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客
裴少辛是要來尋忠順侯聊公務的,便朝寧舒窈與寧如殷點了點頭後往大房前院去。
只是路過轉角,他摸了摸袖子裏藏着的簪子,嘆了口氣。
這已經是第七支了,他每回來寧府總會路過首飾鋪,精挑細選出想送給寧舒窈的,至今卻還是尋不到理由送出去。
寧妍在身後死死的盯着他,像看獵物似的。半晌,等到裴少辛走後,她又轉過身來看向寧舒窈的閨房。
“寧舒窈,你等着吧。就算你是二房的嫡女又怎樣,還不得聽從那個老婆子的命令嫁給一個纨绔子弟。”
“太子表哥,你別想跟我搶。”
她揚了眉,冷哼了一聲便往自己房裏去了。
屋子內,寧舒窈看着桌子上擺放着的繡棚一僵,走上前去将它拿了起來:“這...”
采綠以為她許久未繡便抛之腦後了,便上前提醒道:“這不是您說要給太子殿下做的香囊嗎?只是沒繡幾下就擱在這兒了。”
她想着自家主子女紅的手藝沉默了一會,還是勸道:“要不,您挑揀別的送可好?畢竟太子殿下的生辰還有許久呢。”
況且之前,寧舒窈可是把家裏教女紅的先生給氣跑過的。
寧舒窈卻搖了搖頭:“不,我要繡完它。”
她轉過頭來看了采綠一言難盡的表情,皺了皺小鼻子:“怎麽,你不相信我的手藝?”
采綠擡了頭,朝着寧舒窈幹巴巴的一笑,便也沒再說話了。
她心裏嘆了口氣:算了,便由着小姐吧,她開心就好了。
而寧舒窈不知道采綠心裏在想些什麽,就算知道了也只會笑笑,不往心裏去。
畢竟前世她給裴少辛繡的香囊針線活雖不好,可他還是戴了數年,如今她手藝漸長,總想給他做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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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舒窈重生前也有□□年未吃東西,如今好不容易重生回來,總想多吃些好吃的。
這不,一不留神就胖了。
只是叫其他人眼紅的是,她長的斤數都往該長的地方長了,而臉上卻慢慢褪去了嬰兒肥,有了些女人的模樣。
侍女拿着尺給她量着:“小姐長高了許多,衣裳都要換了,不如做一些亮眼的吧,也好過幾日見客穿。”
寧舒窈皺了皺眉頭,卻依舊攤着手任她在自己的身子上擺弄。
“見客?見什麽客?”
侍女手上動作絲毫沒慢下來,手臂環過她的腰肢:“老太太請了娘家人來,說是要來寧府小住一會兒,還叫奴婢們收拾了清竹築呢。”
寧舒窈聽完點點頭,柳家人隔個幾年便要來寧家小住幾日,每回不拿些東西回去便不舒坦。不過畢竟是老太太的母家,誰也不能拿他們怎麽辦,只得當菩薩似的供着,小心伺候。
只是這回,寧舒窈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抛在腦後。
“一會兒把庫房裏去年年末的幾匹新料子拿去裁了衣裳吧,總是堆着日後怕是更用不着了。”
侍女收回軟尺,俯身稱是。
因着柳家人要來,都将二房的人撥了幾個去那便清理侍候着。
“阿姐你說,這回他們又會拿些什麽東西走?前些年是拿走了伯父和父親給祖母的賀禮,那今年呢?”寧舒窈看着柳家的馬車慢悠悠朝忠順侯府走來,與身邊的寧如殷小聲嘀咕。
“柳家人簡直就是在拿祖母當搖錢樹。”
寧舒窈雖與老太太不親近,可畢竟是親祖母,也不願見到她被所謂的“親情”束縛住手腳。
柳家,可是個無底洞,如何都填不滿的。
寧如殷小聲同她說:“這話你同我說說便好了,可別對外傳才是。”
“欸,他們到了。”
馬車停在了忠順侯府門口,馬夫掀開簾子,率先走下來的是柳家的獨子柳成儒,他眼下烏青像幾年沒睡好覺似的,眸子裏漆黑的瞳孔略帶了渾濁,絲毫沒有弱冠男子的樣。
他一下車便不懷好意的打量着寧家三個女兒:“表妹們好,許久未見,又變漂亮了。”
柳成儒的眼神凝在了寧舒窈身上:“特別是舒窈表妹。”
寧舒窈微微皺了眉頭,他這是極不規矩的,可畢竟來者是客,她微微往後邊退了退,朝他颔首:“柳家表哥。”
寧妍視線打量着寧舒窈與柳成儒,不知想到什麽似的,低下頭來捂着嘴輕笑。
只是她是庶女,位置在後頭,也沒人注意到她這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在他身後的人,只掀開馬車的簾布,還未踏出來便有劣質的脂粉味撲面而來。
“表姐們好,欸,怎麽不見寧诏表哥啊?”柳如煙下了馬車,上下打量着寧如殷和寧舒窈的衣裳首飾。
“殷姐姐,窈姐姐,這些就是京兆今年最興的款式吧。”她三兩步走上前去,摸了摸寧舒窈的衣裳,話裏帶着豔羨:“真好,不像如煙,只能穿一些陳年舊款。”
寧舒窈在她走上前來時笑便僵在了臉上,脂粉味一直往她鼻子裏蹿。
“表妹看走眼了,這是去年庫房裏剩的布料。今年才得空叫了繡娘幫忙裁剪做了衣裳。”
她話音剛落,柳如煙就放下了剛剛攥在手中的衣袖,眼神中帶了些輕蔑:“啊,原來是去年的,我以為呢...”
