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墨香
裴少辛上前, 牽住了寧舒窈的手,觸及到她手指涼意時,裴少辛還蹙了眉:“怎麽穿這般少就出來了?”
他拉着寧舒窈往裏邊走:“如今午後風大, 得多添一件衣服才是。”
裴少辛瞥過眼去,看着寧舒窈古靈精怪的表情有些無奈,他停了下來, 還沒等寧舒窈發問,便捏了捏她的鼻子:“日後別在門口等孤了。”他沉思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這個表達有誤,便繼續說道:“若是要等, 便在廳堂裏等吧。”
裴少辛把手放下,捏了捏寧舒窈手上的軟肉:“若是阿窈着涼了, 孤也會心疼的。”
寧舒窈皺了皺小鼻子, 知道裴少辛這是在心疼他, 也笑的甜甜的:“阿窈曉得了。”她往後邊探着頭:“對了表哥,方才一直跟在你身後的那個小侍從呢?”
裴少辛手上動作一頓:“孤派他去做事了。”他笑意淺淺的看向寧舒窈, 開口問道:“怎麽了?”
他雖是笑着的,可寧舒窈不知為何莫名感覺到有一絲涼意。她搖了搖頭說道:“無事, 只是有些擔心表哥一個人回來會不會遇上什麽危險。”
畢竟先前裴少辛身邊跟了這麽些人,卻還是不小心跌落山崖了。
裴少辛也聽出寧舒窈話裏的關切,牽起她的手就往裏邊走:“孤不會再叫阿窈為孤憂心了。”
寧舒窈重重地點了點頭:“理應如此。”她揚起芙蓉面對着裴少辛, 面上滿是嬌憨:“那表哥,咱們快寫進去吧,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裴少辛點了點頭:“好。”
只是他們二人還未開始用膳時, 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寧诏輕聲咳嗽了一聲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可寧舒窈一見者自家兄長,便挑了眉頭:“兄長你怎麽來了?”
寧诏回道:“怎麽,這是我的府邸,還不準來?”
寧舒窈搖了搖頭:“自是不敢。”她移過眼神去:“只是吧, 這裏的飯菜好似只夠我和表哥二人的呢。”
她朝着寧诏眨了眨眼睛:“兄長還是回去再用膳吧。”
寧诏有些嫌棄的擺了擺手:“誰說我來你這兒是要用膳的?”
寧舒窈有些愣神:“那你這個點來我這兒做什麽?”
她難得俏皮了一會:“難不成是要給我和表哥布膳來的不成?”
裴少辛看着寧舒窈這幅小女兒家的模樣不由抿嘴一笑,他站起身來走到寧诏身前:“怎麽了?”
寧诏扯着他就往外邊走:“如今你既然喜歡我家阿窈,日後也是要管我叫兄長的。既然如此我便不同你多講禮數了。”
寧舒窈在後邊傻眼了:“兄長,你說的都是些什麽呢!”
可裴少辛卻轉過頭來看了寧舒窈一眼,便點了點頭:“好。”
他看向寧诏:“可是有事同孤說?”
寧诏點了點頭:“不錯,确實有事同你說。”
他看了一眼寧舒窈,雖不是什麽大事卻還是決定避着她談。
怕她憂心。
等到離裏屋有一段距離了,寧诏才開口說道:“你如今看地,可是想要開墾種田?”
裴少辛略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可從未同寧诏說過。
寧诏一瞧見他這幅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你以為我是傻不成,你們這般大的動靜。又是尋肥地;又是找擅耕作之人;還隔三差五的去外邊尋哪兒有種子賣。”
他擺了擺手:“如果你是想讓蜀州那些書生下田種地的話,那便別想了。”
裴少辛皺緊了眉頭:“為何?蜀州糧食緊缺,若是他們下地便能緩解一二。”
寧诏看傻子一般看着裴少辛:“你啊,若是耕種也得春種秋收,現如今已經夏日了,現在播種也需等到秋末才能收割。如何能解這燃眉之急?”
裴少辛一愣,他倒是沒想過這點。
他抿了抿蠢開口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寧诏看了他一眼無奈道:“我如何知道?你還是去問問那個擅長耕作的侍從吧,他許是會給你答案的。”
裴少辛低頭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好。”
他拍了拍寧诏的肩:“那今日你便待孤同阿窈用膳吧。”
聽到這話寧诏一笑,樂呵呵的應下:“好嘞。”
等到裴少辛去偏房尋人,寧诏回到房內時,寧舒窈瞧見他皺了皺眉頭,又探身去看他後頭,沒見着裴少辛便開口問道:“表哥呢?”
寧诏輕車熟路的坐在矮凳上,執著想要夾菜。
寧舒窈挑了眉,将菜移過去了幾分,她再問了一遍:“表哥呢?”
寧诏咬着筷子擡了頭:“他去偏屋了,說是讓我來陪你吃飯。”
“去偏屋?”寧舒窈問道:“做什麽?”
