簡打小便對這場景熟悉得很,熟悉到已經不再有反胃嘔吐的錯覺,她只是沉默的從巷口圍着的人群那并不緊密的人縫中擠進去。
越走近,那打罵聲就越是清晰凄厲,她越走越快。
程簡攥緊了拳頭,以最快的速度跑上那樓梯,一邊是樓梯因年久失修而不斷發出的咯吱聲,一邊是從樓上傳來的嘈雜聲音。
終于,聲音越來越清楚,她站在關着的生鏽鐵門前,哐的一聲把門推開。
門被推開發出的聲響,成功的讓屋內的人停下手上的動作,朝着門口看過去,這一瞧見可不得了,成國平眼神就跟窮鬼摸着了金子一樣,驚喜得不得了,手上的板凳腿哐當的掉下來,“我們小簡回來了,哎呦爸爸可想死你了。”
程簡目光緩緩下移。
卻瞧見地上躺着的女人臉龐被淩亂的長發遮擋,只依稀瞧見嘴部的動作,在小小聲的喊着“阿簡,跑! 快跑啊…”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拼命地對着程簡的方向吼出來,“快給我跑啊!”
程簡沖到她面前,看着這慘景,眼眶眦裂,心中暗恨,朝着眼前的男人怒吼道:“成國平你個混蛋!滾啊!”
她小心扶起受傷的女人,女人身體還殘存被虐打時的反射動作,左手臂無力垂着,眼睛已經腫脹到睜不開的地步,額頭還被打出一個血洞,猩紅的血液流經腫脹的臉頰和青紫的眼睛處,直叫人滲的慌。
程簡看着,心裏的恨越發多了幾分。
成國平這可就不樂意了,獰笑道:“憑什麽啊,這不也是我家嗎?我還就待下了。”
他看程簡不說話,又厚顏無恥地道:“你看你看,這不是太久沒見着你媽了嗎,就玩玩,誰知道就成這樣了呢,就是一個不小心嘛。”
程簡恨恨的看着他,扶着自家母親去隔壁。
她回來了,成國平就不會追過來了。
隔壁一家人被成國平那畜生的行為吓得不輕,大門鎖得緊緊的,門鈴是壞的。
程簡用力拍了好幾下破舊的鐵門,又大聲說着自己的名字,這才有人過來小心翼翼地開門,但也只是開了一條小縫,是隔壁梅嬸,從門縫裏透出話來,她小聲解釋道:“小簡啊,不是我們不幫忙,但警察不在,我們也不好上去啊…”
程簡心裏明白,這樣的事誰也不想攤上、被誤傷到。
她誠懇道:“我明白,今天很謝謝阿姨給我打電話通知我。”
頓了頓,又接着道,“但是我媽媽她受傷了,所以我想先讓我媽在您這躲一下,順便等到救護車過來,您放心,我想您保證,我爸他不會過來的。”
梅嬸哐的把門開完全,瞧着程湘這一身傷,瞪大眼睛地催促道:“那還不趕緊的快扶進來呀,還等什麽呢?”
程簡小心扶程湘進去後又再次道過一聲謝,才折返回去。
此時的成國平在屋內倒是自在的很,找了張還算完好的板凳好整以暇的坐下來,又自顧自翻出一個香蕉剝皮啃着。
程簡沉默的穿過淩亂的屋內,站在他面前,聲音古井無波:“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成國平嘿嘿笑了兩聲,豎起兩根手指道:“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程簡心頭疑惑,怎麽提前了這麽多?
成國平嘴角一扯,臉上的疤越發顯得猙獰可怕,他道:“這不是看我獄中表現良好,這不就出來了嗎?”
程簡冷眼看他,忍不住沖他陰陽怪氣:“就你這樣的,誰放你出來簡直就是瞎了眼。”
成國平臉色微變,沒過一會就恢複正常起來,呵呵笑道:“小簡,這你就說的不對了,再說了,我這不也沒忘記你們嗎?出來沒多久,就又來找你們了,你是沒看見,你媽那個騷貨,一看見我就沖我撲上來,勾引人那勁,啧啧啧,別提有多賤。”
“放屁!”