寧如殷有些看不過去了,輕輕咳嗽了一聲:“祖母還在上房等着你們呢。”
柳成儒提起自以為儒雅的笑意,朝她們點了點頭:“那我和如煙就先去拜見姑姥姥吧。”
寧舒窈見他們走遠了,這才長舒一口氣。
就連一旁的寧如殷也搖了搖頭:“明明叫成儒,卻同地痞無賴似的。白瞎了這個好名字。”
寧妍突然在身後笑出了聲,寧舒窈二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後有人。
“你笑什麽?”寧舒窈問道。
寧妍搖了搖頭,卻還是笑眯眯的樣子:“沒什麽,只覺得沒過多久便有一出好戲看了。”
寧舒窈皺了皺小鼻子,總覺得寧妍這話裏藏着話。
上房。
老太太看着下邊的柳成儒和柳如煙,滿是溝壑的臉上笑意藏都藏不住:“成儒,如煙,你們來了?”
“姑婆婆都已經許久未看見你們,怎麽也不多來寧府同姑婆婆多講講話啊。”
柳成儒的眼睛飄忽,打量着這屋子裏的侍女。
柳如煙有些看不過去了,推了推他胳膊,又朝老太太笑道:“姑婆婆,柳家在颍川,可是離京兆有一段路的呢。”
她半真半假的說着:“況且我們若是常來,肯定會叫別人說閑話。”
“誰讓姑婆婆把柳家的孩子當作自家的一樣呢。”
老太太聽了這話舒服到心坎裏去了:“哪裏自家不自家的,多見外。我姓柳,柳家人如何不能長住下?”
她冷哼了一聲:“難不成我老了,兒孫便欺負我柳家人不成?”
柳成儒與柳如煙對視了一眼,眼底充滿了算計。
柳成儒捧上一個錦盒,遞給了侍女,還默不作聲的摸了一把她的小手。
侍女皺了皺眉頭,想着他是主子沒敢吱聲,只是往身後退了幾步,将錦盒呈上給老太太看。
裏邊是個玉如意,可一瞧便是成色不好,與老太太平日裏用的差多了。
“姑婆婆,這是父親特意尋來送您的,只是柳家畢竟家貧,拿不出好玩意,您若是嫌棄便別用了,到底還是沒有侯府裏的玩意兒好。”柳如煙這話說的叫人挑不出破綻,卻哪哪都不對。
只是老太太英明了半輩子,從沒想過自己娘家的人也會起了利用自己的心思。
她從錦盒裏拿出,擱在手心上,樣子極為喜歡:“我如何能不喜歡的,都是心意。”她嘆了一口氣:“況且你父親啊,可是我最喜歡的小輩。”
老太太思索了片刻:“把我妝匣拿過來。”
侍女有些躊躇,畢竟老太太妝匣子裏的都是可都是金貴玩意,全部都是忠順侯和二老爺專門為她挑的。
她擡頭看了老太太一眼,曉得這位執拗的脾氣,便也只能在心裏嘆了口氣,順着她意思将那個連外頭都鑲嵌着寶石的盒子盛了上來。
“丫頭,來。”老太太朝柳如煙招了招手。
“你要是喜歡什麽啊,只管拿去。姑婆婆老了,這些東西啊,你們小輩用着才好呢。”
柳如煙故作推诿:“這怎麽能行呢,這些首飾一看便是上等金玉石做的,如煙可戴不起。”
老太太自己選了幾個,直接插在柳如煙頭上:“我們柳家的姑娘,如何受不起。”
她端詳着:“這多好看啊。”
柳成儒在下邊擦了擦手:“姑婆婆,那我呢?”
柳如煙擡頭,暗瞪了他一眼。
老太太卻只覺得這是小輩們在拈酸潑醋呢,還樂呵呵的朝他招了招手:“這回叫你來啊,可是想給你讨個媳婦的。姑婆婆這份禮,大不大?”
柳成儒頓時眼睛亮了,腦海裏想到的全是寧舒窈鼓鼓的胸脯和襦裙下纖細的長腿,“姑婆婆,您是想将哪位表妹許給我啊。”
他話音剛落,卻又想到了寧妍。雖說她容貌不及寧舒窈,可性子瞧着卻極好,做妾不錯,嬌妻美妾,日後再納幾個花樓裏出來的會侍奉人的,豈不美哉。
老太太上前拍了拍他的手:“成儒是柳家唯一的子嗣,配的自然要是富貴人家的嫡女,庶出的再怎麽樣,畢竟也差了身份不是。”
而外邊,方想踏進裏邊的寧妍聽到這一席話,緊握住拳頭,長又尖的指甲都快嵌進肉裏了。