寧诏搖了搖頭:“不知道,許是有什麽事吧。”
寧舒窈帶來狐疑的看着寧诏。方才是寧诏将裴少辛帶出去的,定時有事同裴少辛講了。
“果真不知道?”她還是有些不相信的娥看了寧诏一眼,過了許久她才嘆了口氣:“行吧,那阿窈便同兄長一道用膳吧。”
她咬着筷子,和寧诏的動作如出一轍:“可惜表哥今日沒口福了。”
寧诏挑了挑眉毛,但笑不語。
***
而裴少辛這邊,他尋到了方用完膳的許安,許安如同他名字一般,滿身的書卷氣,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
裴少辛稍頓了會,便朝着他開了口:“你便是五皇子找來的精通耕種的書生?”
許安朝着他拱了拱手:“不敢說精通,小人只是略通一二罷了。”
裴少辛開口說道:“不必妄自菲薄,孤想問問你,若是不種水稻之類從播種到成熟時日較長的主食,還有何種糧食既能果腹又能極快的生長?”
許安地下頭來思忖了許久,絞盡腦汁後還是搖了搖頭:“就算新引進的番薯土豆,最短也需要三個月才能成熟采摘,若是蜀州如今的狀況,許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裴少辛低下頭來滿臉愁緒,他單想到了該尋肥田,卻忘了作物生長時日也不短這一茬。
他擡了頭:“那便沒其他法子了?”
許安斟酌片刻,開口說道:“有一種作物,便是無需肥田也可以采摘的,而且蜀州江南這些地方可是不少。”
裴少辛擡了頭:“何物?”
許安回答道:“蓮藕,可以磨成藕粉,頗為果腹。”
“蓮藕?”裴少辛思索着:“池塘在着實是江南蜀州一帶确實常見,只是關靠藕粉如何能讓蜀州這般多的百姓吃上飽飯呢?”
許安開口問道:“殿下不若去查查蜀州可還有陳年的餘糧?雖品質不優,可與藕粉一道,填飽肚子也不是難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還可以種植油麥菜,小白菜之類期限較短的果蔬,雖有許單調,可若是熬過這段時間便好了。”
裴少辛點了點頭:“好。”
既然詢問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裴少辛便松了一口氣,他派了人去蜀州的米店挨家挨戶的問了。
等到得知消息時已經到了夜裏。
寧舒窈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書房裏的燭光還是亮着,她披了一件外裳便敲了敲門走了進去:“表哥這般晚了,還不睡嗎?”
裴少辛見着寧舒窈了,便站了起來,他低下頭來先将自己指腹上沾上的墨給擦了,才走上前來:“怎麽還沒睡?”
寧舒窈癟了癟嘴看着他:“這話該是阿窈問你才是。”
裴少辛揉了揉自己的山根處,眼底帶了些猩紅,讓寧舒窈看着便有些心疼。
他搖了搖頭開口說道:“無事,孤如今還有要事呢。”
寧舒窈往桌案上探了探身,被勾勾畫畫的一片狼藉。
裴少辛見狀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咳嗽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的羞澀,頓時他想到什麽似的,開口問道:“阿窈,你之前可吃過藕粉?”
寧舒窈有些奇怪他為何問這個,卻還是點了點頭:“當然吃過,表哥先前不是也喜歡嗎?”
裴少辛皺了皺眉頭:“孤用過?”
寧舒窈吐了吐小舌頭,他是瞧見前世的裴少辛吃過,今生好似沒見到過。
她急急忙忙的說道:“許是阿窈記差了。不過表哥,你問這個做什麽?”
裴少辛便與她一五一十的講了:“先前孤不是同你說過,蜀州的糧食不足,得開墾種地嗎?”
寧舒窈點了點頭,這個她是知曉的,也曉得裴少辛現如今定是在憂心這個。
只是...
“只是同藕粉有何幹系?”
裴少辛與她解釋道:“若是水稻之類的,得秋末才能收割。蜀州的百姓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可若是制作藕粉,那便簡單的多了。蜀州池塘多,況且夏日裏便能采摘。孤聽聞藕粉也極為果腹,若是廣種荷花收割蓮藕,無論做成藕粉還是藕餅,皆能助蜀州百姓渡過這一難關。”
寧舒窈點了點頭,有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只是藕粉雖好,卻也難做。不若阿窈寫個單子給表哥吧,表哥到時傳給百姓便好了。”
裴少辛點了點頭,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那孤便替蜀州百姓謝過阿窈了。”
寧舒窈有些羞澀的轉過頭來,執着墨筆沾了沾墨,便俯下身來寫着先前從忠順候裏嬷嬷那兒知曉的單子。
藕粉若是做的好吃,也得下功夫,況且這菜肴種類繁多,寧舒窈整整寫了三兩張宣紙才寫完。
她擱了墨筆,拿起宣紙來輕輕吹了上邊殘存的墨跡,等到半幹時候再遞給了裴少辛。
裴少辛接過,他雖不懂烹饪之道,卻也看出寧舒窈這是用了心的。
“辛苦了,阿窈快些去睡吧,孤也去休息了。”
寧舒窈點了點頭:“那表哥早些歇息吧。”
她幫裴少辛合住了門,等到走在長廊上時,她輕輕嗅着手指上的墨香,裏邊有自己沾上的,卻也有裴少辛指腹殘存的吧。
寧舒窈彎了彎眼,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