程簡忍無可忍,怒罵道:“你才是那個賤貨,你憑什麽過來!憑什麽!”
成國平噌的一下站起來,指着她鼻尖,狠聲道:“憑什麽?就憑我是你的老子,是你親爹。”
程簡仰起頭與他對峙着,毫不怯弱地回道:“就你這樣的親爹,真是髒了我的血。”
“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再在說什麽嗎?”成國平氣急了眼,一巴掌扇過去。
只是并沒有出現清脆的響聲。
程簡長腿靈活一閃,矮身躲過這一巴掌,譏笑道:“我小時候就見過這招了,怎麽,現在還要打啊?”
成國平忍不住閉上雙眼,額角抽搐。
他從小崇尚的就是以暴力解決問題的畜生性子,況且不打出血他心裏就不暢快,眼下卻被從小逆來順受的親生女兒躲過這本該是教訓的一掌,心口瞬間就有如撓心挖肺般不利落,他現在恨不得再打一下程湘那騷貨,不然這口惡氣永遠出不來。
成國平低頭自言自語着,“長大了,長大了…長大了是吧”
程簡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突然成國平又是一巴掌過來,面目猙獰地道:“長大了算個屁,看老子今天打你到你滾回娘胎。”
程簡嗤笑一聲,抓着剛才就悄悄握在手裏的凳子腿用力的掄過去。
是擊打發出的悶響聲——
成國平被打的瞬間失力倒在地上,半邊身子被震麻起來,因為吃痛而沒有力氣說話,只是不停地發出嘶嘶的喘氣聲。
方才,程簡毫不客氣地對準他的手臂重重一擊。
成國平吃了這等悶虧,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手裏還拿着凳子腿的程簡。
程簡站在客廳昏黃的光下,眼神慢慢下移,最終落在他的傷臂上,她輕笑出聲,手裏還時不時的搖曳着武器,在光的映射下,那單純的笑容顯得尤為陰森。
她細聲道:“爸爸,你看,這個眼熟嗎?”程簡握着凳子腿,認真的放在燈下端詳着,能清晰看到實心的凳子腿因為剛才那一擊,還略彎了稍許弧度,由此可看出方才程簡使出了多大力氣,又心滿意足地道:“這是你拿來打媽媽的那一把欸…”
成國平要瘋了,忍不住暗罵一聲“——賤人”,眼神歹毒的恨不得吃了她。
程簡心定神閑,邊說邊不經意撩了一下剛才鬓邊散落的發絲。
她無辜地看着他,輕聲道:“爸爸,你疼嗎?”
看着成國平額頭因為疼痛而不斷滲出的汗滴,她吃吃笑着,輕聲細語的說:“疼呀,那就對了呀,你看,我還能讓你更痛呢”。
說着,手上的動作毫不含糊,是下了死勁的,只聽見Pang的聲響不斷響起——
成國平眼眶欲裂,不停地慘叫,鼻涕眼淚糊了半臉,揪心的疼痛使他腦子裏糊成一片,求饒的話張口就來。
“小簡,小簡,,,求求你,放了爸爸,,爸爸答應以後再也不打那騷貨了,不不不,是程湘,是我的老婆…老婆”
“什麽你老婆!?”
程簡停了下來,頭發略有些汗濕,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嫌惡地道:“嘴巴放幹淨點,那是你祖
宗,什麽你老婆。”
說罷,一腳踩上成國平的頭,鞋底不斷碾着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成國平受此折辱,竟是敢怒不敢言,揪心的疼痛令他痛苦不堪,生怕再說什麽話再惹來什麽事。
程簡耳尖,聽見巷子口外隐隐約約的警笛聲,腳下更是使了大力氣,足足碾了好幾遍
屋內的哀嚎聲綿延不絕…
她快步走到窗前張望,警笛聲是越來越清晰了。
她心中冷笑,估計是等着人快死了才過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